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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脸苍白如纸,眼眶里黑黢黢的,没有眼珠,嘴巴张得老大,里面也是黑黢黢的,像一个个孤苦无依、受尽折磨的地狱冤魂。
“是欲望!”白小舟惊道,“这些是人类各种各样的欲望!”
贪婪、自私、淫欲、嫉妒、仇恨、杀意,人类的欲望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武器,足以毁灭一切。
怪不得这台电视机竟然能让人迷失心智,原来它竟吸收了这么多欲望。白小舟心下大骇,是她太过轻敌了,黑狗血的确是世上至阳至秽之物,但和欲望比起来,它又算得了什么?
“快走!”瞿思齐深觉不妙,拉起白小舟就往外逃,乌云追了上来,密密麻麻的空洞人脸已经布满了它的表面,它看起来不再像是一团黑雾,而是一个浑身长满脸的怪兽。
它的速度极快,瞿思齐将白小舟往前一推,拔出青铜断剑,手腕一翻,剑身被光芒补完,他一个漂亮的转身,挥剑朝那怪物砍去。
剑身没入怪物体内,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被刺中的那张人脸消失了,但他刚刚将剑抽回,那空隙处又长出一张人脸来。
人类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两人心中一片冰凉,连这把从远古时流传下来的神剑都无法阻止它,他们还有何计可施?
唯一的办法,只有逃。
二人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跑进了哪条甬道,前路漫漫,后有追兵。白小舟忍不住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思齐,我们往这个心形的标记处跑。”
“什么?”瞿思齐有些喘不上气,“为何?”
“反正也没用别的路了。”白小舟急匆匆地说,他们已经跑进了通往此处的路,一路上虽有几个岔路,但司马凡提只将那些路画到一半便不画了,若不是条死路,就是里面还有别的危险。
别无选择,也许跑到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时不我待,她无法详细解释,瞿思齐也别无他法,只得听了她的话,一条路走到黑。
渐渐地,他们觉得有些不对,这条路中,穹顶上并无洞穴,唯一的光亮是他们戴在头上的灯帽,但四周的墙壁上却不知为何竟像是泛着一层暗红色的光,刚开始时极淡,越到后面越亮,倒像是洞壁上被刷了一层红色的磷光粉。
“小舟,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瞿思齐的步子渐渐慢下来,白小舟竖起耳朵,像是听到了怦怦的心跳声,但她又有些怀疑,不敢确定所听到的是不是自己那急促的心跳。
“你不觉得……这甬道有些像某样东西吗?”瞿思齐的声音有些发颤,白小舟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现出一抹疑惑和讶异。
血管!
这条长长的洞穴,就像是人类的大动脉!
凄厉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那欲望集结而成的怪物已经追了上来,二人一咬牙,横竖是个死,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继续朝里飞奔,洞壁上竟然隐隐能够看到水一样的东西在流动,但他们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水。
忽然眼前一亮,白小舟没有刹住脚,从洞穴出口飞了出去,她失声尖叫,手腕上一紧,身子又荡了回来,差点儿打在洞壁上,好在她身手还算敏捷,抬脚朝坚硬的岩石上一撑,稳住了身子,才躲去了骨头被撞碎的劫难。
但她此时的情形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悬在半空中,仅凭瞿思齐在上面拽着,自身的重量几乎将腕关节给拉脱臼。
白小舟咬着牙,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身子在半空中晃着圈儿,她低头看了看,这悬崖并不十分高,大概五六米,但底下却是深红的水,红得那么鲜艳,就像是……
血。
她忍不住观察这个洞穴,此处十分广大,四面洞壁都泛着红彤彤的磷光,刺人眼目,洞穴底下是血红色的深潭,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像土腥气,却又带了一丝金属的臭味,十分难闻,若不是身处还未开发的溶洞,她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某处矿井。
“小舟。”瞿思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色煞白,白小舟费力地转过头,顺着他目光之所在看过去,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掉了出来。
那血色深潭的正中,有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方圆几米,岩石上又立着一块大石,那石头十分奇异,形状有些类似于人类的心脏,通体深红,龙初夏正靠在那块红色的大石之上。
说“靠”不太确切,应该说“绑”。
但她并不是被绳索所绑缚,而是从那石头里伸出几根血管一样的东西,将她的手脚和腰部都牢牢地固定在岩石表面。她似乎已经昏迷,双眼紧闭,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呼吸有些急促。
“龙老师!”白小舟大叫,“老师,能听到我说话吗?快醒醒!”
龙初夏一动也不动。
两人心中冒出一股惧意,龙老师此时的境况,似乎大大不妙。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块岩石又是什么怪物?它禁锢着龙老师,究竟所为何来?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多,白小舟思索片刻,忽然有所领悟,脸色更加难看。
“糟了。”瞿思齐说,“它追来了。”
他身后的洞窟中传来纷乱的惨叫声,是那个由欲望组成的怪物到了。瞿思齐咬了牙,拼尽力气要将白小舟拉上来,但刚刚拉到一半,那怪物已到身后,从它的体内冒出几道黑烟,那黑烟仿佛章鱼的爪子,攀上他的身,纠缠不休。
它想将思齐吸进去?
“思齐,快放开我!”白小舟大叫,瞿思齐的牙关咬出了血,面目因费力拉她而变得有些狰狞:“不放!我绝对不会放手!”
“你这个傻瓜。”白小舟急道,“你要是不放,我们俩都得死。下面是潭水,我会游泳,快放手!”
瞿思齐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那潭水血红,谁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如果它是强酸或者强碱性的,那岂不是连渣儿都不会剩下?
纠缠在他身上的黑色烟雾越来越多,白小舟一咬牙,摸出挂在腰间的瑞士军刀,往他手背上一戳,他忍不住失声大叫,手指本能地松开,白小舟只觉身子一轻,朝下跌去。
思齐,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得救。
她闭上双眼,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忽而阴风扫过,一双手牢牢地横抱住她的身子,她诧异地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有一瞬间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脸陪着她度过了二十个春秋,时时在她梦中出现,每一次出现都是那么和蔼可亲、温柔良善,从她口中所吐出的,也永远都是温言软语、关怀怜爱。白小舟甚至能够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家里没有空调,夏日里热得睡不着觉,她坐在凉席上,摇着蒲扇,唱着动听的歌谣哄自己入睡。那些过往如此清晰,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妈妈?”白小舟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的下巴,却一眼看见她身后如孔雀开屏一样的九条雪白狐尾。
狂喜瞬间被惊惧所替代,虽然早已在那些迷离的梦境中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真切切看到的时候,她还是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
九尾狐在岩壁上点了几点,朝潭中心那块岩石飞去,稳稳落下,一块碎石从岩石上滚落,跌进血红之水中,噗的一声烧起来,融化成了汁液。
白小舟很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自不会明白自己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劫。
她仍然盯着面前这张脸,她的妈妈并不十分美丽,却清秀可人,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温婉气质,像江南水乡那些大户人家的闺秀,让人一看便想要亲近,仿佛对着这样一个水做的人儿,任何的火都发不出来。
“乖乖地待在这里。”依然是慈母的微笑和话语,“我去救你的朋友。”说罢,她纵身一跃,扑向洞口那看傻了的瞿思齐和他身后的欲望怪物。她身子浮在半空,手中多了两道灵符,口中念念有词。灵符火起,那怪物发出一声贯穿长虹的尖叫,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那些缠着少年的触角纷纷松开,它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身体,拼命扭动挣扎着。
“思齐,快用剑砍它。”九尾狐喊道,“一定要从头到尾,将它劈成两半!”
瞿思齐如梦初醒,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青铜剑,白光将剑补完,然后大喝一声,用尽了十二成的力气,朝那怪物砍过去。
他觉得砍进了一团棉花里,软绵绵的,没有一丝阻碍,就这么一路往下,因用力过猛,当的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串岩石飞溅。
那怪物竟然真的被他劈成了两半,它的内部全是纠缠在一起的肢体,一条条,白生生的,看得瞿思齐胃内翻腾,张嘴欲呕。
惨叫声一声连着一声,仿若这一剑下去砍中了几千几万人,九尾狐仍在念诵咒文,嘴唇开开合合,越来越快。那怪物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猛烈地燃烧起来,火焰不是红色,而是青色,像一大团鬼火。鬼火之中,欲望们挣扎怒吼,瞿思齐几乎要认为自己置身于火灾现场,正观赏着一场可怕的大劫难。
烧了足足有十分钟,那火光终于渐渐弱了下去,直到化为虚无。
那怪物被燃烧殆尽,竟连一点儿灰烬都未曾留下,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洞穴中昏迷的朱翊凯身体猛地一震,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坐起。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满身的血与伤,不明就里地自言自语:“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伤成这样?”
白小舟站在岩石上,望着面容柔和的九尾狐,心中百味杂陈。这是她的母亲,熟悉又陌生的母亲。
“小舟。”九尾狐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抚摩她的长发,她本能地退后一步,避开那只手。九尾狐眼中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笑容微微有些凄迷。“小舟,你不要妈妈了吗?”
“你不是我妈妈。”白小舟咬着下唇,看着她飞舞的九条尾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妈妈是人,你变成我妈妈的模样,想要干什么?”
九尾狐垂下眼眸。“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长大了,有些事情瞒不住你,所以我才要离开啊。”她不愿意看到女儿眼中的戒备和怀疑,因此即使知道她很无助,知道她在满世界寻找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