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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 第5期 … 银河奖征文
雷良锜
吉如在边陲山寨盘桓多天,他迷上了这里的奇峰异景。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前一天晚上,吉如非常清楚地感觉到,有人在向他传递信息。一种绝望和感伤的叹息:
“……你真孤独啊!孩子……”
只有哪一类人才能这样传递信息,吉如一清二楚。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隔壁闩了多日的房门洞开,一位须发如雪的老人迷惘地站立在房屋当中,眼睛木然,一副惆怅的神态。一见到老人,吉如昨夜如梦的一切又一幕一幕再现。他激动不已,走上前去欲与老人搭讪,得到的却是无言的冷漠。
老人气宇非凡,有仙人风骨,立定很久才缓慢迈出门坎,飘逸地消失在屋后的旷野里。
吉如痴呆呆地目睹了刚才的情景,过后,他向旅店老板讨教:
“屋后的野地通向何处?”
老板瞥了一眼过道尽头外的野地,不无神秘,轻轻回答:
“他又走了,每次总是这样,他不想别人朝那个方向去,可是适得其反。”
“你是说……”
“那后面很远的地方叫毋回谷,老人魂不守舍,常在那边转悠。”
老板的回答至少证明我昨夜不是做梦,吉如想。他决定再耽搁几天,非要把它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当天,吉如动手准备行装,任老板怎么劝阻,他硬是要去。第二天一早,他就上路了。
日中时分,他来到一丛林边,是一簇大松柏,每棵都有几人合抱粗细,遮天蔽日。穿过柏树林再往前,谷地陡然变窄,危岩耸峙,已是狭缝一般的“一线天”了。沿途虎啸猿啼,回声不绝于耳,令人惊心动魄。吉如紧握猎枪,一点不敢怠慢,又是几小时的艰苦跋涉,终于来到谷尾。展现在他面前的景致与梦中的幻影几乎一模一样,吉如惊讶得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个凹陷得不深的圆形小盆地,地表布满大大小小黑灰色的圆粒形碴子,象是有一柄巨大的焊枪从空中向卞以烈焰喷吹过一样。盆地内无一丝草木的痕迹,正中央有一个黑黝黝的深洞。洞口气流湍动,它扭曲周围的风景,使它们变得象蛇一般游动,起伏不定。
盆缘到洞口边约10米许,吉如不敢贸然前行。他把石块掷入洞内,发现一种怪现象。每当石头落入洞内,湍动突然停止,过后又恢复原样。在湍动停顿的瞬间,周围的景物变得异常清晰。他不停地把石头往洞口掷去,洞口边气流的湍动越来越微弱。到底有多少石头被掷入洞内,他也不记得了,总之,那洞口竟变得平静下来了。他呆望了一会儿,终于挡不住来自黑洞的诱惑,用绳子把身体和盆地外一棵树联在一起,直到自认为十分稳妥了才一小步一小步谨慎地朝洞口走去。快近洞口边,他感到有一股来自身后的风欲把他推向洞口,于是,他屈腿弯腰,尽可能降低身体的重心,同时更使劲拽紧保险索。现在,吉如匍匐着身体贴近洞口,就在他猫腰察看动静的一瞬,猝不及防,一股强大的气旋把他旋入洞内。当他反应过来,身体正沿光滑的洞壁急速下降,速度迅速增加,救命索在高速惯性冲撞下,没有多大感觉就挣断了。全身有如无数把钢刀剐刮似地疼痛,头发大把大把任由奇怪的外力揪扯,身体快要散架,头要炸开了……
完了!我就这样完了,我的事业就这样终止了。一时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一)
吉如终于苏醒,全身麻木。既然我还有知觉,我想,我依然存在着——他在进行类似于笛卡儿式的“我思故我在”的推理。回忆落难的经过,他不解其谜。缠在腰上的绳是“凯夫拉纤维”搓的,足可以吊起千斤重物,怎么会扯断了呢?留在身上的一截绳头儿腐蚀得如同烂草索,衣衫也象草纸片一样一撕即破。
周围一片寂静,远方是很高的发出银白光芒的幕墙,它形成一个大圆筒,吉如正好掉在中央。天空是铅灰色的——宁可说它是一个穹窿形的圆球壳更确切些。显然,这里的一切决非大自然的造化。他无力站立起来,伏在原地,怎么也找不到使他倒霉的黑洞。洞象是消失了或自动关闭了。
他决计行动,想爬行到幕墙边上去。地面很滑溜,爬行不很费力。来到“墙边”,感受到紊乱的扰动使身体很不舒服。吉如冒失地伸出食指去触那“墙”,结果遭了电击一般被打回,食指尖烧得焦黑,原来它是一道死亡之墙。吉如急速爬到安全的地方躺下。这里比其它地方略高,四周的一切展现在他眼前,有花圃、草坪、石山、溪流,很美的景致,设置在有限的范围里,显得玲珑剔透,精妙绝伦,却又似梦幻一般,朦胧、不稳定。每当吉如呆呆盯着某一景物“死看”,并且臆想它的形象,景致就会零乱,似水面的涟漪破坏了水中的影子,只要你不去想它,景物又恢复到原来的清晰度。这种奇特的怪现象使吉如大惑不解,他甚至忘却了自己危险的处境,不停地做思维游戏——让眼前的景物在他的想象力的作用下起“涟漪”。他又饥又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获得食物和水。最后,就是奇特的思维游戏也使他感到厌倦,他不看任何景物了,更不臆想它们、干扰它们产生不稳定的“波浪”。他平静地躺着,闭目,认认真真想到了死。
想到就这样死去,未能和亲朋好友道一声分手,走得任何人都不知晓,他心里很痛苦。他又想起了事业,想起了孤苦伶仃的母亲,她老人家会在无期的翘盼和失望中直到死……
想到这一切,他流泪了。
这时,从冥冥中传来声声呼唤,传来一种和旅馆中接收到的完全一样的信息波。
“吉如,你已经够幸运的了,你没有成为混作一团的杂波。”
他睁开两眼,环顾四方,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我在这里,天上。”
吉如在天幕上看到了一位形象动人的姑娘的倩影。她轻纱着身,形似“飞天”,表情忧悒,欲言又止。他惊讶地看着她,猜想姑娘是何种人,抑或是自己的幻觉。刹那间,姑娘的全身起了“涟漪”,波动不停,形象也变得模糊了。吉如迅速想别的,他在心中数数儿。过了好一阵,她又恢复原来的娇姿,比刚才更清楚、更动人。吉如激动地对天启齿:
“你是谁?”
“我叫波儿,这里的小主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刚才一直想着自己,你自己总知道自己叫什么的吧!”波儿说着又揶揄地朝吉如微笑,笑得真美。吉如一走神,停止了数数儿,波儿的形象又变得凌乱不堪。
“对不起,你又变乱了,好象与我……”
“都是因为您。”她回答得很亲切。
“真因为我?”
“是的,因为您,你是我发现的第一个可以扰乱我的人。”
“我不是有意的。”吉如心中又在数数儿。波儿恢复了原形。她又在微笑,笑得很惬意,她告诉吉如:
“你的思维信息波太强,这在地球上叫做特异功能,可在ε星球,却是正常的生理特质。”
吉如不无疑惑地又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我叫波儿,我是波。”
“你不是人?”
波儿脸色愠恕,一板一句地说:
“我是波,我是人,我也是物质的人。”
“可……”
“其实,你们的爱因斯坦和德布罗意早就发现,任何物质既是波,也是粒子,只是这个发现比我们ε星晚了1000多年。”
“你是说,我也是波。”
“是的,是波长很短的波、能量过度集中的一团有秩序的波。”
“你呢?”
“当然是波啰,波长很长很长,几乎没有惯性,能量密度还不及你们的亿亿分之一呢。”
波儿说话娓娓动听,看来,她很了解地球上已发生过的一切,也很乐意和吉如进行信息交流。吉如毫无顾忌地问:
“我落难了,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请不要这样说,就象你生存于通常空间中一样,这里就是我的生存空间,它是一个巨大的无阻尼谐振腔。过去,我曾和你一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掉进来又没有弥散成一团杂波的。你比我死去的同伴更幸运。”
一种巨大的求生欲望促使他冒昧地向陌生的姑娘企求怜悯和帮助:
“救救我吧!我该怎么办啊!”
波儿露出为难的表情。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最后,她还是坦率地说开了:
“你没法离开谐振腔,它坏了。”
波儿的答复对吉如是最后判决,绝望中他的心情反而更平静了。
她在叹息声中很不情愿地消逝了。
留下来的是可怕的孤独。
(二)
吉如虚弱得两眼发黑,他快要支持不住了。波儿勇敢地偎依在他身边,由于挨得太近,她时刻都有可能受到伤害——吉如的生物场很强,它可以扰乱波儿的身体,使其转变成杂波。
在他的周围,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波儿一刻不停,把食物叉到吉如嘴边,但食物一到吉如的嘴里就弥散开了,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吉如怎样加快进餐的速度,他却没有一点吃到食物的感觉。最后,他谢绝波儿的帮助,闭口不吃了。
波儿给的食品全是由波组成的,它们所携带的能量还不到常规食物的亿亿分之一。更严重的是缺水。
“我渴啊!”吉如的嘴唇干裂,在痛苦中呻吟。
吉如濒临死亡,她束手无策。她在吉如身旁疯狂地回旋,有如和煦的春风在他的脸边吹送,吉如的精神变得亢奋起来。
“就把我也变成波吧!”
波儿一怔,停住了,又悲伤地摇摇头,两眼涔满泪水.她实在不愿伤害他。
“唉!如果波——粒转换器没有损坏,本来……”
她的信息很弱很弱,吉如只接收到波儿的叹息,同时也感受到波儿对他的怜爱。他有一种甜丝丝的满足。在这个世界上,除母亲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为他的命运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