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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点了点头。张松溪又道:“三哥手足筋骨折断,那是外伤,
但在浙江临安府已身中剧毒。据弟子想,咱们首先要去临安
查询三哥如何中毒,是谁下的毒手?”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岱岩所中之毒,异常奇特,我还
没想出是何种毒药。岱岩掌心有七个小孔,腰腿间有几个极
细的针孔。江湖之上,还没听说有哪一位高手使这般歹毒的
暗器。”宋远桥道:“这事也真奇怪,按常理推想,发射这细
小暗器而令三弟闪避不及,必是一流好手,但真正第一流的
高手,怎又能在暗器上喂这等毒药?”
各人默然不语,心下均在思索,到底哪一门哪一派的人
物是使这种暗器的?过了半晌,五人面面相觑,都想不起谁
来。
张松溪道:“那脸生黑痣之人何以要捏断三哥的筋骨?倘
若他对三哥有仇,一掌便能将他杀了,若是要他多受些痛苦,
何不断他脊骨,伤他腰肋?这道理很明显,他是要逼问三哥
的口供。他要问甚么呢?据弟子推想,必是为了屠龙刀。那
都大锦说:那六人之中有一人问道:‘屠龙刀呢?是在谁的手
中?’”
殷梨亭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
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句话传了几百年,难道时至今
日,真的出现了一把屠龙刀?”
张三丰道:“不是几百年,最多不过七八十年,当我年轻
之时,就没听过这几句话。”
张翠山霍地站起,说道:“四哥的话对,伤害三哥的罪魁
祸首,必是在江南一带,咱们便找他去。只是那少林派的恶
贼下手如此狠辣,咱们也决计放他不过。”
张三丰向宋远桥道:“远桥,你说目下怎生办理?”近年
来武当派中诸般事务,张三丰都已交给了宋远桥,这个大弟
子处理得井井有条,早已不用师父劳神。他听师父如此说,站
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师父,这件事不单是给三弟报仇雪
恨,还关连着本派的门户大事,若是应付稍有不当,只怕引
起武林中的一场大风波,还得请师父示下。”
张三丰道:“好!你和松溪、梨亭二人,持我的书信到嵩
山少林寺去拜见方丈空闻禅师,告知此事,请他指示。这件
事咱们不必插手,少林门户严谨,空闻方丈望重武林,必有
妥善处置。”宋远桥、张松溪、殷梨亭三人一齐肃立答应。
张松溪心想:“倘若只不过送一封信,单是差六弟也就够
了。师父命大师哥亲自出马,还叫我同去,其中必有深意,想
是还防着少林寺护短不认,叫我们相机行事。”
果然张三丰又道:“本派与少林派之间,情形很是特殊。
我是少林寺的逃徒,这些年来,总算他们瞧我一大把年纪,不
上武当山来抓我回去,但两派之间,总是存着芥蒂。”说到这
里莞尔一笑,又道:“你们上少林寺去,对空闻方丈固当恭敬,
但也不能堕了本门的声名。”宋张殷三弟子齐声答应。
张三丰转头对张翠山道:“翠山,你明儿动身去江南,设
法查询,一切听二师哥的吩咐。”张翠山垂手答应。
张三丰道:“今晚这杯寿酒也不用再喝了。一个月之后,
大家在此聚集,岱岩倘若不治,师兄弟也可和他再见上一面。”
他说到这里,不禁凄然,想不到威震武林数十载,临到九十
之年,心爱的弟子竟尔遭此不幸。殷梨亭伸袖拭泪,抽抽噎
噎的哭了起来。张三丰袍袖一挥,道:“大家去睡罢。”
宋远桥劝道:“师父,三师弟一生行侠仗义,积德甚厚,
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有眼,总不该让他……让他夭
折……”但说到后来,眼泪已滚滚而下,知道若再相劝,只
有徒增师父伤感,于是和诸师弟向师父道了安息,分别回房。
注:据旧籍载,张三丰之七名弟子为宋远桥、俞莲舟、俞
岱岩、张松溪、张翠山、殷利亨、莫声谷七人。殷利亨之名
当取义于《易经》“元亨利贞”,但与其余六人不类,兹就其
形似而改名为“梨亭”。
四 字作丧乱意彷徨
张翠山满怀伤痛恼怒,难以发泄,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时
辰,悄悄起身,决意去打都大锦一顿出口气。他生怕大师兄、
四师兄干预,不敢发出声息,将到大厅时,只见大厅上一人
背负着双手,不停步地走来走去。
黑暗朦胧中见这人身长背厚,步履凝重,正是师父。张
翠山藏身柱后,不敢走动,心知即令立刻回房,也必为师父
知觉,他查问起来,自当实言相告,不免招一场训斥。
只见张三丰走了一会,仰视庭除,忽然伸出右手,在空
中一笔一划的写起字来。张三丰文武兼资,吟诗写字,弟子
们司空见惯,也不以为异。张翠山顺着他手指的笔划瞧去,原
来写的是“丧乱”两字,连写了几遍,跟着又写“荼毒”两
字。张翠山心中一动:“师父是在空临‘丧乱帖’。”他外号叫
做“银钩铁划”,原是因他左手使烂银虎头钩、右手使镔铁判
官笔而起,他自得了这外号后,深恐名不副实,为文士所笑,
于是潜心学书,真草隶篆,一一遍习。这时师父指书的笔致
无垂不收,无往不复,正是王羲之“丧乱帖”的笔意。
这“丧乱帖”张翠山两年前也曾临过,虽觉其用笔纵逸,
清刚峭拔,总觉不及“兰亭诗序帖”、“十七帖”各帖的庄严
肃穆,气象万千,这时他在柱后见师父以手指临空连书“羲
之顿首:丧乱之极,先墓再离荼毒,追惟酷甚”这十八个字,
一笔一划之中充满了拂郁悲愤之气,登时领悟了王羲之当年
书写这“丧乱帖”时的心情。
王羲之是东晋时人,其时中原板荡,沦于异族,王谢高
门,南下避寇,于丧乱之余,先人坟墓惨遭毒手,自是说不
出满腔伤痛,这股深沉的心情,尽数隐藏在“丧乱帖”中。张
翠山翩翩年少,无牵无虑,从前怎能领略到帖中的深意?这
时身遭师兄存亡莫测的大祸,方懂得了“丧乱”两字、“荼
毒”两字、“追惟酷甚”四字。
张三丰写了几遍,长长叹了口气,步到中庭,沉吟半晌,
伸出手指,又写起字来。这一次写的字体又自不同。张翠山
顺着他手指的走势看去,但看第一字是个“武”字,第二个
写了个“林”字,一路写下来,共是二十四字,正是适才提
到过的那几句话:“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
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想是张三丰正自琢磨这二十四个
字中所含的深意,推想俞岱岩因何受伤?此事与倚天剑、屠
龙刀这两件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到底有甚么关连?
只见他写了一遍又是一遍,那二十四个字翻来覆去的书
写,笔划越来越长,手势却越来越慢,到后来纵横开阖,宛
如施展拳脚一般。张翠山凝神观看,心下又惊又喜,师父所
写的二十四个字合在一起,分明是套极高明的武功,每一字
包含数招,便有数般变化。“龙”字和“锋”字笔划甚多,
“刀”字和“下”字笔划甚少,但笔划多的不觉其繁,笔划少
的不见其陋,其缩也凝重,似尺蠖之屈,其纵也险劲,如狡
兔之脱,淋漓酣畅,雄浑刚健,俊逸处如风飘,如雪舞,厚
重处如虎蹲,如象步。张翠山于目眩神驰之际,随即潜心记
忆。这二十四个字中共有两个“不”字,两个“天”字,但
两字写来形同而意不同,气似而神不似,变化之妙,又是另
具一功。
近年来张三丰极少显示武功,殷梨亭和莫声谷两个小弟
子的功夫大都是宋远桥和俞莲舟代授,因此张翠山虽是他的
第五名弟子,其实已是他亲授武功的关门弟子。从前张翠山
修为未到,虽然见到师父施展拳剑,未能深切体会到其中博
大精深之处。近年来他武学大进,这一晚两人更是心意相通,
情致合一,以遭丧乱而悲愤,以遇荼毒而拂郁。张三丰情之
所至,将这二十四个字演为一套武功。他书写之初原无此意,
而张翠山在柱后见到更是机缘巧合。师徒俩心神俱醉,沉浸
在武功与书法相结合、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
这一套拳法,张三丰一遍又一遍的翻覆演展,足足打了
两个多时辰,待到月涌中天,他长啸一声,右掌直划下来,当
真是星剑光芒,如矢应机,霆不暇发,电不及飞,这一直乃
是“锋”字的最后一笔。
张三丰仰天遥望,说道:“翠山,这一路书法如何?”
张翠山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躲在柱后,师父虽不回头,
却早知道了,当即走到厅口,说道:“弟子得窥师父绝艺,真
是大饱眼福。我去叫大师哥他们出来一齐瞻仰,好么?”
张三丰摇头道:“我兴致已尽,只怕再也写不成那样的好
字了。远桥、松溪他们不懂书法,便是看了,也领悟不多。”
说着袍袖一挥,进了内堂。
张翠山不敢去睡,生怕着枕之后,适才所见到的精妙招
术会就此忘了,当即盘膝坐下,一笔一划、一招一式的默默
记忆,当兴之所至,便起身试演几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才将那二十四字二百一十五笔中的腾挪变化尽数记在心中。
他跃起身来,习练一遍,自觉扬波搏击,雁飞雕振,延
颈协翼,势似凌云,全身都是轻飘飘的,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最后一掌直劈,呼的一响,将自己的衣襟扫下一大片来。张
翠山心下惊喜,蓦回头,只见日头晒在东墙。他揉了揉眼睛,
只怕看错了,一定神之下,才知日已过午,原来潜心练功,不
知不觉的已过了大半天。
张翠山伸袖抹额头汗水,奔至俞岱岩房中,只见张三丰
双掌按住俞岱岩胸腹,正自运功替他疗伤。张翠山出来一问,
才知宋远桥、张松溪、殷梨亭三人一早便去了,各人见他静
坐默想,都不来打扰他用功。龙门镖局的一干镖师也已下山。
张翠山这时全身衣履都浸湿了汗水,但急于师兄之仇,不及
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