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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兴家的见谢向晚神色莫名,赶忙解释道:“大小姐,我知道您是在心疼老爷,但太太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她曾说过,她的孩儿们。倘或没了亲娘,她绝不会再让他们没了亲爹。”
而确保谢嘉树不会偏心其他子女的唯一法子,就是杜绝这些孩子出生的可能。
谢向晚长长的舒了口气。脸色渐渐平缓下来。
其实,如果受害者不是自己的父亲,谢向晚会竖着大拇指赞一句‘妙极’,心中也会无比赞同大洪氏的做法。
换做是谢向晚自己,她有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家里的产业只能由她的儿女继承,反正她已经给夫家生了嫡子嫡女。至于自己的儿女会不会意外早夭、继而导致夫家绝嗣,谢向晚(或曰大洪氏)表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她们想来,夫家没能好好保护她的儿女。活该绝嗣!
……可、谢嘉树到底是自己的亲爹啊,从小到大都疼她、宠她的亲人啊。猛不丁的得知他老人家已经‘太监’了,动手的还是她的亲娘。谢向晚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
原本紧张或是茫然的新婚之夜,有了这件心事,谢向晚辗转反侧了半宿,好容易睡着后,又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梦境很乱,谢向晚梦到了大洪氏,小洪氏,还有谢嘉树,以及许许多多看不清面孔的人。
梦中,‘谢嘉树’得知了真相,大骂大洪氏是毒妇,还要把她的棺木从谢家祖坟里挖出来;
小洪氏、袁氏等一群女人也纷纷指责大洪氏恶毒,这年头主母收拾个把女人太平常了,可也没有哪家主母会向自己的夫君下手呀。若是送到官府治罪,大洪氏定能落一个‘不睦’、‘不义’的大罪,遇赦不赦呢。
大洪氏竟死而复生,只是口不能言,默默的任由一群人唾弃、指责,谢向晚急得不行,直接冲进去解救母亲——
“大小姐,大小姐,时辰到了,该起了!”青罗立在床前,轻声的唤着。
“……住手、都给我住手!”帐幔内,谢向晚的脑袋在枕头上左右摇晃,猛地喊了这么一嗓子,吓得正欲掀开帐子的青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嘴里不停的告罪:“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
喊出那一嗓子,谢向晚眼前的梦境忽然消失,片刻的沉寂后,她听到了青罗的告罪声。
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帐幔,谢向晚长长吐了口气,“原来是个梦啊!”
平复了下紊乱的心绪,她轻声道:“好了,青罗,不管你的事。”
青罗这才不再言语,小心翼翼的掀开帐子,见谢向晚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吃了一惊,“大小姐,您、您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可是热着了?”
现在已近中秋,天气渐凉,屋里的冰都撤了,然天香院四周花木众多,且正房卧室的后窗那儿还有一池碧水,是以谢向晚的房间里并不十分燥热。
可谢向晚却满身的大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怎能不让青罗惊讶。
谢向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夜里睡不着,做了个梦。不说这些了,时间不早了,命人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
大周的婚俗不比汉唐,并不是傍晚成亲,所以新娘子一大早就要起来。沐浴、更衣、绞脸、上妆,然后等着新郎来迎娶。
婚礼安排得很是紧凑。再说正礼什么的都是有吉时的,若是耽搁了,可就不吉利了。
青罗赶忙应声:“是,婢子这就去!”
天香院的丫鬟训练有素,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不多会儿,谢向晚便坐在了飘满玫瑰花瓣的贵妃浴桶中,头枕在木桶边沿,微眯着眼睛。热气熏腾中,精油的清香慢慢飘散开来,她静静的享受着。
青罗则拿着两个剥了皮的熟鸡蛋,轻轻的在谢向晚双眼周围滚动——谢向晚一夜没睡好,眼下竟有了淡淡的黑晕。今天可是谢向晚成亲的大日子,妆容什么的自是要做到完美无缺,白润如玉的肌肤上怎么能有黑眼圈呢。
梳洗完毕,谢向晚回到卧房。
这时,周氏已经过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谢穆青。
“妙善。你终于要嫁人了呢。”
谢穆青看着清水出芙蓉的小美人儿,心中感慨万千。
几年前,如果有人说。她穆青居士会跟一个盐商连宗,继而依附着这家人过日子,她定会啐那人一脸口水。
但现在,谢穆青却无比感谢上天,让她能够遇到谢嘉树一家人,尤其感谢面前这个女孩儿。
当初若不是谢向晚一力主张去蜀地‘寻根’,谢穆青也就无法与谢家人相识,更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也正是因为谢向晚,谢穆青才能顺利的摆脱族中那些贪婪的极品族亲。才能下定决心嫁给表哥。
如今她有夫有子,生活美满幸福。当年被人逼着躲到蜀地山林中做‘居士’的日子更是一去不复返……而这一切,都是因着谢家、谢向晚。谢穆青心中的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再加上几年相处,她早就把谢向晚当成了自己嫡亲的侄女儿,甚至是女儿般看待。
如今宝贝妙善要嫁人了,谢穆青真是又高兴又有些失落,将一个小巧的匣子放到妆台上,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可这是我和你姑丈的心意。”
周氏也笑着将一个小匣子放到了谢向晚面前,“是呀,妹妹,这是大爷和我的心意,你可千万别推辞!”
这是添妆,却又不是。
因为前几天,谢家的亲友女眷们已经来给谢向晚正式添了妆。
成国公世子夫人、靖国公世子夫人和四少夫人、方大奶奶……连广平郡主也命人捎了一整套的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给谢向晚添妆。
那日,周氏、谢穆青也都先后送了些首饰、银票,但那些都是明面上的,是被记在册子上的。
周氏、谢穆青与谢向晚情分不一般,除了明面上的添妆,她们私底下还准备了一份极丰厚的嫁妆。之所以悄悄送过来,则是为了顾及谢向意的感受。
人心本就是偏的,谢向晚对周氏、谢穆青而言都有着一份特殊的情分,所以也当得起她们的另眼相看。
“谢谢姑母、姑丈,大哥、大嫂!”谢向晚没有矫情,直接命人将东西收了。
“跟我们你还客气什么?”谢穆青伸手揉了揉谢向晚的头,语气很是亲昵。
“是呀,大爷时常说,这些年家里多亏了妹妹,亏待了谁都不能亏待了你啊。如今你要出阁了,昨夜一宿都没睡好,拉着我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儿……”
周氏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眼下厚厚的脂粉,笑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大爷小时候竟还这般顽皮!”
谢向晚甜甜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和大哥的感情向来深厚,母亲过世后,他们兄妹在谢家大宅里相依为命,一起照顾幼弟,情分自是不一般。
再加上这些年谢向晚一直帮着谢向荣打理他名下的产业,在原有生意的基础上,又帮忙开拓了许多新买卖,让谢向荣的资产翻了好几番。
这么说吧,靠着这些钱,谢向荣以及他的儿子都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当官的话也会是一清到底的绝世大清官。
直到周氏生下了嫡长子,谢向晚才将这些产业全都交给了她打理。
对于谢家三兄妹的感情之深,慢说是周氏羡慕了,就是谢向意也羡慕嫉妒不已啊。
正说着。谢向意和周安歌走了进来。
“妙善妹妹,恭喜你!”周安歌笑得很是灿烂,真挚的道喜。
“姐姐。你今天真漂亮!”谢向意面皮有些僵硬,但还是笑弯了嘴角。只是不知那笑容里有多少诚意。
谢向晚笑着回道:“谢谢你们,蓁蓁,你也越来越好看了!”而且也成熟、有城府了,面对‘情敌’,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绝对比袁氏强太多了。
“还是比不上姐姐——”要不然,陆二爷怎么会选她而不选自己?
谢向意笑得很假,心里悄声嘀咕着。
不多时。媒婆和全福太太也赶到了。
谢向晚认识的贵妇不多也不少,她特意请了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陈氏做全福太太,陈氏父母双全、公婆俱在、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友爱,且儿女成双,孙儿孙女也都抱上了,是京城公认的有福之人。
再者,谢向晚与陈氏的情谊不同,两人相识多年,又是亲密的合作伙伴。
“喝,好个漂亮的新娘子啊!”
陈氏笑眯眯的看着谢向晚。从丫鬟手里接过棉线,双手手指翻动,将棉线扯成了十字。而后一下一下的帮谢向晚绞着脸上的细小绒毛。
说实话,谢向晚的皮肤很好,脸上连个小毛孔都没有,绒毛什么的也不多,陈氏只象征性的绞了几下便停手了。
接着便是给新娘上妆。
原本,大周的习俗中,新娘子的妆容都是很浓艳的:先是刷墙一样的在脸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粉,然后剃去眉毛用眉笔画上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嘴唇涂得鲜红……总之。如果不是一身大红的嫁衣,单凭这妆容。说是女鬼也有人信。
不过,谢馥春开业后。不只对外出售商品,还教贵妇、贵女们一些新奇的化妆手法。
直到这时,女人们才知道,化妆不止有浓妆艳抹,还有淡妆相宜。
于是,淡妆、生活妆开始渐渐被贵妇、贵女们接受,时间久了,那些天生爱美的女孩儿们不禁想,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画?
还别说,前几个月出嫁的贵女中便有人这般试了试,嫁到夫家后,新郎挑开红盖头的那一刹,便看到一个自然娇美的俏新娘,一起跟着起哄的亲戚也都惊呼‘好标致的新娘子’。
而事实上,这位贵女的相貌也就中游偏上,偏偏在谢馥春的化妆品的帮助下,竟成了大美人,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好好的风光了一回。
事后,贵女们争相模仿。
陈氏再给谢向晚上妆的时候,没有采取传统的方式,而是按照谢馥春管事教给她的法子,只淡淡的给谢向晚上了一层薄妆。
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化完妆,戴上凤冠,换上红艳金灿的嫁衣,谢向晚美艳端庄得让人无法直视。
屋子里的女人们纷纷赞叹不已,就连对谢向晚满怀恨意的谢向意也不得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