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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技大成,自忖已可和天下第一流的高手比肩。我师父若非
另有奇遇,决不能再是我敌手。不料第三次上门去时,却已
找不到他的所在。我在江湖上到处打听,始终访查不到,想
是他为了避祸,隐居于穷乡僻壤,大地茫茫,却到何处去寻?
“我愤激之下,便到处做案,杀人放火,无所不为。每做
一件案子,便在墙上留下了我师父的姓名!”
张翠山和殷素素一齐“啊”了一声。谢逊道:“你们知道
我师父是谁了罢?”殷素素点头道:“嗯!你是‘混元霹雳
手’成昆的弟子。”
原来两年多前武林中突生轩然大波,自辽东以至岭南,半
年之间接连发生了三十余件大案,许多成名豪杰突然不明不
白的被杀,而凶手必定留下“混元霹雳手成昆”的名字。被
害之人不是一派的掌门,便是交游极广的老英雄,每一件案
子都牵连人数甚众。只要这样一件案子,武林中便要到处轰
传,何况接连三十余件。当时武当七侠曾奉师命下山查询,竟
不得半点头绪。众人均知这是有人故意嫁祸于成昆。这“混
元霹雳手”成昆武功甚高,向来洁身自爱,声名甚佳,被害
者又有好几个是他的知交好友,这些案子决计非他所为。但
要查知凶手是谁,自非着落在他身上不可,可是他忽然无影
无踪,音讯杳然。纷扰多时,三十余件大案也只有不了了之。
虽然想报仇雪恨的人成百成千,可是不知凶手是谁,人人都
是徒呼负负。若非谢逊今日自己吐露真相,张翠山怎猜得到
其中的原委。
谢逊道:“我冒成昆之名做案,是要逼得他挺身而出,便
算他始终龟缩,武林中千百人到处查访,总比我一人之力强
得多啊。”殷素素道:“此计不错,只不过这许多人无辜伤在
你的手下,在阴世间也是胡涂鬼,未免可怜。”
谢逊道:“难道我父母妻儿给成昆害死,便不是无辜么?
便不可怜么?我看你从前倒也爽快,嫁了五弟九年,却学得
这般婆婆妈妈起来。”
殷素素向丈夫望了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大哥,这些
案子倏然而起,倏然而止,后来你终于找到了成昆么?”谢逊
道:“没找到,没找到!后来我在洛阳见到了宋远桥。”张翠
山大吃一惊,道:“我大师哥宋远桥?”
谢逊道:“不错,是武当七侠之首的宋远桥。我做下这许
多大案,江湖上早已闹得天翻地覆,但我师父混元霹雳手成
昆……”无忌道:“义父,他这样坏,你还叫他师父?”
谢逊苦笑道:“我从小叫惯了。再说,我的一大半武功总
是他传授的。他虽然是个大坏蛋,我也不是好人,说不定我
的为非作歹也都是他教的。好也是他教,歹也是他教,我还
是叫他师父。”
张翠山心想:“大哥一生遭遇惨酷,愤激之余,行事不分
是非。无忌听了这些话记住心中,于他日后立身大是有害,过
几天可得好好跟他解说明白。”
谢逊续道:“我见师父如此忍得,居然仍不露面,心想非
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不足以激逼他出来。方今武林之中,
以少林、武当两派为尊,看来须得杀死一名少林派或是武当
派中第一流的人物,方能见效。那一日我在洛阳清虚观外的
牡丹园中,见到宋远桥出手惩戒一名恶霸,武功很是了得,决
意当晚便去将他杀了。”
张翠山听到这里,不由得栗然而惧,他明知大师哥并未
为谢逊所害,但想起当时情势的凶险,仍是不免惴惴,谢逊
的武功高出大师哥甚多,何况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若是当
真下手,大师哥决无幸免。殷素素也知宋远桥未死,说道:
“大哥,想是你突然不忍加害无辜,要是你当真杀了宋大侠,
咱们这位张五侠早已跟你拚了命,再也不会成为结义兄弟
了。”
谢逊哼了一声,道:“那有甚么忍不忍的?若在今日,我
瞧在五弟面上,自不会去跟武当派为难。可是那时我又不识
得五弟,别说是宋远桥,便是五弟自己,只要给我见到了,还
不是杀了再说。”
无忌奇道:“义父,你为甚么要杀我爹爹?”谢逊微笑道:
“我是说个比方啊,并不是真的要杀你爹爹。”无忌道:“嗷,
原来这样!”这才放心。
谢逊抚着他小头上的头发,说道:“贼老天虽有诸般不好,
总算没让我杀了宋远桥,否则我愧对你爹爹,也不能再跟他
结义为兄弟了。”停了片刻,续道:“这天晚上我吃过晚饭,在
客店中打坐养神。我心知宋远桥既是武当七侠之首,武功上
自有过人之处,假若一击不中,给他逃了,或者只打得他身
负重伤而不死,那么我的行藏必致泄露,要逼出我师父的计
谋尽数落空,而且普天下豪杰向我群起而攻,我谢逊便有三
头六臂,也是无法对敌啊。我一死不打紧,这场血海冤仇,可
从此无由得报了。”
张翠山问道:“你跟我大哥这场比武后来如何了结?大师
哥始终没跟我们说这件事,倒是奇怪。”
谢逊道:“宋远桥压根儿就不知道,恐怕他连‘金毛狮王
谢逊’这六个字也从来没听见过,因为我后来没去找他。”
张翠山叹了口气,说道:“谢天谢地!”殷素素笑道:“谢
甚么贼老天、贼老地,谢一谢眼前这个谢大侠才是真的。”张
翠山和无忌都笑了起来。
八 穷发十载泛归航
谢逊缓缓的道:“那天晚上的情景,今日我还是记得清清
楚楚。我坐在客店中的炕上,暗运真气,将那‘七伤拳’在
心中又想了几遍。五弟,你从未没有见过我的‘七伤拳’,要
不要见识见识?”张翠山还没回答,殷素素抢着道:“那定是
神妙无比,威猛绝伦。大哥,你怎地不去找宋大侠了?”
谢逊微微一笑,说道:“你怕我试拳时伤了你老公么?倘
若这拳力不是收发由心,还算得是甚么‘七伤拳’?”说着站
起身来,走到一株大树之旁,一声吆喝,宛似凭空打了个霹
雳,猛响声中,一拳打在树干之上。
以他功力,这一拳若不将大树打得断为两截,也当拳头
深陷树干,哪知他收回拳头时,那大树竟丝毫无损,连树皮
也不破裂半点。殷素素心中难过:“大哥在岛上一住九年,武
功全然抛荒了。我从来不见他练功,原也难怪。”怕他伤心,
还是大声喝彩。
谢逊道:“五妹,你这声喝彩全不由衷,你只道我武功大
不如前了,是不是?”殷素素道:“在这穷发极北的荒岛之上,
来来去去四个亲人,还练甚么武功?”谢逊问道:“五弟,你
瞧出了其中奥妙么?”张翠山道:“我见大哥这一拳去势十分
刚猛,可是打在树上,连树叶也没一片晃动,这一点我甚是
不解。便是无忌去打一拳,也会摇动树枝啊!”
无忌叫道:“我会!”奔过去在大树上砰的一拳,果然树
枝乱晃,月光照映出来的枝叶影子在地下颤动不已。
张翠山夫妇见儿子这一拳颇为有力,心下甚喜,一齐瞧
着谢逊,等他说明其中道理。
谢逊道:“三天之后,树叶便会萎黄跌落,半个月后,大
树全身枯槁。我这一拳已将大树的脉络从中震断了。”
张翠山和殷素素不胜骇异,但知他素来不打诳语,此言
自非虚假。谢逊取过手边的屠龙宝刀,拔刀出鞘,擦的一声,
在大树的树干上斜砍一刀,只听得砰嘭巨响,大树的上半段
向外跌落。谢逊收刀说道:“你们瞧一瞧,我‘七伤拳’的威
力可还在么?”
张翠山三人走过去看大树的斜剖面时,只见树心中一条
条通水的筋脉已大半震断,有的扭曲,有的粉碎,有的断为
数截,有的若断若续,显然他这一拳之中,又包含着数般不
同的劲力。张殷二人大是叹服。张翠山道:“大哥,今日真是
叫小弟大开眼界。”
谢逊忍不住得意之情,说道:“我这一拳之中共有七股不
同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
出,或直送,或内缩。敌人抵挡了第一股劲,抵不住第二股,
抵了第二股,第三股劲力他又如何对付?嘿嘿,‘七伤拳’之
名便由此来。五弟,那日你跟我比拚的是掌力,倘若我出的
是七伤拳,你便挡不住了。”张翠山道:“是。”
无忌想问爹爹为甚么跟义父比拚掌力,见母亲连连摇手,
便忍住不问,说道:“义父,你把这‘七伤拳’教了我好么?”
谢逊摇头道:“不成!”无忌好生失望,还想缠着哀求。殷素
素笑道:“无忌,你不傻吗?你义父这门武功精妙深湛,若不
是先有上乘内功,如何能练?”无忌道:“是,那么等我练好
了上乘内功再说。”
谢逊摇头道:“这‘七伤拳’不练也罢!每人体内,均有
阴阳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
属土、肝属木,一练七伤,七者皆伤。这七伤拳的拳功每练
一次,自身内脏便受一次损害,所谓七伤,实则是先伤己,再
伤敌。我若不是在练七伤拳时伤了心脉,也不致有时狂性大
发、无法抑制了。”
张翠山和殷素素此时方知,何以他才识过人,武功高强,
狂性发作时竟会心智尽失。
谢逊又道:“倘若我内力真的浑厚坚实,到了空见大师、
或是武当张真人的地步,再来练这七伤拳,想来自己也可不
受损伤,便有小损,亦无大碍。只是当年我报仇心切,费尽
了心力,才从崆峒派手中夺得这本《七伤拳谱》的古抄本,拳
谱一到手,立时便心急慌忙的练了起来,唯恐拳功未成而我
师父已死,报不了仇。待得察觉内脏受了大损,已是无法挽
救,当时我可没想到,崆峒派既然有此世代相传的拳谱,却
为何无人以此拳功名扬天下。我又贪图这路拳法出拳时声势
煊赫,有极大的好处。五妹,你懂得其中的道理罢?”
殷素素微一沉吟,道:“嗯,是不是跟你师父霹雳甚么的
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