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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兄,借一步说话!”
说完之后,微微欠身,当先朝楼上客房走去,小玉连忙跟上。
范灿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朝两个参客拱了拱手:
“二位,小弟有事,先行告退,咱们后会有期!”
两个参客第一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江湖人,见他于佳人有约,均是笑道:
“快去快去,切勿怠慢了佳人,若是兄弟去晚了吃到闭门羹,我们俩的罪过可就大了!”
范灿闻言,转身就朝于清的背影奔了过去,留下两个哈哈大笑的参客。
待范灿离去,瘦高参客突然一拍脑门,恍然道:
“咦。老李,那小丫鬟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呢?”
“是也!小兄弟怎么称呼她们来着?”
“清姑娘?啊!”两个参客长大嘴巴,怔怔地盯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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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清推开房门,将斗篷脱下,挂在衣架上,一袭湖蓝绸裳秾映得伊人纤得衷的身子如弱柳扶风,似有无限娇柔;于清请范灿坐下,便去给他倒茶。
小玉收好雨伞,即迫不及待地问道:
“范灿,你咋在这里?怎不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正自愉快的范灿被小玉问了个满头雾水:
“躲?为什么?”
“整个洛阳都知道你得到了《碎玉诀》,正四处……”
“什么?”范灿闻言,面色大变,一把抓住小玉的手,惊疑不定地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小玉面色一红,飞快地挣脱回来,红着脸道:
“我骗你干嘛?看你谈天说地,像个没事人似的,我还以为你有恃无恐呢!”
“范灿无礼,姑娘勿怪!”范灿赶忙道歉。“敢问姑娘,这传言何时四起?”
小玉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惊得呆了呆;于清正自沏茶,闻言微微诧异,芳唇轻启:
“范兄,《碎玉诀》果真在你手上不成?”
范灿闻言,连忙答道:
“原来在,现在已然不在了!那东西已经被愚兄给卖……送了出去!”
“啥?你你……你把《碎玉诀》送人了?”小玉美目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
范灿点了点头,问道:
“姑娘可知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消息?”
“我是两日前从静静姐那里听到的!”小玉答道。
“两日前!”
欧阳府的消息最是灵通,不会有太大时间差,两日前凤飞飞和楚月已然得到了东西,没有暴露自己的动机;只要不是她们暴露了自己,其他人,又何必在乎!
范灿稍稍沉吟,脸上重新浮现笑意,道:
“他们的消息已经过时,那东西早就换了主人!”
“如此甚好,省的身后跟着一群要债似的人!烦都烦死了!”
于清拍手道,她们二人对《碎玉诀》没什么兴趣,连范灿把东西交给了谁亦懒得问。
“小玉,你给范兄画的这副样子还蛮可爱的!让我猜猜,眉梢是不是照着欧阳大侠的样子画的?这个下巴,和师父的样子有八分相似;这……”
于清细数着范灿这幅样貌的来源,细细的解说让范灿哭笑不得。
“小姐,这分明就是你自己画的,不许赖到了我头上!”小玉抗议道。
“我怎么不记得了?”于清转过头去,满脸的诧异,“你确定不是范兄自己画的?”
小玉自幼便跟随于清。二人的默契自不待言,小丫鬟闻言,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道:
“让我想想,好像是嘞,是范少侠自己画的!哇,请允许我叫你一声灿灿,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五体投地,海枯石烂,风花雪月,嘁哩喀喳!”
于清并非古板之人,和范灿之间并未有什么顾忌,同当日在牡丹园初见时一样,说说笑笑,平易近人。
范灿看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哑然失笑,任谁也想不到名扬天下的小神医其实如此的可爱调皮。
“清姑娘……”
“嘻嘻,这称呼……”
“咳咳,”范灿也想不出来该怎么称呼,“清兄弟,你们俩怎么来了这里?”
于清闻言微微一笑,解释道:
“镇子上陆员外的夫人染了风寒,小妹带小玉特来救治;不料范兄恰好被这场雨拦在了这里,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你我之间缘分不浅哩!嘻嘻,范兄以为然否?”
“幸会!幸会!”范灿发自内心深处的高兴,连连点头。
“于家妹子,愚兄被你骗的好苦!若非别人提及,愚兄至今还把你当成男子呢!”
“嘻嘻,那可怨不得我!”于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范灿最欣赏的便是于清全身上下洋溢着的善良真实,彻底放松下来。
“你这小妮子,害我贻笑大方,快过来让我打两下,好解我心头气!”
于清向后缩了缩身子,对着范灿做了个鬼脸。娇笑道:
“才不嘞!是你自己笨笨,一口一个小兄弟,羞羞羞!”
和于清二人嬉闹一阵,范灿几日来的疲劳郁闷一扫而空,这主仆二人完全就是一对解语花,一唱一和,让人心情畅快。
若非店小二送茶时提醒,三人几乎忘食。范灿让小二哥送来几样精致的小菜,说说笑笑好不高兴。
晚饭后,范灿担心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二女会有所不便,要告辞回房。
“范兄且慢!”于清拦住他。
范灿微楞,好奇道:
“姑娘何事?”
于清美眸落在范灿身上,真诚道:
“范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范灿闻言,笑道:
“姑娘太见外了,范灿早就把你们二位当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于清轻轻点了点头,话里带着几分关切:
“范兄,小妹能感觉得到你内心深处的悲伤!”
范灿闻言,身子剧震,内心的激动刹那间爆发,看着眼前这个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善良的女孩儿,心头涌出阵阵的温暖。
自入江湖以来,他的经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杀戮、阴谋和死亡咆哮着闯入了他的生活,他曾经美好的江湖梦正慢慢地碎裂,可他已经踏进了进来,想要回头,难矣!
对于见惯的杀戮,他一直未能释怀,他一直在思考,也曾试图从凤飞飞和楚月他们身上去借鉴,但是终归于失败,凤楚二女的选择依旧不是他想要的!
没有人看出他心中的迷茫,包括他的兄弟!
无奈之余,他选择了躲避。而那丝对于生命的悲伤则被他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没有人指引,他只能一个人挣扎着走下去。
可是于清的话,让在善字一途上迷失的孩子,相信自己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儿!
心头的迷雾被清风吹散,一刹那,这几日的喜怒哀乐一齐涌上范灿的心头。
“清清,我……”
于清把范灿的变化全看在眼里,悠悠道:
“范兄,此刻的你或许就像曾经的我,对于人间路充满迷茫;但是,现在小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并且在坚定地走下去。”
“不知范兄可愿意讲出心中的悲伤?”
范灿看着那双夺天地之灵秀的眸子,丝丝亲切自心底油然而生。
或许她不如凤飞飞那般美丽,不如楚月那般淡定,不如白樱那般娴雅,也不如身边的小玉那般娇俏可人,但她依旧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小玉见二人对望无语,知道小姐又犯了多愁善感的老毛病,便上前晃了晃范灿:
“范少侠,你就和我们说说呗!我保证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范灿回过神来,于清微微一笑,眼里露出几分鼓励。
“姑娘,自那日洛阳枫林晚别后,愚兄……”
范灿把那日之后发生的事细细地向于清小玉说了一遍,从搭救李老汉一直说到前几日夜会凤楚,包括被小紫小露二人欺负的事都没有遗漏。
于清和小玉静静地听着,不时露出几分会心的微笑;并未因为他和天尘派的交往而有所异色,没有因为他把《碎玉诀》传给凤飞飞有所不快,听到凤飞飞对她赞不绝口的时候,稍稍自谦几句。
待范灿讲完,已是初定时分,宁静的夏夜里只剩下窗外时缓时急的雨打芭蕉声。
心头的梗着的那根刺终于吐了出来,范灿长长地舒了口气。
“姑娘,我讨厌打打杀杀,我知道无法逃避,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范灿最后道。
“范兄,你的脾气忒好了!以后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小玉学着于清叫起了范兄,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你这怜惜女孩儿的性子,到和我家小姐一般无二,她是非女子不救,你是对女子百般求全,可真是天生一对!”
“你小妮子,没大没小!”范灿伸手去抓她,却被小玉嘻嘻躲过。
于清已然知晓范灿的郁结所在,微微沉吟,道:
“范兄,悲天悯人之心,实乃大善!小妹佩服!”
“姑娘之言,羞煞范灿!姑娘救人无数,才是人间至善,愚兄连行善的门路还没摸到,就已经不知所措,失了方寸,望尘莫及!”
范灿对于清的医者之心佩服之至,绝对在下仰望。
于清微微一笑,如百合绽放,范灿望之,心神不禁摇曳。
“在经历如此种种后,范兄仍能坚持自己的本心,善莫大焉!小妹这里没什么金玉良言,只想告诉范兄一句话。”
范灿连忙起身,恭恭敬敬道:
“姑娘请讲!”
于清示意他坐下,玉手轻敲桌面,和着窗外的雨声。
“既然不能改变别人,那就从自己做起,积沙成塔,早晚会找到自己的方向!”
范灿再次起身,一躬到底:
“愚兄受教!”
眼见数次杀戮之后,范灿把目光放在了别人身上时,便责怪别人残忍;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时,便责怪自己无能,无法出手相救弱者。
对凤飞飞提要求时,他要求凤飞飞少行杀伐之事;遇到凤楚二人时,他自责的同时,也在责怪凤楚二人不出手救人;看到黑衣人肆意屠戮时,他的内心便充满了愤怒。
回想起昔日种种,范灿感慨万千,自己不是缺失方向,而是想走的路太多,在数条路之间穿插,产生了迷失的错觉。
反观于清,她给自己定下的方向就是救人,而且只救女子,不参与江湖事,不理会金银钱财;路虽窄,但是走的很远,已然行下了无数的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