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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游萱盯着欠欢,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令人厌恶,是恶趣吗?
气氛不对了,欠欢渐渐从红伞中抽出一物来,任游萱像是猛兽盯着猎物一样,警告他不要玩出什么花样,也想看出他玩出什么花样。
现在他任游萱也开始有资本玩人了。
伞中之物原来是个画轴,欠欢徐徐打开,打得很慢,像是惊怕画中之物一样。
粉色茶花丛边,罗红单衣,外套白色薄烟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微唇上扬,欲依还羞半分,手上折扇亦无风。上题,大酆都离恨门,不独习作,款以相思。
工笔细腻画,上有仙法流光浮动,使得画中人物不是一般真切。
不是欠欢惊怕画中之物,却是任游萱惊怕画中之人。
呆滞,惨白,不由自主的任游萱起身走到画前……不可能……怎么可能……
看着任游萱窘态,欠欢像是还觉得不够一样,还要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这是我家少子之作。这也是离恨门,红衣白纱生曼妙,一把折扇道风流,相思公子的由来。其实原句应该是,红衣白纱生曼妙,顾盼生情花罗烟。相思公子也非相思公子,乃是门主之妹,楼幼微!”
任游萱什么也没听见,他陷于自己的冲击之中,一方面他想笑,一方面有那么的不可置信。
“楼幼微也是当今云福宫主的师妹,长乐殿掌殿,道号妙真……”欠欢故意细声一问,“听闻……前几日妙真大人还在蜀中浮离城做客来着?浮离城主,很是照顾?”
自己是怎么对她的,怎么对她的……刑罚、戏谑、侮辱、践踏……一阵微风惹人,任游萱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觉得喉中一甜,哧……鲜血就从口中喷涌而出,尽洒点在画卷之上。
半幅画卷上已是鲜血淋漓,尽显苍凉凄美。
欠欢终于凭借着一张嘴,重创了任游萱。
血喷地太快太涌,欠欢的脸上也沾了几滴,他伸手把脸上的血滴给抹掉,讪讪然,“这画本来就是我家少子送与城主的。城主可以回去,慢慢看!”
任游萱根本不去管欠欢,脑子里是一片混乱,自己是爱她的吗?自欺欺人吗?何为爱?自以为真爱,却就在眼前也分辨不出来。自己还自以为是,自装情痴,真是笑死人了……如果重来,自己还是爱她的吗?她都活不了了,管他什么重来不重来!
不,不对。为什么她当然不在我面前表明身份,以她的聪明,不会没有机会,不会说不动我。她是甘愿受辱的吗?
凭什么!凭什么!她情愿选择受如此大的折磨,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承认我对她的爱!
哈哈,哈哈,说到底,还是我任游萱在她眼里不够格。
“云福宫,昊玄……你不该这样对待我的妻子。”
脑中回想起,当日昊玄的话,任游萱以前只是觉得愤怒。现在,那种气势,那种独有的称呼与指意,是刺耳,是尊严被践踏,是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了。
相思公子,妙真,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们之间绝对还没有结束!
任游萱又一次的下定决心,上一次败北于竹君漠雪,任游萱继而下定决心改变自己,从而变成了现在的魔主,天无界任游萱,这一次他又下定了个决心,那又有何结果呢?
“你来就为了这个嘛?离恨门未免也太过无聊了吧。”尝着自己嘴里的血腥,任游萱觉得异发的甜美。
见任游萱变了,欠欢不笑了,收起画轴,严正以待,躬身施礼,“在下之主,离恨门少子,花不独。特支使荷君连心前来,与浮离城主共商瓜分云福宫大计!”
“离恨门少子,不是花和红吗?难道你们离恨门之人,都喜欢变换着几个身份,耍着人玩吗?”任游萱又恢复过来了,依旧懒散散地笑着。
“成王败寇,是非纷纭说。在下今日前来,只为与城主建立一个共识。”
“你是想与我合作。我何不去找真正的离恨门少子?”
欠欢淡笑,“花和红天生,悲天悯人。勿说合作了,与云福宫一样,此人将会是我们以后共同的敌人!”
言下之意,花和红不是你任游萱的这盘菜。
“我家少子为表诚信,会陆续送上四件礼物。第一件见面礼,这幅画,欠欢已然送到了……浮离城主可以……”
任游萱一挥手,打断了欠欢,“不用了,这破画你拿回去!”
未等欠欢有所回答,任游萱忽一下,又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陆茂之与鸢赫然就在门后候着。
这房间原来在楼阁之上,出门就是栏杆,栏杆下就是万丈深渊,血衣血发翻诀,任游萱豪气环玉宇,“今日起,我要吞下云福宫,来丈量我任游萱的气量!”
响声隆隆,峨眉之山,天地撼动,山体无法承受,轰鸣震动不绝。
欠欢在房内,又笑了……
乍暖还寒犹未定
任西风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画画时绝对不能被人打扰,连干扰都不行。
画着画着,一年十年百年,他到底是在画什么?任游萱当上城主后,推开画室一看……他画了这么多年,只是在画一个人。所有所有,都只有一个人。那个常年窝在东来湖上,明明很爱现,却又喜欢装神秘的人——正觉居士。
也许是任西风影响了任游萱,那种满室都有倾注的感觉,震撼住了任游萱。
月波横窗,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
照灯来,举案前,披发凝神绘,任游萱也开始有了一个忌讳——他画画时,别去打扰他。
云福宫,长乐殿
三千界很焦急,他没见道君这个样子的,这样让他觉得不安稳。道君就像入了魔一样的,一直抱着那本牡丹亭,读呀读个不停。
羽扇含香摇,正华也是一副半年眉绿未曾开的样子,走来了。
“正华大人……”三千界的语气有些低,他没了主意。
“恩。”正华也没什么神采,魂也似不在,符合着答道:“我们进去吧。”
“是。”三千界一面应着声,一面打开了长乐殿的双扇门。
长乐殿内莲花池,一池败迹,拂幔在无声无息地怅然飘荡,绝留着一抹绝望的依恋。
“他兴心儿紧咽咽,呜着咱香肩……”还没走到,就听见悠悠嘶哑着的牡丹亭。
还是那个该有的上台乐静信道君,眼中看着妙真的柔光可以把人溶化了去,只不过鬓发微乱,神色微恙,显露出了他这几天过的不是很好。
“道君……”二人候在一旁。
昊玄拜了拜手,示意他们不要打断他,“等闲间把一个照人儿昏善,那般形现,那般软绵……”
等昊玄念完了这段,用手指插在书页中,合上了书,攒着妙真的手对她笑了笑,“正华,你过来看看她吧。”
沉默无语,妙真像是深睡在另一个世界中。
“是。”正华上前来给妙真看诊,气息若存,命悬于一线,似活将死,虽死犹生,这就是妙真的现状。
“如何?”
正华答不出来,他自己专研的医理是针对邪术的,比起救人来,他更善于害人。正华没有办法能为妙真做点什么,为道君分忧。他甚至不明白妙真为何现在还活着。
“要不正华你就在一旁候着,我怕幼微有个什么。”昊玄自顾问着正华。
“这……”正华很想说,就算他在旁边,万一师妹真有个什么,他也恐怕帮不上忙的。
“罢了……你们还是离开吧……让我一个人和幼微在一起。”
三千界一个激动,他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嘴巴张开了又关上了。
正华见着了,拉了拉三千界的衣角,摇了摇头,“是。”
他两就这样退下了。
妙真明明没有病,更不可能发烧,昊玄还是不自觉地摸了摸妙真的额头,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没有事一样,直到放心了,他才又开始了,日以继日的事,“忑一片撒花心的红影儿吊将来半天。敢是咱梦魂儿厮缠?”
有人冷冷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念出结局?”
长乐殿内并无一人。
“明放着白日青天,猛教人抓不到魂梦前……”昊玄并不去理会这个声音。
“你是怕念出牡丹亭的结局,她就会死了吗?”
是心魔吗?
“昨日今朝,眼下心前,阳台一座登时变。”
见昊玄没有依然不没有动容,用没有情感的语调,说出了伤人的话,“我说过了,她爱的不是你。你念出结局让她死了吧。”
道家讲究无为,道法越是高明,所依附的条件就越少。如妙真就可以不需要咒语,甚至不要符纸,招来惊雷。
云福宫主登峰造极,那道法又到了何种境地呢?
口中所吐皆是妙法,言出既是真,《牡丹亭》中有昊玄与妙真深深地牵绊,昊玄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牡丹亭,就是对妙真的加护神咒。而咒语之所以是咒语,那就表示有成功与失败之说。但昊玄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只要他咒语没有完,他与妙真的牵绊没有断,那妙真也就不会死。
听着这句了,昊玄握书的手,紧了紧,终于回应了说话的人,“不可能。”
那人很冷静道:“她爱的是我,不是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她爱着我在。”
“我是你,你不是我。你是云福宫昊玄,我是剑道魁首叶梦得,血染风采月下独活,你的一部分。”
修仙之人,应劫而生,破劫而出,历劫之后,方能得道成仙。昊玄一生中有两个劫,一个是天命安排他的,他自己的心魔,另一个是他自找的,妙真。
“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心魔说道,话语果然一如叶梦得那么桀骜而肯定。
“不可能。”昊玄更是肯定,闭眼凝神,那个声音与心魔,都无影无踪了,“偏则他暗香清远,伞儿般盖的周全……”
一丝光诡秘的穿过大殿,打在了昊玄攒着妙真的手上,尘埃缕缕,在其间沉浮游离。
似有似无,真真假假,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一在场的妙真也是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在她的梦里。
对自己下了黑手的妙真,一开始也没觉得打耳洞有多疼,麻麻的,有些热。呼一下,妙真又把绣花针给抽了出来,“哇!”……带着肉了,真的是疼了。
更疼的还在后面,傻妙真不知道,要用银针传耳洞不说,穿了以后,这针是不能拔出来的。
妙真对着镜子照了照,就是有些红肿,也没流血。恩,对自己的技术很是满意。
一睡到天明。
遗憾的是,第二日妙真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