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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极快的消散在空气中,不复存在,却让任清凤提着的心,微微放了一点,还能应她,说明神志还是清醒。
“叫寒凌过来!”任清凤脚下不停,一阵风一般冲进妄心阁,一路脚下不停,嘴中也不停,吩咐着侍卫们。
侍卫们瞧见任清凤一身狼狈,再看到她手中抱着的人,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瞧着任清凤那焦急紧张的模样,也都明白此人定然不是寻常之人,即使此刻如此狼狈,也不掩他浑身的尊贵之气。
有手脚快的人,忙应了下来,脚下生风,去寻寒凌过来。
寒凌匆匆而来,此时任清凤已经将青轩逸安置在妄心阁的后院的雅室之中,寒凌一见榻上的人儿,面色顿时沉,眼中似有血丝飘过,脚下立即冲了上去,伸手把脉,神色冷凝,片刻之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抖开,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百十根银针。
寒凌二话不说,从中抽出其中最长的一根,长度大约有一尺多,就见他手下一个用力,那根一尺多长的银针就漫入了青轩逸头顶的百会穴。
任清凤也不阻止,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寒凌将一次再一次,拿起银针,如行云流水一般,将银针刺入青轩逸的头顶,片刻的功夫,头顶上已经布满了银针,饶是如此,寒凌并没有松手,反而在青轩逸的手指划出一道伤口,不停的推拿,将毒血逼向手指,暗黑的血浆溅落一地,缓缓地渗透如砖地的缝隙中,而青轩逸的面色渐渐的不再像血一般苍白惨败,嘴唇也不那么发紫,只是依旧苍白的吓人。
寒凌似是松了一口气,放开青轩逸,豁然起身,走到桌子边,落座,飞速的写下一大张纸的药名,转身交给一旁的下人:“去,将这些药物抓齐,让人准备一口大锅,烧水,然后将这些药材都倒进去煮,等熬好了药之后,将药水倒进水桶,要快,半个时辰一定要将这些事情办妥。”
那下人是个沉稳的,见寒凌面色有异,神情不由得惊骇,不过却还是快速转身,快步的离开。
就这么点功夫,青轩逸忽然在床上剧烈的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嗽的,还有他身子剧烈的痉挛,手脚剧烈的抽搐,任清凤急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脚,却发现此时青轩逸的力气巨大,居然一下子将她掀翻在地。
几个伺候的侍女,也急忙上前,全都被青轩逸掀了开去,寒凌已经回神,大步上前,按住青轩逸,大手又在他的脑后运气推拿,青轩逸似是抵抗着什么,面色有些狰狞,一会儿,声音凄厉的大叫了一声,然后“哇哇”的连吐了几口黑血,然后整个人又倒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睛。
任清凤抹了一口嘴角的血液,瞧青轩逸闹了这么一场之后,面色反而有些红润,显得几分人气出来,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此时,盛着药物的水桶已经搬了过来,房间中一时间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寒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要施针!让阁中的人都给我将眼睛睁大点,若是此时有什么不对,直接处置,不必回报我。另外,传令下去,让阁中的侍卫守住南北大门,无论进出,一律阻止,若是有谁硬要进出,立刻拿下,你们明白了没有?”敢情这几位侍女,在阁中地位不低,居然能担得起这等重任。
那几位侍女眉头紧锁,看了一眼那榻上头上插满银针的男子,点头道:“寒管事放心,我等知道轻重。”
任清凤听到这话,目光一闪,不由得多看了这几位侍女一眼:似乎这几人对青轩逸的身份是知晓的。
“好,你们下去吧!”寒凌目光锐利,想了一下,又添了一句:“你们几个安排好事情,亲自守住这间屋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那几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动作一致的点头,沉声应道:“是!”
然后,齐刷刷的退下,动作归一,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任清凤也跟着侍女后退,却见寒凌头不回的说道:“任管事,你留下!”
任清凤脚下一顿,她的步子已经抬起,一副即将走出去的模样,立在那里的身形是个进退两难的姿态,她静默的看着寒凌,最后道:“我去门口替你护法!”毕竟药浴,要脱光身子,她虽然不在乎名声,也不是没看过男人的裸身,可是这毕竟不是现代,就这么大刺刺的看着一个男人的身子,似乎也有些不妥。
寒凌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两道剑眉微微的皱起,眉心攻起一个川字,显然不是个习惯被拒绝的人,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平复自己的呼吸,疲惫之态显露出来:“太子殿下为何受伤,我虽然未曾亲眼所见,但却能猜出定然和任管事有关!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太子殿下这是为救任管事才会中毒。”
任清凤直直的站在原地,那几位侍女都已经低着头退了出去,每个人都似乎聋了一般,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寒凌和任清凤的对话,方寸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二人这样对峙着,寒凌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任清凤,静候着她的回答。
任清凤却不能接他的话,她知道只要她一开口,就等于一脚踏进了寒凌挖出的陷阱中去,青轩逸以太子之尊,以命相救,自然得涌泉相报,别说看光他的身子,就是赔上她的身子救命,也是义不容辞。
他们就这样站着互相看了半响,然后寒凌忽然转身再不看她一眼,身上的力气,却似乎被抽干了一般,坐在青轩逸的床前,他声音幽幽的,沉默而凝固:“他虽然身份尊贵,可一生悲苦,自小失去母亲的庇护,虽有皇帝护着,可是偌大的皇宫,皇帝在乎的人太多,没有太多的时间将目光停在某个人的身上,自小他饱受欺凌,却从不放弃,他自律,刻苦,坚韧,低调,又运筹帷幄,小小年纪,就露出不同寻常的智慧,却为了活下去,隐忍一切,故作庸碌,饶是如此,那些人也不肯放过他,费尽心机谋害他。绝世剧毒侵蚀他的身体,虽然侥幸留下一命,却毁了身体,毒瞎了双眼,这些年,他淡漠一切,仿佛什么都不曾入眼,就连对身上所中之毒,都是坦然,不急不怒,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其实他本性热烈,性格如火,这么冷漠,这么淡然,不过是怕自个儿身子残破,越是留恋,到时候越是难以舍下,越是痛苦。”
寒凌似是陷入恍惚之中,神情有些莫测:“可是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从他的身上,又看到一种生气,他忽然对解毒之事无比关心,这些日子,各国的妄心阁都在秘密寻找解毒的圣手,这一切所谓何人,相信你心中也该明白。我不勉强你留下,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寒凌说完,就开始弯腰,解开青轩逸的衣衫,屋内燃烧着几个炭盆,门窗紧闭,显得有些闷热,任清凤提着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无声无息的站在床前,看着那个床榻上的男子,乌黑的发,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垂在床榻边缘的指节苍白的手掌,指尖还在滴滴嗒嗒的滴着血液,只是已经从黑色变成暗红,任清凤紧紧的握着拳头,呼吸沉重,看着那像是得了大病之人。
此时的青轩逸只穿着内衣,脑后的银针被取了出来,仰面躺在床上,四肢,头顶面部,胸口,腹部都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寒凌插完最后一针,直起身子,额头已经是满头大汗,然后将他抱住,放入水桶之中。
任清凤站在身后,缓缓地开口:“如何?”
寒凌的后背潮湿,他看了倚在水桶壁的青轩逸,眼中闪过担心,半响之后才闷声回答:“我尽力了,下面看他自个儿的毅力了。”
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却令任清凤心下一沉,这么会功夫,如同几天几夜一般的漫长,房间中的空气沉闷的像是凝固了起来,青轩逸依靠在桶壁,没有丝毫的动静,水色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黑乎乎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任清凤的心头压着的石头越来越重,而寒凌面色的神色也越来越沉重,双目如牛眼,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呼吸慢慢急促的如牛喘一般。
任清凤看着他越发紧张的神色,听着他越来越重的喘息,忍不住出声:“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寒凌憋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除了喘气,他已经不会其他的动作,任清凤见他这幅模样,居然心中一抽,有股尖锐的疼痛,让她的呼吸也有片刻的停滞,声音不由得越发低沉:“你到底说一声,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情况十分的诡异,殿下体内原本就残留毒素,现在又中毒,情况如何,我根本拿不准,只能听天由命了!”短短的时间,寒凌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任清凤听得这话,心中一沉,她走到青轩逸的面前,蹲下身子,拉着他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轩逸,你答应我,会撑住的,你可不能失言。我已经答应你,只要你在我就留在鲁国,我要借着你这太子的威望,作威作福,我要将所有欺辱过我的人,都踩在脚下。你醒醒啊,没有你,谁给我做靠山……难不成,你要我继续受那些人的欺凌。”她顿了一下,幽幽道:“当日皇后联合禹王算计我,要赐我为禹王侧妃,什么侧妃,说穿了不过是个妾室,是你帮我挡了下来。四公主因为当日寒山寺的事情,恨我入骨,我与皇后等人已经成了死仇,你说若是你不在了,这些人可会放过我?”
她紧了紧青轩逸的手:“轩逸,你说过我们是朋友,你为我涉险,若是这般离开,我这一辈子只怕都无法开颜,所以,为了不让我一辈子不能心安,请你撑下去,好吗?”
任清凤不相信这般柔和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去的,可是真的说出去之后,她却半点也不觉得难堪,再冷硬如铁,再冷漠无情,可只要是个人,就无法不感动。
青轩逸为她做了多少,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若是此时,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是她自个儿都会鄙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