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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他,怎么样?你心疼了是不是?”赵敏脸上一红,道:
“他是在让你,你别不知好歹。”
殷离笑道:“我有甚么不知好歹?你放心,我才不会跟你
争这丑八怪呢,我一心一意只喜欢一个人,那是蝴蝶谷中咬
伤我手背的小张无忌。眼前这个丑八怪啊,他叫曾阿牛也好,
叫张无忌也好,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转过头来,柔声道“阿
牛哥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好生感激。可是我的心,早就
许了给那个狠心的、凶恶的小张无忌了。你不是他,不,不
是他……”张无忌好生奇怪,道:“我明明是张无忌,怎地……
怎地……”
殷离神色温柔的瞧着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目光中神情
变幻,终于摇摇头,说道:“阿牛哥哥,你不懂的。在西域大
漠之中,你与我同生共死,在那海外小岛之上,你对我仁至
义尽。你是个好人。不过我对你说过,我的心早就给了那个
张无忌啦。我要寻他去。我若是寻到了他,你说他还会打我、
骂我、咬我吗?”说着也不等张无忌回答,转身缓缓走了开去。
张无忌陡地领会,原来她真正所爱的,乃是她心中所想
像的张无忌,是她记忆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张无忌,那个打
她咬她、倔强凶狠的张无忌,却不是眼前这个真正的张无忌,
不是这个长大了的、待人仁恕宽厚的张无忌。
他心中三分伤感、三分留恋、又有三分宽慰,望着她的
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殷离这一生,永远会记着蝴蝶
谷中那个一身狠劲的少年,她是要去找寻他。她自然找不到,
但也可以说,她早已寻到了,因为那个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
底。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
周芷若叹了口气,道:“都是我不好,害得她这么疯疯癫
癫地。”张无忌却想:“她确是有点儿疯疯癫癫,这是我害的。
可是比之脑筋清楚的人,她未必不是更加快活些。”
赵敏心中所思量的,却是另一回事,殷离来了又去了,然
而周芷若呢?殷离既没有死,谢逊也是好端端的平安无恙,倚
天剑中所藏的武功、屠龙刀中所藏的兵书,连同那把刀,都
已交给了张无忌,周芷若所犯的过错,这时看来都没甚么大
不了的了。当然,宋青书为了她而害死了莫声谷。然而这是
宋青书自己的罪孽,周芷若事先确是全不知情,也绝无唆使
之意。张无忌曾与她有婚姻之约,他,可不是弃信绝义之人。
周芷若站起身来,说道:“咱们走罢!”赵敏道:“到哪里
去?”周芷若道:“我适才在少林寺时,见彭莹玉和尚匆匆前
来寻他,似乎明教中出了甚么要紧事。”张无忌一凛,心道:
“我莫要为了儿女之情,误了教中大事。”忙道:“咱们快去瞧
瞧。”当下三人快步而行,不多时便到了明教教众宿营之所。
杨逍、范遥、彭莹玉等正命人到处找寻教主,见他回来,
俱各欣慰,但见周赵二女和他同归,又均诧异。张无忌见众
人神色沮丧,隐隐知道不妙,问道:“彭大师,你有事寻我么?”
彭莹玉尚未回答,周芷若挽了赵敏的手,道:“咱们到那边坐
坐。”赵敏知她避嫌,不愿与闻明教教内的秘密,于是与她并
肩齐出。
杨逍、范遥等更是奇怪,均想:“那日濠州教主成婚之日,
这两位姑娘斗得何等厉害,此刻却是亲似姊妹。不知教主是
如何调处的,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这门‘乾坤大挪移’功
夫,当真令人好生佩服。”
彭莹玉待周赵二女走出,说道:“启禀教主,咱们在濠州
打了一个大败仗,韩山童韩兄殉难。”张无忌叫声:“啊哟!”
极是痛惜。彭莹玉又道:“眼下淮泗军务,由朱元璋兄弟指挥。
徐达、常遇春两位兄弟得知讯息,已领兵驰去应援,韩林儿
兄弟也同去了。事在紧急,不及等候教主将令。”张无忌道:
“该当如此。”
正商议军情间,殷野王匆匆进来,说道:“启禀教主,丐
帮中有人前来报知,陈友谅那厮的下落已然查明。”张无忌道:
“在哪里?”殷野王道:“这厮竟混到了本教徐寿辉兄弟部下,
听说徐兄弟对他很是宠信。”张无忌沉吟道:“既是如此,咱
们倒不便躁急行事。舅舅,烦你派人通知徐兄,陈友谅这厮
阴险狡猾,留在身畔大是祸胎,千万不可跟他亲近。”殷野王
答应了,又道:“不如一刀杀了,干干净净。就让我去办罢!”
张无忌正沉吟间,忽有教众送来徐寿辉的一封紧急文书。
杨逍皱眉道:“糟糕,糟糕!竟被他占了先着。”张无忌拆开
文书一看,原来是徐寿辉的一封长禀,说道陈友谅曾得罪教
主,自知罪重,悔悟殊深,现下诚心投入本教,决意痛改前
非,但求教主给予自新之路。张无忌递给杨逍、殷野王等看
了。
殷野王道:“徐兄弟受此人蛊惑,必有后患。”杨逍叹道:
“陈友谅这厮极是阴险,但咱们这时若是将他杀了:不免示人
以不广,显得咱们心记旧怨,无容人之量,势必寒了天下英
雄之心。”张无忌道:“杨左使之言不错。彭大师,你与徐兄
交好,请你便中劝导,小心提防于他,切不可让兵马大权落
入他手中。”彭莹玉答应了。
不料徐寿辉并未受劝,对陈友谅极是信任,终于命丧其
手。后来陈友谅统率明教西路义军,自称汉王,与明教东路
军争夺天下,直至鄱阳湖大战,方始兵败身死,数十年之间
兵连祸结,令明教英雄豪杰遭受重大伤亡。
当晚张无忌与杨逍、彭莹玉等计议,分派人众,赴各路
义军策应。待得计议已毕,已是深夜。次晨赵敏说道:“周姊
姊昨晚已然离去,说不跟你辞别了。”张无忌惘然半晌,以和
张三丰分别日久,甚是想念,当下带同赵敏、宋青书,与俞
莲舟等齐上武当山去。
少室山与武当山相距不远,不数日便到山上。张无忌随
同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三人入内拜见张三丰,又见了宋
远桥及俞岱岩。
宋远桥听说儿子在外,铁青着脸,手执长剑,抢将出来。
张无忌等均觉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齐跟到了大殿。张
三丰也随着出来。
宋远桥喝道:“忤逆不孝的畜生在哪里?”瞥眼见宋青书
躺在软床之中,头上绑满了白布,连眼睛也遮没了,长剑挺
出,剑尖指向他身上,但手一软,竟是刺不下去。霎时之间,
想起父子之情,同门之义,不由得百感交集,回过剑来,疾
往自己小腹上刺去。
张无忌急忙伸手,夺下了他手中长剑,劝道:“大师伯,
万万不可。此事如何处理,该请太师父示下。”
张三丰叹道:“我武当门下出此不肖子弟,远桥,那也不
是你一人的不幸,这等逆子,有不如无!”右手挥出,啪的一
声响,击在宋青书胸口。宋青书脏腑震裂,立时气绝。
宋远桥跪下哭道:“师父,弟子疏于管教,累得七弟命丧
畜生之手。弟子如何对得起你老人家和七弟?”张三丰伸手扶
他起来,说道:“此事你确有罪愆,本派掌门弟子之位,今日
起由莲舟接任。你专心精研太极拳法,掌门的俗务,不必再
管了。”宋远桥拜谢奉命。
俞莲舟推辞不就,但张三丰坚不许辞,只得拜领。
众人见张三丰毙宋青书,革宋远桥,门规严峻,心下无
不凛然。张三丰问起英雄大会及义军抗元之事,对张无忌温
勉有加。
赵敏向张三丰跪下磕头,谢过当日无礼之罪,张三丰哈
哈一笑,全不介怀。俞岱岩终身残废、张翠山丧命,均与她
昔日手下的阿大、阿二等人有关,但其时赵敏尚未出生,终
究也怪不到她头上。张三丰听得她甘心背叛父兄而跟随张无
忌,说道:“好,好!难得,难得!”
张无忌在武当山上与张三丰等聚了数日,偕同赵敏前赴
濠州。
一路上连得本教捷报,又听得各地义军蜂起,姑苏有张
士诚,台州有方国珍,虽非明教所属,但均是抗元的友军,张
无忌心下甚喜,与赵敏连骑东行,眼见河山指日可复,只盼
自此天下太平,百姓得能安居乐业,也不枉了这几年来出死
入生,多历忧患。
他不愿多所惊动,一路均未与明教义军将领会面,只是
暗中察看,但见义军军纪严明,不扰百姓,到处多颂扬朱元
璋元帅、徐达大将军之声。
这一日来到濠州城外,朱元璋得讯,命汤和、邓愈两将
率兵迎候,接入宾馆。汤和禀道:“朱元帅与徐大将军、常将
军正在商议紧急军情,得知教主到来,不胜之喜。只以军务
羁身,未克亲迎,还请教主恕过不恭之罪。”张无忌笑道:
“咱们自己兄弟,管这些迎送虚文作甚?自是军情要紧。”
当晚宾馆中大张筵席,汤和、邓愈二将作陪。酒过三巡,
朱元璋带同大将花云,匆匆赶到,在席前拜伏在地。张无忌
急忙扶起。朱元璋亲自斟酒,恭恭敬敬的向张无忌敬了三杯,
张无忌一饮而尽。朱元璋又敬赵敏,赵敏便也饮了。席间说
起各路军情,朱元璋禀报攻城掠地的业绩,言下颇有得色。张
无忌大加称赞。
正说话间,大将廖永忠大踏步走进厅来,拜见教主后,在
朱元璋耳边低声道:“已擒住了!”朱元璋道:“甚好!”忽听
得大门外一人大声叫道:“冤枉啊!冤枉!”张无忌听得呼冤
之声正是韩林儿,奇道:“那是韩兄弟么?甚么事?”朱元璋
道:“启禀教主,韩林儿这厮勾结鞑子,图谋里应外合,倒反
本教。”张无忌惊道:“韩兄弟忠诚仁义,焉有此事?快带他
进来,待我亲自问他……”一言未毕,突然头晕,霎时间天
昏地黑,不知人事。
待得醒转,只觉手脚上都已绑上了粗重的绳索,望出来
黑漆一团,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幸好感到一个柔软的身
子靠在胸前,原来赵敏和他缚在一起,只是兀自未醒。一凝
思间,已知朱元璋起了歹心,多半他料想明教日后成事,张
无忌顺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