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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数日便会来大举残杀劫掠,报复泄忿,附近百姓不知将有
多少遭殃。但当时遇到这等不平之事,在势又不能袖手不顾。
这正是亡国之惨,莽莽神州,人人均在劫难之中。
俞莲舟潜运内力,在周身六道流转疗伤。张翠山坐在一
旁守护。殷素素倚在椅上,却又怎睡得着?到得中夜,俞莲
舟站起身来,在室中缓缓走了三转,舒展筋骨,说道:“五弟,
我一生之中,除了恩师之外,从未遇到过如此高手。”
殷素素终是记挂爱儿,说道:“他掳去无忌,定是要逼问
义兄的下落,不知无忌肯不肯说。”张翠山昂然道:“无忌倘
若说了出来,还能是我们的孩儿么?”殷素素道:“对!他一
定不会说的。”突然之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翠山忙问:
“怎么啦?”殷素素哽咽道:“无忌不说,那恶贼……那恶贼定
会逼他打他,说不定还会用……用毒刑。”
俞莲舟叹了口气。张翠山道:“玉不琢,不成器,让这孩
子经历些艰难困苦,未必没有好处。”他话是这么说,但想到
爱子此时不免宛转呻吟,正在忍受极大的痛楚,又是不胜悲
愤怜惜。然而倘若他这时正平平安安的睡着呢?那定已将谢
逊的下落说了出来,如此忘恩负义,却比挨受毒刑又坏得多。
张翠山心想:“宁可他即刻死了,也胜于做无义小人。”转眼
望了妻子一眼,只见她目光中流露出哀苦乞怜的神色,蓦地
一惊:“那恶贼倘若赶来,以无忌的性命相胁,说不定素素便
要屈服。”说道:“二哥,你好些了么?”
他师兄弟自幼同门学艺,一句话一个眼色之间,往往便
可心意相通。俞莲舟一瞧他夫妇二人的神色,已明白张翠山
的用意,说道:“好,咱们连夜赶路。”
三人乘黑绕道,尽拣荒僻小路而行。三人最害怕的,倒
不是那人追来下手杀了自己,而是怕他在自己眼前,将诸般
惨酷手段加于无忌之身。
如此朝宿宵行,差幸一路无事。但殷素素心悬爱子,山
中夜骑,又受了风露,忽然生起病来。张翠山雇了两辆骡车,
让俞莲舟和殷素素分别乘坐,自己骑马在旁护送。这日过了
襄阳,到太平店镇上一家客店投宿。
张翠山安顿好了师兄,正要回自己房去,忽然一条汉子
掀开门帘,闯进房来。这汉子身穿青布短衫裤,手提马鞭,打
扮似是个赶脚的车夫。他向俞张二人瞪了一眼,冷笑一声,转
身便走。张翠山知他不怀好意,心下恼他无礼,眼见那汉子
摔下门帘荡向身前,左手抓住门帘,暗运内劲,向外送出。门
帘的下摆飞了起来,拍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他背心。
那汉子身子一晃,跌了个狗吃屎,爬起身来,喝道:“武
当派的小贼,死到临头,还逞凶!”口中这般说,脚下却不敢
有丝毫停留,径往外走,但步履踉跄,适才吃门帘这么一击,
受创竟是不轻。
俞莲舟瞧在眼里,并不说话。到得傍晚,张翠山道:“二
哥,咱们动身罢!”俞莲舟道:“不,今晚不走,明天一早再
走。”张翠山微一转念,已明白了他的心意,登时豪气勃发,
说道:“不错!此处离本山已不过两日之程,咱师兄弟再不济,
也不能堕了师门的威风。在武当山脚下,兀自朝宿晚行的赶
路避人,那算甚么话?”
俞莲舟微笑道:“反正行藏已露,且瞧瞧武当派的弟子如
何死到临头。”
当下两人一起走到张翠山房中,并肩坐在炕上,闭目打
坐。这一晚纸窗之外,屋顶之上,总有七八人来来去去的窥
伺,但再也不敢进房滋扰了。殷素素昏昏沉沉的睡着。俞张
二人也不去理会屋外敌人。
次日用过早饭后动身。俞莲舟坐在骡车之中,叫车夫去
了车厢的四壁,四边空荡荡的,便于观看。
只走出太平店镇甸数里,便有三乘马自东追了上来,跟
在骡车之后,相距十余丈,不即不离的蹑着。再走数里,只
见前面四名骑者候在道旁,待俞莲舟一行过去,四乘马便跟
在后面。数里之后,又有四乘马加入,前后已共有十一人。赶
车的惊慌起来,悄声对张翠山道:“客官,这些人路道不正,
遮莫是强人?须得小心在意。”张翠山点了点头。
在中午打尖之处,又多了六人,这些人打扮各不相同,有
的衣饰富丽,有的却似贩夫走卒,但人人身上均带兵刃。一
干人只声不出,听不出口音,但大都身材瘦小、肤色黝黑,似
乎来自南方。到得午后,已增到二十一人。有几个大胆的纵
马逼近,到距骡车两三丈处这才勒马不前。俞莲舟在车中只
管闭目养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下。
傍晚时分,迎面两乘马奔了下来。当先乘者是个长须老
者,空着双手。第二骑的乘者却是个艳装少妇,左手提着一
对双刀。两骑马停在大道正中,挡住了去路。
张翠山强抑怒气,在马背上抱拳说道:“武当山俞二、张
五这厢有礼,请问老爷子尊姓大名。”那老者皮笑肉不笑的说
道:“金毛狮王谢逊在哪里?你只须说了出来,我们决不跟武
当弟子为难。”张翠山道:“此事在下不敢作主,须得先向师
尊请示。
那老者道:“俞二受伤,张五落单。你孤身一人,不是我
们这许多人的敌手。”说着伸手腰间,取出一对判官笔来。判
官笔的笔尖铸作蛇头之形。
张翠山外号“银钩铁划”,右手使判官笔,于武林中使判
官笔的点穴名家无一不知,一见这对蛇头双笔,心中一凛。他
当年曾听师父说过,高丽有一派使判官笔的,笔头铸作蛇形,
其招数和点穴手法和中土大不相同,大抵是取蛇毒的阴柔毒
辣之性,招术滑溜狠恶,这一派叫做“青龙派”,派中出名的
高手只记得姓泉,名字叫甚么却连师父也不知道,于是抱拳
说道:“前辈是高丽青龙派的么?不知跟泉老爷子如何称呼?”
那老者微微一惊,心想:“瞧你也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却
恁地见识广博,竟知道我的来历。”这老者便是高丽青龙派的
掌门人,名叫泉建男,是岭南“三江帮”帮主卑词厚礼的从
高丽聘请而来。他到中土未久,从未出过手,想不到一露面
便给张翠山识破,当下蛇头双笔一摆,说道:“老夫便是泉建
男。”
张翠山道:“高丽青龙派跟中土武林向无交往,不知武当
派如何得罪了泉老英雄,还请明示。”泉建男又是皮笑肉不笑
的脸上肌肉一动,说道:“老夫跟阁下无冤无仇,我们高丽人
也知道中原有个武当派,武当七侠是行侠仗义的好男子。老
夫只请问阁下一句话:金毛狮王谢逊躲在哪里?”
他这番话虽不算无礼,但词锋咄咄逼人,同时判官笔这
么一摆,跟在骡车之后的人众便四下分散,团团围了上来,显
是若不明言谢逊的下落,便只有动武之一途。
张翠山道:“倘若在下不愿说呢?”泉建男道:“张五侠武
艺了得,我们人数虽多,自量也留你不住。但俞二侠身上负
伤,尊夫人正在病中,我们有此良机,只好乘人之危,要将
两位留下。张五侠自己就请便罢。”他说中国话咬字不准,声
音尖锐,听来倍加刺耳。
张五侠听他说得这般无耻,“乘人之危”四个字自己先说
了出来,说道:“好,既是如此,在下便领教领教高丽武学的
高招。倘若泉老英雄让得在下一招半式,那便如何?”
泉建男笑道:“如果我输了,大伙儿便一拥而上,我们可
不讲究甚么单打独斗那一套。倘若武当派人多,你们也可倚
多为胜啊。从前中国隋炀帝、唐太宗、唐高宗侵我高丽,哪
次不是以数十万大军攻我数万兵马?自来相斗,总是人多的
占便宜。”
张翠山心知今日之事多说无益,若能将他擒住作为要胁,
当可逼得他手下人众不敢侵犯二哥和素素,于是身形一起,轻
飘飘的落下马背,左足着地,左手已握住烂银虎头钩,右手
握着镔铁判官笔,说道:“你是客人,请进招罢!”他原来的
判官笔十年前失落于大海之中,现在手中这枝在兵器铺中新
购未久,尺寸分量虽不甚就手,却也可将就用得。
泉建男也跃下马来,双笔互击,铮的一声,右笔虚点,左
笔尚未递出,身子已绕到张翠山侧方。张翠山寻思:“今日我
是为义兄的安危而战,素素跟我夫妇一体,她和义兄也有金
兰之谊,为他丧命,那也罢了。但二哥跟义兄不相识,若为
了义兄而使二哥蒙受耻辱,那可万万不该。”见泉建男右手蛇
头笔点到,伸钩一格,手上只使了二成力。钩笔相交,他身
子微微一晃。
泉建男大喜,心想:“三江帮那批人把武当七侠吹上了天
去,却也不过如此。想是中原武人要面子,将本国人士说得
加倍厉害些。”当下左手笔跟着三招递出。张翠山左支右绌,
勉力挡架,便还得一钩一笔,也是虚软乏劲。泉建男心想今
日将武当七侠中的张五侠收拾下来,这番来到中土可说一战
成名,当下双笔飞舞,招招向张翠山的要害点去。
张翠山将门户守得极是严密,凝神细看对方的招数,但
见他出招轻灵,笔上颇有韧力,所点穴道偏重下三路及背心,
和中土各派点穴名手的武功果然大不相同。再斗一阵,见他
左手判官笔所点,都是背心自“灵台穴”以下的各穴,自灵
台、至阳、筋缩、中枢、脊中、悬枢、命门、阳关、腰俞、以
至尾闾骨处的长强穴;右手判官笔所点,则是腰腿上各穴,自
五枢、维道、环跳、风市、中渎以至小腿上的阳陵穴。张翠
山心下了然,他左手笔专点“督脉诸穴”,右手笔专点“足少
阳胆经诸穴”,看似繁复,其实大有理路可寻,暗想:“当年
师父曾说,高丽青龙派的点穴功夫专走偏门,虽然狠辣,并
不足畏。今日一见,果是如此。”他一摸清对方招式,银钩铁
笔虽然上下挥舞,其实装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