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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在炮筒中装填火药,用铁棍捣得实实的,绞高炮口,点
燃了药绳。蓦地里红光一闪,震天价一声大响,钢铁飞舞、大
炮登时震得粉碎,艄公和大炮旁的众水手个个炸得血肉横飞。
只因艄公一味求炮力威猛,火药装得多了数倍,反将大炮炸
碎了。
张无忌和周芷若刚走上甲极,但见船上到处是火,转眼
即沉,一瞥眼见左舷边缚着一条小船,叫道:“周姑娘,你跳
进小船去……”这时小昭抱着殷离,谢逊抱着赵敏,先后从
下层舱中出来。原来适才这么一炸,船底裂了一个大洞,海
水立时涌了进来。
张无忌待谢逊、小昭坐进小船,挥剑割断绑缚的绳索,拍
的一响,小船掉入了海中。张无忌轻轻一跃,跳入小船,抢
过双桨,用力划动。
这时那战船烧得正旺,照得海面上一片通红。张无忌全
力扳浆,心想只须将小船划到火光照不到处,波斯三使没见
到小船,必以为众人数尽葬身大海,就此不再追赶。谢逊抄
起一条船板帮着划水。小船在海面迅速滑行,顷刻间出了火
光圈外。只听那大战船轰隆轰隆猛响,船上装着的火药不住
爆炸。波斯船不敢靠近,远远停着监视。赵敏携来的武士中
有些识得水性,泅水游向敌船求救,都被波斯船上人众发箭
射死在海中。
张无忌和谢逊片刻也不敢停手,若在陆地被波斯三使追
及,尚可决一死战。这时在茫茫大海之中,敌船只须一炮轰
来,就算打在小船数丈以外,波浪激荡,小船也非翻不可,好
在二人都内力悠长,直划了半夜,也不疲累。
到得天明,但见满天乌云,四下里都是灰蒙蒙的浓雾。张
无忌喜道:“这大雾来得真好,只须再有半日,敌人无论如何
也找咱们不到的了。”
不料到得下午,狂风忽作,大雨如注。小船被风吹得向
南飘浮。其时正当隆冬,各人身上衣衫尽湿,张无忌和谢逊
内力深厚,还不怎样,周芷若和小昭被北风一吹,忍不住牙
关打战。但小船上一无所有,谁也无法可想。这时木桨早已
收起不划,四人除下八只鞋子,不住手的舀起舱中所积雨水
倒入海中。
谢逊终于会到张无忌,心情极是畅快,眼前处境虽险,却
毫不在意,骂天叱海,在大雨中高声谈笑。小昭天真烂漫,也
是言笑晏晏。只有周芷若始终默不作声,偶尔和张无忌目光
相接,立即便转头避开。
谢逊说道:“无忌,当年我和你父母一同乘海船出洋,中
途遇到风暴,那可比今日厉害得多了。我们后来上了冰山,以
海豹为食。只不过当日吹的是南风,把我们送到了极北的冰
天雪地之中,今日吹的却是北风。难道老天爷瞧着谢逊不顺
眼,要再将我充军到南极仙翁府上,去再住他二十年么?哈
哈,哈哈!”他大笑一阵,又道:“当年你父母一男一女,郎
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你却带了四个女孩子,那是怎么一
回事啊?哈哈,哈哈!”
周芷若满脸通红,低下了头。小昭却神色自若,说道:
“谢老爷子,我是服侍公子爷的小丫头,不算在内。”赵敏受
伤虽然不轻,却一直醒着,突然说道:“谢老爷子,你再胡说
八道,等我伤势好了,瞧我不老大耳括子打你。”
谢逊伸了伸舌头,笑道:“你这女孩子倒厉害。”他突然
收起笑容,沉吟道:“嗯,昨晚你拚命三招,第一招是昆仑派
的‘玉碎昆冈’,第二招是崆峒派的‘人鬼同途’,第三招是
甚么啊,老头子孤陋寡闻,可听不出来了。”
赵敏暗暗心惊:“怪不得金毛狮王当年名震天下,闹得江
湖上天翻地覆。他双目不能视物,却能猜到我所使的两记绝
招,当真是名不虚传。”便道:“这第三招是武当派的‘天地
同寿’,似乎是新创招数,难怪老爷子不知。”语气甚是恭敬。
谢逊叹道:“你出全力相救无忌,当然很好,可是又何必拚命,
又何必拚命?”赵敏道:“他……他……”说到此处,顿了一
顿,心中迟疑下面这句话是否该说,终于忍不住哽咽道:“他
……谁叫他这般情致缠绵的……抱着……抱着殷姑娘。我是
不想活了!”说完这句话,已是泪下如雨。
四人听这位年轻姑娘竟会当众吐露心事,无不愕然,谁
也没想到赵敏是蒙古女子,要爱便爱,要恨便恨,并不忸怩
作态,本和中土深受礼教陶冶的女子大异,加之扁舟浮海,大
雨淋头,每一刻都能舟覆人亡,当此生死系于一线之际,更
是没了顾忌。
张无忌听了赵敏这句话,不由得心神激荡:“赵姑娘本是
我的大敌,这次我随她远赴海外,主旨乃在迎接义父,哪想
到她对我竟是一往情深如此。”情不自禁,伸过手去握住了她
手,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下次无论如何不可以再这样
了。”
赵敏话一出口,便好生后悔,心想女孩儿家口没遮拦,这
种言语如何可以自己说将出来,岂不是教他轻贱于我?忽听
他如此深情款款的叮嘱,不禁又惊又喜,又羞又爱,心下说
不出的甜蜜,自觉昨晚三次出生入死,今日海上飘泊受苦,一
切都不枉了。
大雨下了一阵,渐渐止歇,浓雾却越来越重,蓦地里刷
的一声,一尾三十来斤的大鱼从海中跃将起来。谢逊右手伸
出,五指插入鱼腹,将那鱼抓入船中,众人都是喝一声彩。小
昭拔出长剑,将大鱼剖腹刮鳞,切成一块块地。各人实在饿
了,虽然生鱼腥味极重,只得勉强吃了些。谢逊却是吃得津
津有味,他荒岛上住了二十余年,甚么苦也吃过了,岂在乎
区区生鱼?何况生鱼肉只须多嚼一会,惯了鱼腥气息之后,自
有一股鲜甜的味道。
海上波涛渐渐平静,各人吃鱼后闭上眼睛养神,昨天这
一日一晚的激斗,委实累得心力交疲,周芷若和小昭虽未出
手接战,但所受惊吓也当真不小。大海轻轻晃着小舟,有如
摇篮,舟中六人先后入睡。
这一场好睡,足足有三个多时辰。谢逊年老先醒,耳听
得五个青年男女呼吸声和海上风声轻相应和。赵敏和殷离受
伤之后,气息较促,周芷若却是轻而漫长。张无忌一呼一吸
之际,若断若续,竟无明显分界,谢逊暗暗惊异:“这孩子内
力之深,实是我生平从所未遇。”小昭的呼吸一时快,一时慢,
所练显是一门极特异的内功,谢逊眉头一皱,想起一事,心
道:“这可奇了,难道这孩子竟是……”
忽听得殷离喝道:“张无忌,你这小子,干么不跟我上灵
蛇岛去?”张无忌、赵敏、周芷若、小昭等被她这么一喝,都
惊醒了。只听她又道:“我独个儿在岛上寂寞孤单……你干么
不肯来陪我?我这么苦苦的想念你,你……你在阴世,可也
知道吗?”
张无忌伸手摸她的额头,着手火烫,知她重伤后发烧,说
起胡话来了。他虽医术精湛,但小舟中无草无药,实是束手
无策,只得撕下一块衣襟,浸湿了水,贴在她额头。
殷离胡话不止,忽然大声惊喊:“爹爹,你……你别杀妈
妈,别杀妈妈!二娘是我杀的,你只管杀我好了,跟妈妈毫
不相干……妈妈死啦,妈妈死啦!是我害死了妈妈!呜呜呜
呜……”哭得十分伤心。张无忌柔声道:“蛛儿,蛛儿,你醒
醒。你爹不在这儿,不用害怕。”殷离怒道:“是爹爹不好,我
才不怕他呢!他为甚么娶二娘、三娘?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妻
子难道不够么?爹爹,你三心两意,喜新弃旧,娶了一个女
人又娶一个,害得我妈好苦,害得我好苦!你不是我爹爹,你
是负心男儿,是大恶人!”
张无忌惕然心惊,只吓得面青唇白。原来他适才间刚做
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娶了赵敏,又娶了周芷若。殷离浮肿
的相貌也变得美了,和小昭一起也都嫁了自己。在白天从来
不敢转的念头,在睡梦中忽然都成为事实,只觉得四个姑娘
人人都好,自己都舍不得和她们分离。他安慰殷离之时,脑
海中依稀还存留着梦中带来的温馨甜意。
这时他听到殷离斥骂父亲,忆及昔日她说过的话,她因
不忿母亲受欺,杀死了父亲的爱妾,自己母亲因此自刎,以
致舅父殷野王要手刃亲生女儿。这件惨不忍闻的伦常大变,皆
因殷野王用情不专、多娶妻妾之故。他向赵敏瞧了一眼,情
不自禁的又向周芷若瞧了一眼,想起适才的绮梦,深感羞惭。
只听殷离咕里咕噜的说了些呓语,忽然苦苦哀求起来:
“无忌,求你跟我去啊,跟我去罢。你在我手背上这么狠狠的
咬了一口,可是我一点也不恨你。我会一生一世的服侍你、体
贴你,当你是我的主人。你别嫌我相貌丑陋,只要你喜欢,我
宁愿散了全身武功,弃去千蛛剧毒,跟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这番话说得十分的娇柔婉转,张无忌哪想到这表妹行
事任性,喜怒不定,怪僻乖张,内心竟是这般的温柔。只听
她又道:“无忌,我到处找你,走遍了天涯海角,听不到你的
讯息,后来才知你已在西域堕崖身亡,我伤心得真不想活了。
我在西域遇到了一个少年曾阿牛,他武功既高,人品又好,他
说过要娶我为妻。”
赵敏、周芷若、小昭三人都知道曾阿牛便是张无忌的化
名,一齐向他瞧去。
张无忌满脸通红,狼狈之极,在这三个少女异样的目光
注视之下,真恨不得跳入大海,待殷离清醒之后这才上来。
只听殷离喃喃又道:“那个阿牛哥哥对我说:‘姑娘,我
诚心诚意,愿娶你为妻,只盼你别说我不配。’他说:‘从今
而后,我会尽力爱护你,照顾你,不论有多少人来跟你为难,
不论有多么厉害的人来欺侮你,我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
保护你周全。我要使你心中快乐,忘去了从前的苦处。’无忌,
这个阿牛哥哥的人品可比你好得多啦,他的武功比甚么峨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