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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刻,司望溪又想到了那年胧姒的成人礼。
明明行礼前一日她还是个只知道腻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妹妹,而第二日,不过是换了身装扮,却连眼神和举止都不一样了。然后她出现在大殿上时,所有的人莫不惊呼,他侧目看到那些或老或少的男人眼中强烈的占有欲,也看到那些或美或丑的女人眼中的熊熊妒火。
此时怀中的绿色剑穗如芒刺梗心,虽然近几年来他和胧姒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但他还是不能轻易的放下她,即便是,不爱。
“怎么?果然不好看是嘛?”白尔玉小心翼翼的问他,酡红的双颊红艳艳的,跟衣服的颜色一样喜气。
“当然不是,是太好看了,”司望溪回过神来,笑眯眯的走过去帮她牵出尚未整理妥帖的衣领:“原谅刚才的失礼,看的呆了而已。”
司望溪又说“本来还想着会不会太大了,看来不算很大,你穿很好看。”
他帮她理顺了一缕垂在前襟的碎发,手指不经意的滑过她脸颊,白尔玉感觉到脸上的皮肤一点一点的绷紧,脸却更红了。
在一边的老板不住阿谀奉承道:“公子眼光好啊,这件衣服还是昨刚到的,是霓裳阁本来要进贡给宫里娘娘的,不过不知道阁里的织工怎么搞的,裁剪的时候计算小了两个码,这不,就送我这里来了。”
司望溪不以为然的侧过身来:“老板你也太不老实了,宫里的衣服自然都是有严格管制,即便是那衣服做小两码交不上去,也得拿回宫里处置。你放心吧,该值多少钱时一分不会少的,但你也别看着我们俩不大,老想着讹诈我们。”
“对,别想着老讹诈我们。”白尔玉根本没听懂司望溪跟老板在说什么,只知道理直气壮的鹦鹉学舌。
离开成衣店后,他带她去这城里最有名的酒家吃鸡。
“好多好吃的啊。”看着一桌子的酒菜,白尔玉的眼睛已经冒起了绿光。
“喜欢的话就多吃点,不够的话可以再要,”司望溪将面前的一叠蟹黄豆腐推到她面前:“试试这个,沾一点醋的话,味道会更好。”
白尔玉拿起筷子,几乎迫不及待,然而筷子举到空中,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司望溪问。
“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又是买衣服,又是买吃的。”
看来白尔玉还不是个傻子,知道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可是回头再来看她刚才说的话,似乎比不问更傻。
司望溪面上仍挂着笑,自己斟了杯茶,他说:“你忘了,你可是我救命恩人啊。”
白尔玉一想,这话有理,便再无顾忌,敞开肚子吃了起来。
正是晌午用膳的时候,酒家不多一会儿就座无虚席,这时看台后又陆陆续续出来些人到前台搭架子,拉白布,摆器具。
白尔玉还从没看过戏,此时她嘴里含着一只鸡腿,嘟嘟囔囔的问司望溪:“这又是在干嘛?”
司望溪抿了一口茶水,告诉她:“戏班子唱戏呢。”
白尔玉“哦”了一声后提前收住了话题,本来她是满腹疑问的,但因她看到司望溪似乎对回答她的问题有点不上心了,于是也不好再追问。
很快那边戏台子也搭好,白布后两个薄薄的人影,逐渐清晰。
司望溪不算是爱看戏的人,但也看过不少,此时光看那人物模子,便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随口说:“孟姜女啊。”
“什么孟姜女?”
“你不知道?”司望溪似乎很是震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好久,当他从她脸上表情得到确定答案后,他又举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还是有点意思的,你看看吧。”
此时,画布上栩栩如生的一对画片小人儿正相互拥抱着互颂衷肠。
一个低沉的男声唱道:惊魂未定风雨重,
你我相会在风雨中。
今宵是情丝织成巫山梦,
栓住明月照碧空。
怕只怕西风又送梧桐雨,
风卷落红一场空。
紧接着的女声唱:万郎!
风雨同舟情意重,
你我相会在风雨中。
我不羡宝冠霞帔苦后荣,
但愿得生死与共苦死始终。
郎君呀!
说什么西风又送梧桐雨,
怎禁得并蒂莲结并蒂蓬!
司望溪自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一个劲的喝水。回头再看他们那桌,虽说点了一桌子菜,他那副碗筷却还是干干净净的,连摸都没摸一下。
反观白尔玉,望着那画布上的人像很快便入了魔障,听的如痴如醉。
这出戏只唱到了分别那段就算唱完了,白布后的小姑娘提着铜盘出来要礼钱,原本稀稀拉拉的喝彩声这才响亮起来。
倒不见得是真唱的好,司望溪已经看出不少公子哥打的是那唱孟姜的小姑娘的主意。这些纨绔子弟争风吃醋的事他便是看的太多了,此时心中担忧一来二去碰到不该碰到的人,惹上不该惹上的麻烦,于是结账拉着白尔玉先走。
出了酒家走了很远,他才回觉过来不对。
“小玉,怎么了?”
白尔玉抿嘴一笑,却笑的勉强,她现在一回想起孟姜和万杞良就胸闷心慌加气短。
司望溪看着白尔玉的神色,已经明白了大半分了,他伸出手去勾她眼角快要滑下来的眼泪,淡淡道:“那些都是假的,是为了赚取看官的眼泪故意杜撰的。”
“你是指现实中,没有这样的感情吗?”
“是。”
“现实中没有生死与共苦死始终,只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次他说完,白尔玉没有急切的再提问,然后只是不说话了而已。
再然后,两个人说话时的主导地位完全对调,以前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现在却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再后来天逐渐黑了下来,还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于是两人提早结束了玩乐,回了客栈,他送她到房间门口,揉了揉她的头,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是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好休息。”
雨时小时大的下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不过风还是很大,吹的白色窗纱恣意飘扬,白尔玉因为空气闷,所以翻来覆去睡不着,此时已经快二更天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到走廊上走走。
这刚一出去,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飞快的从司望溪屋内闪出去。
白尔玉大吃一惊,赶紧冲上前去敲司望溪的房门:“望溪哥哥,望溪哥哥快开门。”
司望溪开门后看到白尔玉便开玩笑的问:“怎么了小玉?该不是尿裤子了?”
“谁尿裤子了,是我刚才看到有人从你这里……”
司望溪脸上的笑僵了一僵,很快又恢复过来,没等她把事情全交代清楚,就一把把她拽进屋子里。
“我出去买了点东西。”司望溪脸上堆满笑意。
“大半夜的,哪儿的店家还卖东西啊?”
白尔玉被他一句话插开,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想说什么,而司望溪将她领进里屋,将一个放在桌上的皮箱打开。
一时五彩斑斓的皮影人偶竟露白尔玉眼底。
“这是……”俨然白尔玉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是很喜欢么?所以我把它买来了。”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按到凳子上坐着,又故作伤感唱道:“今宵是情丝织成巫山梦,栓住明月照碧空。怕只怕西风又送梧桐雨,风卷落红一场空。”
白尔玉咻的站了起来,面色因激动而泛起潮红,她指着他“你你你”半天,就是说不出个完整句子来。
司望溪抬起头笑了一下,轻声笑问:“你了半天,你想说什么?”
此时白尔玉与他正面相对,发现他原来没穿外衫只着了一件青衫,青衫上还有几个墨黑点子,目光随着墨点子的来源再往上移了点,又发现他的头发还是濡湿的。
又见他眉宇间一股轻柔之气,眼神温和中夹杂着三分桀骜骄矜,心触不及防的砰砰乱跳了几下,于是刚才才想好的话,又忘词了。
“我怎么了我?”司望溪朝她走进了一步,同时抬高了手。
白尔玉一股血气从脚底直突突的冲上脑门,横着脸“啪”的一声把他的手给打开。
她气冲冲的问他:“你想干嘛?”
面对着骤然气急败坏的白尔玉,司望溪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他伸出左手摊开在白尔玉面前:“喏,头发上有片羽毛。”
他的手很白,手指细长而干净,手掌中三条掌线两长一短,深而清晰。
白尔玉看了他手一会儿,把那片羽毛从他手里拿了过来,心下知道自己甚是没趣,但又搞不清楚缘由。
她揉了揉额角:“我想我一定是没睡饱,我要回房休息去了。”
司望溪原本是说要留她玩戏的,见她不在状态,便很通情达理道:“我送你回房间。”
第二天依旧是瓢泼大雨,正是梅雨天气,哪儿都是股湿漉漉的水汽味。
因为天阴沉沉的,又是这种梅天,白尔玉睡的发朽,等睡醒,嗯,等饿醒,已经是用午膳的时间了。
当然,她醒后第一见事自是去找司望溪,但跑进他房间后,里面整洁干净的就跟没住过人似的。
“人呢?”白尔玉问门外经过的小二。
小二想了想才告诉她:“这个公子说他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叫姑娘你等着。还说姑娘要是饿了,就先用膳,不用等他回来了。”
然后白尔玉让小二去做自己的事,自己则默默退进他房间,坐在桌前发愣。
司望溪刚从外回到客栈,店小二就告诉他那个小姑娘醒了,他快步上楼推开门,便看到她坐在桌前左右手各拿着一只皮影人在发愣。
“小玉,吃饭了没?”
白尔玉侧头看见他回来了,先是喜,然后马上变作恼:“你走哪儿去了?也不带上我?”
“去办了点事。”司望溪弹了弹衣服上的水珠,然后侧头看后背发现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于是开始脱衣服。
还好他只脱了外面那件衣服,里面穿的是一件紧身的白衣,不过衣领处别着一只黑色的玳瑁夹子,白尔玉伸手想去摸摸,却被司望溪不动声色的闪躲开,绕到衣架子处挂衣服去了。
白尔玉看着他把那件黑色的外套搭在架子上,心里正纳闷,昨天他还穿的不是这个,怎么今天又换了?于是开口问他:“你大清早出去,就去买衣服去了?”
司望溪当做没听见,转过身又笑着问她:“想吃什么?我带你去买。”
这时白尔玉终于察觉到不对了,到底哪不对?这几日吃的用的住的,全都是他给的钱,而且出手阔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