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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不会让顾惜朝失望,那么顾惜朝已说过,不会再叛,不会再离。
可是顾惜朝他在担心什么?
直觉让戚少商坚定的认为,顾惜朝的心里是在忧虑着什么。
他只是望着他,不发一言。
顾惜朝微微一笑,“唐门声明,不会放过温柔。我已经替金风细雨楼保证过,绝不会插手这件事——也就是说,金风细雨楼的人,对温柔不可出手相救。”
说完这句话,顾惜朝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他在笑。
“戚少商,该说的我都已说完——你想说什么?”
顾惜朝阴狠的眼睛里有一瞬间是孤注一掷的等待——“你的侠义,大概被我出卖了。就连王小石也会恨我吧——他不也是金风细雨楼的么?我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你的江湖义气让我毁了,戚少商,你是不是在心里想,顾惜朝果然是死不悔改,无药可救呢?”
说着这些话的顾惜朝承认自己是有些意气用事——可是书生意气,挥斥八极 ,不是么?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
他竟然在计较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还为自己明显的狠话找理由。
有这个必要么?顾惜朝是这般扭捏作态的人么?
他哈哈大笑,刚想拂袖而走,却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响起来,“顾惜朝,你不是最了解我的人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还是……你还不够相信我?”
戚少商也学着顾惜朝的样子淡淡的笑着,淡淡的望着,淡淡的说着,他发现他学不会,所以他就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很浓很浓的望着他。
“我们是要把金风细雨楼还给小石头的,难道你还怕我食言了不成?”戚少商挣扎着想坐起来,扯动下腹的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你以为我是随口说说么?你在担心什么?这可不像顾惜朝啊——我跟你说,温柔我们一起救,唐门我们一起对付——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戚少商用手轻轻按住伤口处——冷冷的疼,虽然冷,却比起昨日的冷热相交要好了很多。
戚少商说完那句话后,顾惜朝有点嘲笑起自己来——也许越在意的时候,就越容易失了风度。
他果然没让自己失望——而自己,自从重逢之后,就没再有过离意。
其实他只是个不容易确定的人——人家对他一分好,他不说,却会记在心里。
可是对他好的人,有几个?
所以——内心深处是有着深深的不确定感。
他想试上戚少商一试——他在心里期盼着,戚少商你千万千万,别让我失望。
答应唐燕的时刻他想的是——金风细雨楼不能救温柔,但是我可以救——我是要离开金风细雨楼的。
戚少商曾说过,他把金风细雨楼还给王小石之后——他的下半生是顾惜朝的。
戚少商是个大侠,他能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把天下置于自己之后?
顾惜朝不是不相信,而是实在无法感觉到有那么一天——戚少商真的能做到么?
他不是要算计他,他只是去试上一试——因为心里其实还是没底的,所以就有些患得患失。
他淡淡微笑的点点头,“是啊,是有点不像顾惜朝。”
看着戚少商疼的抽冷气的样子,他到底不忍,走过去扶住他——“你躺着行了,别起来。”
戚少商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惜朝,自己说过的话千万要记住,说好不叛不离的,怎么能不作数呢?”
顾惜朝把衣襟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我以为,你又要对我大吼,又要怀疑我。你若是那样,我一定会揍你——趁我武功还没消失之前,揍的你满地找牙,后悔自己为什么生出来。”
顾惜朝云淡风轻的笑着,重新坐到了床边,“这一仗,简直是我有生以来最失败的——啊不,最失败的是那场千里追杀。怎么你就死不了呢?”
他像是在问戚少商,又像是自言自语——可其实答案自己清楚着呢。
我不让你死,你如何死得了——于是便也释怀。
没防备一下子被戚少商压住肩膀,对上的是凶狠的目光,“你刚才说什么?为什么会失去武功?”
顾惜朝直愣愣的望着那双圆圆亮亮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无意识间说了出来。
不该这么早告诉他的——可是,即便不告诉,他也会发现。
他已经醒过来,渡气的时候要用银针相连——绝不可能用亲吻便遮掩过去的。
于是顾惜朝笑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出,“戚少商,其实,你伤,雷艳死,怎么说,都是我们赚了的,不必介怀。”
“惜朝……”戚少商的眼睛里,沉淀的是深深的沉郁,“若是以你一身武学来换我生命,我不会同意的。”
“戚少商!”顾惜朝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的说,“没了命,一切都是零,一切都没法再重来,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可是,我不想你为我牺牲太多,这代价未免太大。与其失了一身绝学还未必救的好我,不如听天由命,看老天收不收我这条命!”戚少商故作轻松的说。
顾惜朝似乎忍无可忍了,“戚少商,你真的是个二楞子!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老天也不能收你——你只能死在我手上,你明白么?”
“我明白。”戚少商舒卷的笑着,“惜朝,若是我坚持不了,我希望,你杀了我。”
那一刻顾惜朝是很想杀了他的。
可是冲动过后的他再次想起,天下再无第二个戚少商。
他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呼吸慢慢的不顺畅,脸色通红。
戚少商任他掐着自己,眼睛依然那么清亮。
顾惜朝终是缓缓的放下了手,慢慢的将自己的额头顶住戚少商的。
他的额头冰凉,戚少商的却又有些热了起来——冷热交替,大概是剑伤又发作了。
银针很轻巧很准确的再次刺入彼此璇玑||||穴时,戚少商感觉到那凉凉的唇带着魔力横冲直撞的攻城掠地,让他防不胜防。
“我不杀你,所以你不会死。”顾惜朝的声音一直都这么斩钉截铁。
三十六 顾惜朝的顾
顾惜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起了变化——在第七天的早晨。
第七天的早晨,杨无邪与诸葛神侯派出的接应之人与戚少商与顾惜朝一行在陕西的商洛碰头。
商洛山区里有很多竹子,四季青翠的竹子让人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丝安宁。
他从马车上下来时竟然晕眩了一下。
于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了出来——他慢慢的运气于丹田,感觉内力涣散。
这七日以来,顾惜朝日日给戚少商渡气——每一次,损耗一分真力,如今的顾惜朝,大概只有三分内力,还在支持着。
无论什么东西,得到都很难,失去都很简单。
多年勤苦练习得来的内力,仅仅七天,便几乎消耗去一大半。
也许人应该时刻谨记,要学会珍惜。
珍惜自己所能得到的,亦或不想失去的。
但是顾惜朝如今想要珍惜的,也许只有身边的这个人。
他扶住一棵翠竹,极力抑制住自己体内的那种不适之感——原来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觉如此不堪忍受,四肢百骸中有一股子空落落的感觉,似乎使自己一推就倒。
顾惜朝什么时候这么弱过?他有些愤愤不平。
他还很想骂戚少商一顿——我自从遇见你,就没好事!
可是他还是很感激,至少,还有这么个法子不是么?还可以保住戚少商的命。
活着,就有希望,就是好的。
这七日来,亲吻成了戚少商每天最痛苦的时刻。
他眷恋着那双唇,顾惜朝的唇有魔力,吻上了就不舍得放开,可是每为他渡一次气,顾惜朝的内力就消失一分。
可是顾惜朝狠狠的看着他,那眼神里分明在说,“我要你活着,你的命是我的。”
于是戚少商无法拒绝——他要活着,只有活着,顾惜朝所付出的一切才不会白白的浪费。
一只温凉的手覆盖在顾惜朝扶着翠竹的手上——他们的手都冰凉,不知是谁会温热谁的冷。
记忆里戚少商的手都是温暖的——火一般的戚少商,总是能让冬天变成春天。
如今体内被寒气驾驭,身体自然也是慢慢的变的凉起来——顾惜朝很怀念戚少商曾经的热度。
因为他冷,所以他愿意呆在戚少商身边。
其实他曾想过,剑伤的寒气与原本体内的热气冲撞,为什么大夫没有说找至热体质的人来渡气——热性对身体伤害是猛烈的,寒性总归是和气一点的。
所以他有些庆幸,自己是偏寒的体质——况且,不管是谁,除了自己之外,若是要帮戚少商渡气——用那种方式,顾惜朝是有些受不了的。
可是,终究是觉得很遗憾。
曾经那个火一般热的戚少商,大概就会消失了——他凉,戚少商也许比他还要凉。
我们都冷的时候,要怎么取暖呢?顾惜朝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就比如现在覆盖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的那只手,和他一样冰凉。
正胡乱的想着,耳后有那个人的声音传过来,“你要记得,我的心总是热的。”
于是顾惜朝爽朗的笑起来,“都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然往事虽然难追,我却依然还是想回顾。”
说完了这些话的顾惜朝慢慢的转过身去,“戚大侠,以后,在下的身家安全,就由您多担待了。”
顾惜朝是笑着说的,这一生,大概也只有戚少商可得他这样的一句话。
顾惜朝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示弱。
即便君王今解剑,何处逐英雄,却也是愿意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
这一次的顾惜朝却坦然的对戚少商说,身家安全,你多给我担待着吧。
情人之间也许应该这样才对的,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你没有的,我这里有,我缺少的,你那里多。
这算不算一种示弱?
崇尚坚强的人,总不爱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即便风霜困苦,亦是宁折不弯。
但在心里,也是极累极累的。
于是,微微示弱——只对真正能够让自己卸下心防的人,惟此一人而已,戚少商。
他将手按在他心口处,“戚少商,你知道么,自始至终我都未曾放弃过我的理想,也许我从未对你清楚而明白的说起过,可是我觉得你是知道的。”
戚少商握住那只手,紧紧的握着,于是便觉得热气多了一些,温暖亦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