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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多年未见,我却一见面赶你走。我也忒不是人了。”
薛文静坐在床边,拉着妙真的手,说了些贴心的话,才又劝道,要妙真还是赶紧离去,妙真拒之,薛文静又问道,是否要与自己一同居住,是否要添些吃穿用度,妙真也都一一拒之。最后,薛文静仍旧不甘心道:“三日后我大殓先夫,你还是早早离去。”
此时此刻,妙真心里想的是,叶梦得死的古怪,薛文静也很古怪,哪有什么离去不离去,自己早已身在江湖,从未抽身。
薛文静走到中院,无奈望天,“她到底还是不离开呀。”
两个人,两般心思,配上今夜用冷风残月来装点,也算是无地话凄凉。
其实薛文静与妙真的关系,不止情同姐妹这么简单。
薛文静与妙真自小相识,初一见面就有好感,妙真那边是一票男的,薛文静这边也是一大票男的,只有妙真与薛文静,年纪相仿性情相投。自打认识起,她们俩就要好的不得了,薛文静年幼曾放豪,曾放言,“我家男的,你随便挑。看上哪个,我就给你抓来就是,不要跟我客气。”而后来,更是老嘀咕,“你看我哥,虽然跟你师哥比是差些。那也是某些方面差一些。我哥可会疼女人了,他随便夜里去摸下别的女的,就要花个百两银子的。你要是做我嫂嫂,我要我们全家把你供起来。再说,你比我小,以后我喊你嫂嫂。你还不偷着乐啊。”
妙真少时习道法总落人后,被同门耻笑,师傅也不甚关心。幸得有薛文静与师兄提点帮助,才慢慢有所进步。薛文静更是把自家不传雷法私下教授于妙真。
那时,薛文静与妙真的师兄有婚约。而薛文静知道妙真喜欢上了她师兄后,觉得姐妹情意比长辈们的口头戏言要重得多,她觉得对不起妙真。
再后来,薛文静家中发生变故,继而妙真师门中也发生变故。薛文静的哥哥,妙真的师哥也都相继死去。从此这两个少女,都不再提年少时光。
张重元也是个年少得志的人物,很年轻就坐上京城城主这个万人羡慕的位置。可惜无人知道张重元的身世悲苦,从小际遇不同,那心思也就越发深沉。他要的不仅仅是京城城主这个位置,他要的更多,他要的只有云福宫才能给他。
京城里的一切,虽不是张重元一手安排,但是算计利用薛文静与妙真二人,是不可避免的。谁叫他是张重元呢?
酒肆惊雷武大郎,雨中无奈多情伤
京城,城西酒肆
隔日的京城连着下了场雷雨,城西酒肆的生意也比往日的要好的多。张重元下令全城禁止私斗,今日又下雨,大家都无聊的坐着酒肆里消磨时间。
贾二家里有些家产地位,习剑法二十余载,在京城算得上小有名气,平时也对叶梦得极为推崇,他看左右的人也是平日里相熟的人,便扯开嗓子说道:“叶剑客,这死得蹊跷啊。只怕与那湛泸剑脱不了干系。”说完,酒肆地下大小附和声直起。
“可不是吗,湛泸剑是什么。是碰不得的玩意啊。”
“可惜了啊,叶大剑客。听说还是下毒死的呢。”
“呸,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敢对叶剑客下毒。不要被我平四遇见。要遇见了不死也残废。”
“你说不使些肮脏计量能行吗?那可是叶梦得啊,叶梦得。”
“喝……”有人阴阳怪气的叫了一声,是与贾二身份相当的赵三,他见不惯贾二人前出头,他想今日风头一定要盖过贾二,他见人们都望向他,他便起身踱着步子走到门口宽敞位子,道:
“你们知道个鬼。妙姑这妖妇来京城了。”
赵三一句话,把贾二哽住了“这……这。妙姑,妙姑。”
刚出炉的小毛头问道:“三叔,这妙姑是个什么人物啊。”
赶紧有人插嘴说:“是个女道姑,你年纪小没听过她名,也不奇怪,十多年前是个风云人物。听闻已经窥得天道,驻颜有术。她与叶剑客……”
“我呸,什么风云人物。我看就是一淫娃妖妇,自甘下流。勾引叶剑客在先,又去勾引其他江湖人士。”大约是有人想起很久的往事。
“是啊,是啊。还有那多人吃她那一套,给她面子。只怕,人前喊她姑姑,背地里床上要干出什么事来。想她那床上功夫,比起勾栏院的还要好上几分。”
赵三又□道:“听闻,妙姑之所以驻颜有术,是学了那妖怪们的,采精驻颜之术。可想,妙姑听了湛泸剑的事,不甘番外寂寞,上了叶梦得……”
“轰隆隆。”赵三还未说完,只听得天地间一阵春雷直响,后又伴着闪电直下。
酒肆门口站立着一个已被雨水淋个透湿的身形魁梧的八尺开外的大汉,胸口长着一寸长的护心毛,满脸胡渣,门外闪电照的他脸庞发黑,一双眼睛直直发亮,生生似杀人夺命的恶鬼,一站稳,他手持宽刃大刀,呼哧:“我乃鸣山武大郎,谁敢乱言姑姑坏话!”说完,又是轰天动天的一阵春雷乱响。
见了这仗势,酒肆里的人都吓怕了,没了声响。赵三这人更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武大不多计较,静静收刀走到角落里,俯下身子低声道:“姑姑莫动气,等下我教训一下他们便是。马空前辈已听闻消息,在往京城里赶。在马空前辈到来前,我定护得姑姑安稳。”
角落里有人?这角落里的确不知在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不动声响的人,这人也不是别人,就是那被人喊作妖妇的妙真。
她靠着角落里慢慢喝着一碗酒,像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与武大说话的人也不是她。武大也不急,等她慢慢把酒喝完还回味了一下,妙真道:“多年前,我与梦得也是常有在这喝酒的。”她拿手指摸摸了酒碗的边沿,继续道:“昨日我见他,仍是当年那刚毅容貌,如果他还能有剑在手的话,那剑术也应该仍旧是天下无双……”
她说完长停了一下,后才起身走到酒肆门前,面对众人道:“我不管什么湛泸剑,云福宫。叶梦得是我朋友,从前是,现在,将来都是。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个清楚明白。”她把她那近日分外白皙的脸低下,再抬起来,双眼看着满酒肆的人“到时候,大家别怪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一切,到妙真说完整个酒肆都是静静的,说完,妙真就转身走出了酒肆。
武大立马就追去,可又想外边下雨,妙真看似身体不适,他便又疾走回来,到酒柜那对小二喊道:“伞,给我把伞。”小二慌慌张张的答道,“伞,伞?……是是。”去酒柜下胡乱一番,双
手捧出个油纸伞来,唯唯诺诺的递于武大。武大心急怕妙真走远,拿伞就跑出酒肆。
武大一离开酒肆,贾二便冷哼道:“哼,我道是谁。原是那鸣山卖猪肉的武大。”
贾二的一声冷哼后,酒肆才开始又热闹起来。
京城,城西
武大急急忙忙拿着伞跑出来,看见妙真停着身子,像是等他一般站在了巷口,只是身上早已被雨水淋湿。武大见状,又急忙上前打伞。
妙真像是知道来人是武大一样,道:“大郎可记得往日里的一些琐事?那年我与梦得来到京城,路经这城西。正巧有人卖这京城一绝的豌豆黄,我身上无钱两。我正准备停下身子,转身找叶梦得要钱。这时,马空骑马杀来,横下一长剑在叶梦得面前,要找他比武。叶梦得说好。从那开始,他们就每天比武,没个消停。马空在那时候又对我说些有的没的,我觉得烦厌之极,便离了京城,在城外乡野的一家酒肆喝酒,这一喝就是半月。半月后,梦得来到我面前,缓缓的坐下,放下剑,还是跟平时一样的讲究,他又从胸口里拿出一包东西,慢慢打开——原是那我一直没吃着的豌豆黄。那豌豆黄,一块都没碎……”她停下,把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原来那日他知道我是想吃豌豆黄的。从那以后,我每次来到京城,都在西城酒肆喝酒,吃他买的豌豆黄。只是我今日来到这西城,才知晓那卖豌豆黄的大爷几年前就死了。我们这些习武修道的人,是能执掌天下,得道成仙。可又如何呢?叶梦得剑法,当世无双,可还是枉死了。我师父师兄如此,叶梦得也如此。江湖多血光,江湖多腥风,江湖里那夺人生死的事多的连天。这次,要么梦得是骗了我,要么就是他真的死了。毕竟是我先离开了。你说是不是,大郎?”
武大一动不动的站在妙真身后,举着伞,他答道:“姑姑,马空前辈交代。一切等他来再做定夺。湛泸剑在京城出现,云福宫的人却没个动静,这叶梦得又死了。……只怕,一切不简单啊,还是去客栈等老大来。再做商议。”
“不,事行险急……我……”妙真刚开口,就昏倒了下去,刚才的那番话,像是抽走了妙真所剩下的一点精气神。幸得,武大把她抱住了。
武大,这时才仔细瞧见,妙真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而身体也是十分冰冷。武大慌了神,想着一定要快找个地方给妙真躺下,再请个大夫。可刚要抱起,又想起现在正下着雨,如果双手抱着妙姑,那又哪来手去撑伞呢?如果是要撑伞,那就要背着妙姑走了。
武大是想抱她的,他认为抱一个人与背一个人是指意不同的。可如果自己要抱她去客栈,那就要她淋了雨,冒着妙真病情加重甚至是死的危险,武大是不敢的。他不敢想妙真会死的事,就连让妙真病加重些,都不敢。他是爱着她的,他爱的谨慎而懦弱。他决定还是背着她,打伞去客栈。
虽然他明白,无论他以后习武能有多少修为,他与她又还能活多少年,他这一世,这辈子,也许就只有这一次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的机会。
可武大还是选择了去背着她,为她小心的打着伞。
也许正是武大这样的选择,这样的心思,他与妙真,也就如自己所想般,只是姑姑与大郎的关系了。
虽然,武大记得他自己与她发生的每件事,每一个遇见,每一次谈话。可今天,无疑是最特别难忘的,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只是怕伤到她分毫,就把自己牺牲了个完全,牺牲了自己那微乎可微的未来与幻想。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人,打着伞走在春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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