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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欺辱了我,害得我家破人亡,父母妻儿,一夕之间尽
数死去。因此我断指立誓,姓谢的有生之日,决不再相信任
何一个人。今年我四十一岁,十三年来,我只和禽兽为伍,我
相信禽兽,不相信人。十三年来我少杀禽兽多杀人。”
张翠山打了个寒战,心想怪不得他身负绝世武功,江湖
上却默默无闻,绝少听人说起,想是他二十八岁上所遭遇的
事定是惨绝人寰,以致愤世嫉俗,离群索居,将天下所有的
人都恨上了。他本来对谢逊的残忍暴虐痛恨无比,这时听了
这几句话,不由得起了一些同情之意,沉吟片刻,说道:“谢
前辈,你的深仇大恨,想来已经报复了?”
谢逊道:“没有。害我的人武功极高,我打他不过。”张
翠山和殷素素不约而同“咦”的一声,说:“比你还厉害?这
人是谁?”谢逊道:“我干么要说出他的名字,自取其辱?倘
若不是为了这一场深仇大恨,我又何必抢这屠龙宝刀?何必
苦苦的去想这刀中的秘密?张相公,我一见你,便跟你投缘,
否则照我平日的脾气,决不容你活到此刻。我让你二人多活
些时日,这是大破我常例的事,只怕其中有些不妙。”
殷素素道:“甚么多活些时日?”谢逊淡淡的道:“待我想
通了宝刀中的秘密,离岛之时再将你二人杀死。我迟一天想
出来,你们便多活一天。”殷素素道:“哼,这把刀不过沉重
锋利,烈火不损,其中有甚么秘密?甚么‘号令天下,莫敢
不从’,也不过说它能在天下兵刃中称王称霸罢了。”
谢逊叹道:“假若当真如此,咱们三个就在荒岛上住一辈
子罢。”突然脸色惨然,心情沮丧,觉得殷素素这几句话只怕
确是实情,那么报仇之举看来终生无望了。
张翠山见了他的神色,忍不住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哪知
谢逊噗的一声,吹熄了蜡烛,说道:“睡罢!”跟着长长的叹
了一口气,叹声之中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无边无际的绝
望,竟然不似人声,更像受了重伤的野兽临死时悲嗥一般。这
声音混在船外的波涛声中,张殷二人听来,都是暗暗心惊。
海风一阵阵从舱口中吹了进来,殷素素衣衫单薄,过了
一会,渐渐抵受不住,不禁微微颤抖。张翠山低声道:“殷姑
娘,你冷么?”殷素素道:“还好。”张翠山除下长袍,道:
“你披在身上。”殷素素大是感激,说道:“不用。你自己也冷。”
张翠山道:“我不怕冷。”将长袍递在她手中。殷素素接了过
来披在肩上,感到袍上还带着张翠山身上的温暖,心头甜丝
丝的,忍不住在黑暗中嫣然微笑。
张翠山却只是在盘算脱身之计,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
“不杀谢逊,不能脱身。”
他侧耳细听,在汹涌澎湃的浪涛声中,听得谢逊鼻息凝
重,显已入睡,心想:“此人立下重誓,一生决不信人,但他
和我同卧一船,竟能安心睡去,难道他有恃无恐,不怕我下
手加害?不管如何,只好冒险一击。否则稍有迟疑,我大好
一生,便要陪着他葬送在这荒岛之上。”轻轻移身到殷素素身
旁,想在她耳畔讲一句话,哪知殷素素适于此时转过脸来。两
人两下里一凑,张翠山的嘴唇正好在她右颊上碰了一下。
张翠山大吃一惊,待要分辩此举并非自己轻薄,却又不
知如何说起。殷素素满心喜欢,将头斜靠在他的肩头,霎时
之间充满了柔情密意,但愿这船在汪洋大海中无休无止的前
驶,此情此景,百年如斯,忽觉张翠山的口唇又凑在自己耳
旁,低声道:“殷姑娘,你别见怪。”殷素素早羞得满脸如一
朵大红花一般,也低声道:“你喜欢我,我是很高兴。”她虽
然行事任性,杀人不眨眼,但遇到了这般儿女之情,竟也如
普天下初尝情爱滋味的妙龄姑娘一般无异,心中又惊又喜,又
慌又乱,若不是在黑暗之中,连这句话也是不敢说的。
张翠山一怔,没想到自己一句道歉,却换来了对方的真
情流露。殷素素娇艳无伦,自从初见,即对自己脉脉含情,这
时在这短短九个字中,更是表达了倾心之忱,张翠山血气方
刚,虽然以礼自持,究也不能无动于衷,只觉得她身子软软
的倚在自己肩头,淡淡幽香,阵阵送到鼻管中来,待要对她
说几句温柔的话,忽地心中一动:“张翠山,大敌当前,何以
竟如此把持不定?恩师的教训,难道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便
算她和我两情相悦,她又于我俞三哥有恩,但终究出身邪教,
行为不正,须当禀明恩师,得他老人家允可,再行媒聘,岂
能在这暗室之中,效那邪亵之行?”想到此处,身子突然坐正,
低声道:“咱们须得设法制住此人,方能脱身。”
殷素素心中正迷迷糊糊地,忽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一呆,
问道:“怎么?”
张翠山低声道:“咱们身处奇险之境,然而若于他睡梦之
中忽施暗袭,终究非大丈夫所当为。我叫醒他,跟他比拚掌
力,你立即发银针伤他。以二敌一,未免胜之不武,可是咱
们和他武功相差太远,只好占这个便宜。”
这几句话说得声细如蚊,他口唇又是紧贴在殷素素耳上
而说,哪知殷素素尚未回答,谢逊在后舱却已哈哈大笑,说
道:“你若忽施偷袭,姓谢的虽然一般不能着你道儿,总还有
一线之机,现今偏偏要甚么光明正大,保全名门正派的侠义
门风,当真是自讨苦吃了。”这个“了”字刚出口,身子晃动,
已欺到张翠山身前,挥掌拍向他胸前。
张翠山当他说话之时,早已凝聚真气,暗运功力,待他
一掌拍到,当即伸出右掌,以师门心传的“绵掌”还击,双
掌相交,只嗤的一声轻响,对方掌力已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张翠山知道对方功力高出自己远甚,早已存了只守不攻、挨
得一刻便是一刻的想头。因此两人掌力互击,他手掌被击得
向后缩了八寸。这八寸之差,使他在守御上更占便宜,不论
谢逊如何运劲,一时却推不开他防御的掌力。
谢逊连催三次掌力,只觉对方的掌力比自己微弱得多,但
竟是弱而不衰,微而不竭,自己的掌力越催越猛,张翠山始
终坚持挡住。谢逊左掌一起,往张翠山头顶压落。张翠山左
臂稍曲,以一招“横架金梁”挡住。武当派的武功以绵密见
长,于各派之中可称韧力无双,两人武功虽然强弱悬殊,但
张翠山运起师传心法,谢逊在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他不得。
两人相持片刻,张翠山汗下如雨,全身尽湿,暗暗焦急:
“怎地殷姑娘还不出手?他此刻全力攻我,殷姑娘若以银针射
他穴道,就算不能得手,他也非撤手防备不可,只须气息一
闪,立刻会中我掌力受伤。”
这一节谢逊也早已想到,本来预计张翠山在他双掌齐击
之下登时便会重伤,哪知他年纪轻轻,内功造诣竟自不凡,支
持到一盏茶时分居然还能不屈。两人比拚掌力,同时都注视
着殷素素的动静。张翠山气凝于胸,不敢吐气开声。谢逊却
漫不在乎,说道:“小姑娘,你还是别动手动脚的好,否则我
改掌为拳,一拳下来,你心上人全身筋脉尽皆震断。”
殷素素道:“谢前辈,我们跟着你便是,你撤了掌力罢。”
谢逊道:“张相公,你怎么说?”张翠山焦急异常,心中只是
叫:“发银针,发银针,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怎地不抓住了?”
殷素素急道:“谢前辈快撤掌力,小心我跟你拚命。”
谢逊其实也忌惮殷素素忽地以银针偷袭,船舱中地方既
窄,银针又必细小,黑暗中射出来时只怕无影无踪,无声无
息,还真的不易抵挡,倘若立时发出凌厉拳力,将张翠山打
死,却又不愿,心想:“这小姑娘震于我的威势,不敢贸然出
手,否则处此情景之下,只怕要闹个三败俱伤。”当下说道:
“你们若不起异心,我自可饶了你们性命。”殷素素道:“我本
就没起异心。”谢逊道:“你代他立个誓罢。”殷素素微一沉吟,
说道:“张五哥,咱们不是谢前辈的敌手,就陪着他在荒岛上
住个一年半载。以他的聪明智慧,要想通屠龙宝刀中的秘密
决非难事,我就代你立个誓罢!”
张翠山心道:“立甚么鬼誓?快发银针,快发银针!”却
苦于这句话说不出口,黑暗中又无法打手势示意,何况双手
被敌掌牵住,根本就打不来手势。
殷素素听张翠山始终默不作声,便道:“我殷素素和张翠
山决意随伴谢前辈居住荒岛,直至发现屠龙刀中秘密为止。我
二人若起异心,死于刀剑之下。”
谢逊笑道:“咱们学武之人,死于刀剑之下有甚么希奇?”
殷素素一咬牙,道:“好,教我活不到二十岁!”谢逊哈
哈一笑,撤了掌力。
张翠山全身脱力,委顿在舱板之上。殷素素急忙晃亮火
折,点燃了油灯,见他脸如金纸,呼吸细微,心中大急,忙
从怀中掏出手帕,给他抹去满头满脸的大汗。
谢逊笑道:“武当子弟,果然名不虚传,好生了得。”
张翠山一直怪殷素素失误良机,没发射银针袭敌,但见
她泪光莹莹、满脸忧急之状,确是发乎至情,不由得心中感
激,叹了一口长气,待要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忽见眼前一黑,
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殷素素大叫:“姓谢的,你累死了张五哥,
我跟你拚命。”谢逊却哈哈大笑。
突然之间,张翠山身子一侧,滚了几个转身,但听得谢
逊、殷素素同时大叫,呼喝声中又夹着疾风呼啸,波浪轰击
之声,似乎千百个巨浪同时袭到。
张翠山只感全身一凉,口中鼻中全是盐水,他本来昏昏
沉沉,给冷水一冲,登时便清醒了,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
船沉了?”他不识水性,当即挣扎着站起。脚底下舱板斗然间
向左侧去,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泻,但听得狂风呼啸,身周
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