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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些火焰径直飞到两旁石壁上插嵌着的油灯基座,而另一些则飞向空地中央排列着的许多火炬上。应长老或两三个一起,或四五个一把,眨眼之间,前方的整个空间渐渐地明亮起来。
周远心中思咐,以毛俊峰这样暗器系尖子生的水准,要做到同样的事情,应当不难,但是看应长老的手法,优雅中透着明显的游刃有余。感觉上他之所以没有掷得更快,一次之中掷得更多,是出于对这个地方的敬重。
应长老射尽了手中的细杆,转身对周远说,“教主,这里就是玄机谷。”
周远举目查看眼前,心中震惊。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真的如同一个山谷一样。应长老点燃的油灯火炬,最多只照亮了大约四分之一的空间,不过周远已经能够对整个区域有大致的概念了。整个山谷的地面呈圆形,半径就有差不多有四五百丈。周远抬头向上看去,发现随着光亮竟看不到顶,要镂空这么大的空间是无法想象的,只能说这里是山体中一个天然的内谷。
玄机谷中间差不多圆心的地方,有一个近百丈的高台,台上有一圈高起的夯土,上面隐约可见一些光亮的物体。高台的正面修有一条陡峭的石阶,通往顶端。
周远又向玄机谷周围的山壁望过去,发现两边有无数相隔大约四五尺的壁龛,借着山壁上油灯的照明,周远仔细观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在那些壁龛里,竟都堆着人的尸骨。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竟有数百具之多。
“教主,这些,都是本教的历代长老和护法们,”应长老说,“当他们年迈将逝或罹患不治之症时,就会将他们的职责传给他们早就选定的接班人,也就是下一任长老或者护法,然后独自回到这里,坐化归天。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应长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落寞之色,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普通的安排一样。
“教主,请随我来,”应长老这时又说道。
周远随着他,沿着山壁,绕过中央的高台,走向玄机谷的后面。应长老又抓了一把细杆,放到火把上点燃,随走随投,将一路上的火炬和油灯逐一点燃。等差不多走到高台的正后方时,眼前出现了一个黑魆魆的山洞。洞口的上方,刻着一个巨大的圆圈,周围有许多直线呈放射状向四周发散。周远想起在魔教神堂的墙上也看到过同样的图案。
“这里是历代教主归葬的地方,”应长老说,“如果教主你有兴趣,可以进去看一看,属下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周远探头朝那个阴森黑暗的大洞穴里望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周远不知道应长老的用意是什么,但是玄机谷已经达到,也已看过,周远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说,“应长老,我在想,你刚才说的那本传教之书,记载着每个教主转生的时间情状,那这么多年里,少说也有近百位教主了,从今往后,还会有更多的教主不断转生,延续传递,无穷无尽,那这本书,该有多厚啊?”
应长老当然听出周远语气里的不相信,甚至讥讽。他早看出周远思维细密,料到他终会有此一问,于是叹了一口气说,“教主,那传教之书,我是没有资格翻阅的,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听我的师父,上一代的镇教长老所转述……”
周远听到“镇教长老”的称谓,突然间想起来曾经听张塞说过,魔教里地位仅次于教主和护法的,是五位长老,分别是“执、传、施、谛、镇”。五位长老各怀使命,各自选择接班人,独立传递衣钵,竟不需要教主的批准。当时周远听到这样的教规还甚觉奇怪,现在听应长老讲了教主的传递方式后,那些古怪就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那传教之书自然不会是无穷无尽的,”应长老继续说,“凡事有所始,就必有所终,我教并非自古就有,当然也不会永世相传……”
“根据传教之书……”应长老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周远一眼,说,“教主你,将是我教的最后一任教主。”
周远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应长老的回答再次彻底地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应长老会说出某些玄之又玄的理论来搪塞煳弄,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简单而直白的回答。
自古以来,哪个宗教不希望自己香火兴旺,百世传承?邪教就更是如此,明代后期作乱武林的日月神教,干脆就把“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挂在嘴边,可是这个魔教,竟然已经早早地预订好了自己的终结,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周远差一点又想说出“既然本教行将结束,大家趁早散伙,岂不是更加省事”这样的话来,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因为应长老多半仍是那一副悠悠淡淡,不置可否的态度。
“那么传教之书上面,对末代教主的转生,又是如何描述的呢?”周远问道。
应长老见周远终于问出与他自己有关的问题,微微一笑,说,“教主是聪慧之人,应该可以猜个大概吧,传教之书上记载,我教的最后一位教主降临听琴双岛时,白天有红日垂照,夜晚将繁星满空,地上有九龙啸天,又有黑龙入云。刚才教主在驻波亭边施展亢龙有悔,激起两道十几丈高的水柱,状如乌龙,可是壮观得很啊。我全教上下,立刻倾巢而出,前往寻找,教主却不知所踪……”
周远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整个魔教的寨子里空无一人。他随即说道,“就凭这些似是而非的描述,就可以认定我是你们的教主了吗?这岂不是太儿戏了?”
“凭这些还不够吗?”应长老反问道,“教主就读武林名校,属下斗胆请问,这降龙掌法,可是什么稀松平常的武功吗?请问教主,是如何学会的?”
周远一时语塞,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无意中在琴韵小筑格致庄里,看到一些文稿……碰巧想出了激发掌法的内力方法……”
应长老脸上又是一个微笑,说,“无意?碰巧?属下请问教主,以天下之大,武林之人才辈出,又有多少人,可以碰巧无师自通降龙十八掌?”
应长老此时语气渐强,在两人的问答中隐隐有转守为攻之势。
周远低下头去,心里知道无法反驳这话。降龙十八掌对整个武学界来说是一个千古之谜,从张三丰到杨冰川教授这样的武学泰斗也都束手无策。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辩驳道,“降龙掌法虽然奇妙,可能够掌握的人也不是绝无仅有吧。丐帮帮主千年以来代代相传,有时候还会教授给帮中重要的人物。”
“哈哈,丐帮!”应长老这一回的语气里明白无误地带着嘲讽,“丐帮所谓的降龙十八掌,岂可跟教主的相提并论!一千多年前他们将萧峰逐出丐帮后,真正的降龙掌法已经失传,后代帮主只能靠着几页不全的掌谱心法狗尾续貂。要不是百年之内出了洪七公那样的天才,只怕丐帮从此就沦为三流帮会了。即便如此,丐帮从此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日渐式微,更多的是靠打狗棒法在撑台面,不过买卖倒是越做越大。属下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行走江湖,只怕他们现在是更加生意兴隆,蒸蒸日上了吧?”
周远说不出话来。应长老说得没错,当年韩斯远帮主虽然亲自参加了对魔教的围剿,但是在联合行动中的地位和所起的作用却和各大武校无法相比。而在商业经营上,丐帮利用荡平魔教后的二三十年太平盛世,贷款融资,兼并收购,已经成为了整个江湖遥遥领先的零售业巨擎。
应长老见周远沉吟不语,又接着说,“教主,这降龙掌法的历史,可比区区丐帮要悠久得多啊。敢问教主是否知道那些掌法的名称出自何处?”
“应该是《易经》,”周远回答。
不知不觉中,对话已经完全被应长老控制,周远从提问者,变成了老老实实的回答者。
应长老点一点头,又问,“不知教主对《易经》是否有所研究?”
周远摇头,道,“只略微通读了一遍,大部分都看不懂。”
应长老说,“这《易经》乃百经之首,大道之源,深奥隐晦,艰涩难懂,古往今来,鲜有人能得窥其堂奥之十一,各朝各代的注解通释,无论义理象术,多误入歧途。丐帮先辈遇上神人指点,才侥幸得传其中玄妙的武功,可是帮主你却可以无师自通,自悟真谛,难道帮主还不愿意相信自己此生绝不是芸芸众生,蓬蒿之辈吗?”
应长老这番话又说得周远低下头去,沉思起来。如果这降龙掌法的确是《易经》里的武功,而自己领悟的量子内力是驱动降龙掌法的正确方法,那么这是否说明可以从《易经》之中找到量子理论的佐证呢?或许几千年前早就有高人创立了量子学说,写入了《易经》,自己只不过是碰巧又重新发现了一遍而已。
应长老见周远默然无声,心中猜度他已经开始动摇,便又再略略提高了些语调说道,“教主,不要犹豫了,你之所以今日今时出现在听琴双岛,听琴双岛之所以在这几日里有太阳星辰,你之所以能够领悟降龙十八掌的奥义,全都不是偶然,而是千年之前就已经约定好的命运……”
周远抬起头来,困惑中带着些许的无助,“命运?应长老,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么作为最后一位教主,我的使命,究竟是什么呢?”
应长老听到周远第一次愿意用假设性的方式问及自己的使命,心中一喜,但是他脸上的神色却黯淡了下来。自应长老将周远引来玄机谷,他一路上从容不迫,有问必答,面对周远的怀疑,嘲讽和诘问,他都沉着应对,渐渐已经让周远开始变得不再像最初那么的抗拒,然而此时,他却第一次显露出了不确定。
“教主,不瞒你说,属下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应长老面露惭愧之色,就好像一个戏院老板在一出戏唱到了高潮却突然没有了下文时的表情,“每一任教主转生时的使命,只有我教同时代的传教长老才知道……”
应长老说完看了一眼周远,发现他眼神空洞地回望着他,似在等他进一步解释。周远知道魔教长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