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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力适应了屋内的阴暗光线。这让金波想到平日去电影院,在走下熄灯后的走廊前,总要停一下脚步。虚无的黑暗中渐渐隐现出颗粒状的阴影。金波开始闻到一种气味,很淡的痕迹,却是很浓重的味道。就在这里,有某种疑似兽类、或任何让人厌恶的气味,附加在整栋房子散发出的虚无和败意之上。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看一样大物件:要说形状,还算眼熟,但同时又觉得异样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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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天空17(4)
“真他妈的该死到极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想,是张床。”
“那不可能是张床。”马克说。那东西几乎占据了整个小屋,他们走得更近一点去看。那东西安放在斜顶之下,乍一眼看的确有点像床——如果是床,那只是能一个超级巨人的床,每晚喝得烂醉在这里一头倒下。这“东西”非常厚实,令人惊讶的是竟然有十英尺长,可供巨人睡觉的粗糙平台下面组装了厚厚的木板。他们再走进一点,马克叫了一声,“哇哦”,尽管这声惊呼并没有特意针对什么。
“我不会愿意晚上躺在这么个东西上。”金波。
“不。你瞧——”马克用手指着长木板,正是金波看到的黑色阴影地带。在这片阴影的正中央,露出一副皮质的手铐,相距约有三英尺,用铁链安在平台上。第二副手铐相距更远一点,大约相距四英尺宽,也是用铁链安在平台上。
“这几条腿都是钉在地板上的。”马克说。他的双眼在阴暗中闪着光。
“这东西是给谁用的?”金波也注意到散落各处的污迹,在手铐之间、周围都遍布了看似黑色的斑痕,但那不可能是黑暗中的沙砾。“兄弟,对不住,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金波高高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掉转身子就朝门口走去。马克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巨床,也跟着他走了出来。两人都出了小门回到厨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金波很担心马克要说出什么来,但马克的眼睛又看向了别处,默默守着自己的想法。
他俩走出旧屋,在破败的小门廊上,两人都觉得自己像鬼魂那样轻飘飘的、呆呆的。金波心想:他们身上已然有状况发生了,至少在他金波身上,但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他又无法用语言描述。鲜活的生命力似乎从身体里流走了,似乎经历了一场大震动。所剩无几的气力只能让他晕乎乎地下了台阶,走到杂草密布的后院。
金波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他们走过了路边修整过的草坪,他发现自己不得不一吐为快。“那东西是为了绑住一个孩子——那个像床一样的东西。”
马克停下脚步,看着金波。
“他用皮带绑住了一个小孩,或是、甚至是好多个小孩,把他们绑在那张大床似的东西上,然后,他折磨他们。”金波感到自己好像正在咣咣地敲打贝斯鼓。“因为那些都是血迹,难道不是吗?看起来好像是黑色,但其实是血!”
“我想那张床垫上的也是血迹。”
“好,很好!马克!那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所以我们要找到答案。”马克回答,“除非你改主意了,不想再帮我了。要真是这样,你现在就告诉我。你想撤吗?”
“不。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做的。”金波说,“可我还是要说:我们打一开始就不该卷进这件事情里来。”
“我根本没有选择!”马克说,“你知道什么?我感到自己好像是被选中的人。我同意你的说法,那鬼地方是可怕、是吓人——可它杀死了我妈妈!”
“怎么杀?你解释给我听,你能吗?”
“我不知道怎么杀的!”马克喊叫起来,“不管怎么样,你觉得我们在这儿干什么?”
似乎没有任何缘由的,金波看到马克的眼睛变了。他的脸凝固一般静止了。马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空无一物,接着,又盯着地面。“真他妈的该死!”他仍然盯着地面,往刚才出来的路上走了四、五步。“金波,那本相册呢?相册到哪里去了?”
金波眨巴眨巴眼睛。
“我给你了吗?”
“没有。我们走下楼梯的时候你还拿在手里的。”
“我肯定把它拉在厨房了。”马克说着,点点头。“我没有拿着相册进小屋,是不是?”
“我不记得了。”
“我一定是把它随手放在什么柜子上了,所以才能让手腾出来。”
“不!”金波已经看出来马克要干什么了,“让它去吧。你已经看到了照片。”
可是马克已经转身走回头路了,没几步就到了通往旧屋的人行道上。
“我简直不能相信你要这么干。”
“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在金波想来,不管是谁、就算是马克想要独自一人重返3323号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邻居们都默认了这个现实,忘掉这栋空房子,就算是不小心看到了也会假装没看到。那是任何人都不应该看的东西,最好一眼都别瞄到。
他一屁股坐下来,等。酷热下的宁静中,躲在草木丛中的虫子嗡嗡叫得更厉害。汗水顺着他的背脊、前胸流淌,满身大汗,皮肤倒能感到一丝凉意。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草丛后面的3323号的后门和破台阶。肩膀被晒得越来越烫。金波把粘在身上的T恤扯开,又撸撸肩膀,但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后门。
金波站起来,在草地上走了一圈,想找个更舒服的地方坐下来。他总是在想,是不是在自己身边有一只正在腐烂的死老鼠、或是松鼠?
看手表已经没用了,因为他不知道马克重返厨房是什么时候。但他还是看了手表:十二点半。真是不可思议。他们在这栋房子里足足待了两个半小时。可他本来感觉没那么久。这房子是把他催眠了吧?一想到这里,金波又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是十二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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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天空17(5)
当然,秒针还在动,坚持不懈地走着圆圈。小指针从22转到了23,正要赶往30。金波望着草丛尽头的后门。看起来,那扇门仿佛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转动的秒针跨越了起点,毫不迟疑地进入下一分钟的旋转。金波抬头,看着那扇阴森的后门,他企图安慰自己,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强烈的怒气。门开了,马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本丑陋的相册,不管是眼神、还是手势都在表达歉意。金波跳起来,“你怎么花了那么长时间啊?”
“对不起,非常抱歉。”马克说。
“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你忘了我还在外面等你吗?”
“嘿,金波,我说了对不起。”
“你丫对不起个屁!”
马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金波没法猜到他在想什么。马克的脸色还是不自然的苍白。现在,甚至他的嘴唇也没了血色。“你难道不问问我为什么花了那么长时间吗?”
“要问的。怎么那么久?”
“我找不到这该死的相册,哪儿都找不到。我找遍了厨房,我甚至到那……你知道……。”
“有床的小屋。”
马克点点头。“我又上了楼。你猜猜我在哪里找到的?”
金波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的答案。“在储藏室的密室里。”
“猜对了。它又回到那夹层里去了。”
“好吧,它怎么回去的。”
“我要好好想想这事儿。什么也别说,行吗?求你了。你有任何想法,都不要告诉我。”
“我有想法,还有一个想法我就是要告诉你——你不能再进那个地方去,而且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看看自己被吓成什么样儿了?脸都白了。”
“我想,有可能是我自己把它拉在那里了。”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马克一遍又一遍地说:不记得自己是否拿着相册下楼了;还说金波也不能想起来他是不是拿了。当他们走到密歇根大街拐角处的时候,仍在争论不休,不过没那么激烈了。转弯进了巷子,两人都不说话了,好像达成了默认的一致。他们分手前,马克提出:借用蒙纳汉家的美格手电筒,金波二话不说跑上楼去拿。然后,他把这个沉甸甸的手电筒递给马克,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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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天空18(1)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2003年6月23日
这太人吃惊了。菲利普根本不知道谁曾住在他家后巷的房子里。就算他知道,他也让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那里简直可以说是国内第一个连环杀手的作案基地,如果说正常人会对其退避三舍,更不要说是菲利普了。而且,菲利普还因娶了连环杀人犯的直系堂妹而抱有深深的羞耻感,他就算是假装不知道那房子的来历也有情可源。杀人魔鬼的血统也流动于他妻子的体内,又以更小的比例延续到了他儿子的体内。这是不是他看不惯儿子的理由呢?菲利普爱马克,我知道这一点,但他的父爱却不能让他停止对儿子的诋毁。
借着金波?蒙纳汉和奥马?希尔亚的帮助,我得知菲利普家正好挡在卡林德家的正前方,但这笔买卖还算是地道。假如菲利普一早就知道自己和卡林德家紧紧相邻,我认为他根本不会买下现在这栋房子。而且,很显然,菲利普买房子非常匆忙冲动。当时他一心想搬出郊区,那里的邻居让他感觉受到排挤,让他觉得自己是下等人,他觉得搬回熟悉的老社区是个好主意,而且靠近他上班的学校。于是他急急忙忙地买了房、搬了家,自认为把一切因素都考虑到了,要是他起码对巷子对面的空房子起一点疑心、隐约知道是谁住在那里,他当时必定就不买了。
当我知道卡林德家就在巷子对面后,我没有对菲利普吐露半个字,后来我给他看两封奇怪的e…mail,是马克失踪前发给我的,甚至那个时候我都没有说;直到再后来我们去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