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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难成功,但好容易将张三丰打得重伤,这是千载难逢、决
无第二次的良机,今日若不乘此机会收拾了武当派,日后待
他养好了伤,那便棘手之极了,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珠转了两
转,冷笑道:“江湖上传言武当乃正大门派,岂知耳闻争如目
见?原来武当派暗中和魔教勾勾搭搭,全仗魔教撑腰,本门
武功可说不值一哂。”
说不得道:“赵姑娘,你这可是妇人之见、小儿之识了。
张真人威震武林之时,只怕你祖父都尚未出世,小孩儿懂得
甚么?”
赵敏身后的十余人一齐踏上一步,向他怒目而视。说不
得洋洋自若,笑道:“你们说我这句话说不得么?我名字叫作
‘说不得’,说话却向来是说得又说得,谅你们也奈何我不得。”
赵敏手下那瘦削僧人怒道:“主人,待属下将这多嘴多舌的和
尚料理了!”说不得叫道:“妙极!妙极!你是野和尚,我也
是野和尚,咱们来比拚比拚,请武当宗师张真人指点一下不
到之处,胜过咱们苦练十年。”说着双手一挥,从怀中又抖了
一只布袋出来。旁人见他布袋一只又是一只,取之不尽,不
知他僧袍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只布袋。
赵敏微微摇头,道:“今日我们是来讨教武当绝学,武当
派不论哪一位下场,我们都乐于奉陪。武当派到底确有真才
实学,还是浪得虚名,今日一战便可天下尽知。至于明教和
我们的过节,日后再慢慢算帐不迟。张无忌那小鬼奸诈狡猾,
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难消心头之恨,可也不忙在一时。”
张三丰听到“张无忌那小鬼”六个字时,心中大奇:“明
教的教主难道真的也叫做张无忌?怎地又是‘小鬼’了?”
说不得笑嘻嘻的道:“本教张教主少年英雄,你赵姑娘只
怕比我们张教主还小着几岁,不如嫁了我们教主,我和尚看
来倒也相配……”他话未说完,赵敏身后众人已轰雷般怒喝
起来:“胡说八道!”“住嘴!”“野和尚放狗屁!”
赵敏红晕双颊,容貌娇艳无伦,神色之中只有三分薄怒,
倒有七分腼腆,一个呼叱群豪的大首领,霎时之间变成了忸
怩作态的小姑娘。但这神气也只是瞬息间的事,她微一凝神,
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向张三丰道:“张真人,你若不肯露
一手,那便留一句话下来,只说武当派乃欺世盗名之辈,我
们大伙儿拍手便走。便是将宋远桥、俞莲舟这批小子们放还
给你,又有何妨?”
便在此时,铁冠道人张中和殷野王先后赶到,不久周颠
和彭莹玉也到了山上,明教这边又增了四个好手。
赵敏估量形势,双方决战,未必能操胜算,最担心的还
是张无忌在暗中作甚么手脚。她眼光在明教诸人脸上扫了转,
心想:“张三丰所以成为朝廷心腹之患,乃因他威名太盛,给
武林中人奉为泰山北斗,他既与朝廷为敌,中原武人便也都
不肯归附。若凭他这等风烛残年,还能活得多少时候?今日
也不须取他性命,只要折辱他一番,令武当派声名堕地,此
行便算大功告成。”于是冷冷的道:“我们造访武当,只是想
领教张真人的武功到底是真是假,若要去剿灭明教,难道我
们不认得光明顶的道路么?又何必在武当山上比武,莫非天
下只有你张真人一人,方能品评高下胜负?这样罢,我这里
有三个家人,一个练过几天杀猪屠狗的剑法,一个会得一点
粗浅内功,还有一个学过几招三脚猫的拳脚。阿大、阿二、阿
三,你们站出来,张真人只须将我这三个不中用的家人打发
了,我们佩服武当派的武功确是名下无虚。要不然嘛,江湖
上自有公论,也不用我多说。”说着双手一拍。
她身后缓步走出三个人来。
只见那阿大是个精干枯瘦的老者,双手捧着一柄长剑,赫
然便是那柄倚天宝剑。这人身材瘦长,满脸皱纹,愁眉苦脸,
似乎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要不然便是新死了妻子儿女,旁
人只要瞧他脸上神情,几乎便要代他伤心落泪。那阿二同样
的枯瘦,身材略矮,头顶心滑油油地,秃得不剩半根头发,两
边太阳穴凹了进去,深陷半寸。那阿三却是精壮结实,虎虎
有威,脸上、手上、项颈之中,凡是可见到肌肉处,尽皆盘
根虬结,似乎周身都是精力,胀得要爆炸出来,他左颊上有
颗黑痣,黑痣上生着一丛长毛。张三丰、殷天正、杨逍等人
看了这三人情状,心下都是一惊。
周颠说道:“赵姑娘,这三位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
我周颠便一个也斗不过,怎地不识羞的乔装了家人,来跟张
真人开玩笑么?”赵敏道:“他们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我
倒也不知道。他们叫甚么名字啊?”周颠登时语塞,随即打个
哈哈,说道:“这位是‘一剑露天下’皱眉神君,这位是‘丹
气霸八方’秃头天王。至于这一位嘛,天下无人不知,哪个
不晓,嘿嘿,乃是……那个……‘神拳盖世’大力尊者。”
赵敏听他瞎说八道的胡诌,不禁噗哧一笑,说道:“我家
里三个煮饭烹茶、抹桌扫地的家人,甚么神君、天王、尊者
的?张真人,你先跟我家的阿三比比拳脚罢。”
那阿三踏上一步,抱拳道:“张真人请!”左足一蹬,喀
喇一声响,蹬碎了地下三块方砖。着脚处的青砖被他蹬碎并
不希奇,难在邻近的两块方砖竟也被这一脚之力蹬得粉碎。
杨逍和韦一笑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好家伙!”
那阿大、阿二两人缓缓退开,低下了头,向众人一眼也
不瞧。这三人自进殿后,一直跟在赵敏身后,只是始终垂目
低头,神情猥琐,谁也没加留神,不料就这么向前一站,登
时如渊停岳峙,俨然大宗匠的气派,但退了回去时,却又是
一副畏畏缩缩、佣仆厮养的模样。
武当派的知客道人灵虚一直在为太师父的伤势忧心,这
时忍不住喝道:“我太师父刚才受伤呕血,你们没瞧见么?你
们怎么……怎么……”说到这里,语声中已带哭音。
殷天正心想:“原来张真人曾受伤呕血,却不知是为何人
所伤。他就算不伤,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跟这等人比拚拳脚?
瞧此人武功,纯是刚猛一路,让我来接他的。”当下朗声说道:
“张真人何等身分,岂能和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过招?这不是天
大的笑话么?别说是张真人,就算我姓殷的,哼哼,谅这些
奴才也不配受我一拳一脚。”他明知阿大、阿二、阿三决非庸
流,但偏要将他们说得十分不堪,好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赵敏道:“阿三,你最近做过甚么事?说给他们听听,且
看配不配和武当高人动手过招。”她言语之中,始终紧紧的扣
住了“武当”二字。
那阿三道:“小人最近也没做过甚么事,只是在西北道上
曾跟少林派一个名叫空性的和尚过招,指力对指力,破了他
的龙爪手,随即割下了他的首级。”
此言一出,大厅上尽皆耸动。空性神僧在光明顶上以龙
爪手与张无忌拆招,一度曾大占上风,明教众高手人人亲睹,
想不到竟命丧此人之手。以他击毙少林神僧的身分,自己足
可和张三丰一较高下。
殷天正大声道:“好!你连少林派的空性神僧也打死了,
让姓殷的来斗上一斗,倒是一件快事。”说着抢上两步,拉开
了架子,白眉上竖,神威凛凛。
阿三道:“白眉鹰王,你是邪魔外道,我阿三是外道邪魔。
咱俩一鼻孔出气,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要打,咱们另拣日
子来比过。今日主人有命,只令小人试试武当派武功的虚实。”
转头向张三丰道:“张真人,你要是不想下场,只须说一句话
便可交代,我们也不会动蛮硬逼。武当派只须服输,难道还
真要了你的老命不成?”
张三丰微微一笑,心想自己虽然身受重伤,但若施出新
创太极拳中“以虚御实”的上乘武学法门,未必便输于他,所
难对付者,倒是击败阿三之后,那阿二便要上前比拚内力,这
却丝毫取巧不得,这一关决计无法过去,但火烧眉毛,且顾
眼下,只有打发了这阿三再说。当下缓步走到殿心,向殷天
正道:“殷兄美意,贫道心领。贫道近年来创了一套拳术,叫
作‘太极拳’,自觉和一般武学颇有不同处。这位施主定要印
证武当派功夫,殷兄若是将他打败,谅他心有不甘。贫道就
以太极拳中的招数和他拆几手,正好乘机将贫道的多年心血
就正于各位方家。”
殷天正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听他言语中对这套
“太极拳”颇具自信,张三丰是何等样人,既出此言,自有把
握,否则岂能轻堕一世的威名?但他适才曾重伤呕血,只怕
拳技虽精,终究内力难支,当下不便多言,只得抱拳道:“晚
辈恭睹张真人神技。”
阿三见张三丰居然飘然下场,心下倒生了三分怯意,但
转念又道:“今日我便和这老道拚个两败俱伤,那也是耸动武
林的盛举了。”当下屏息凝神,双目盯住在张三丰脸上,内息
暗暗转动,周身骨骼劈劈拍拍,不绝发出轻微的爆响之声。众
人又均相顾一愕,知道这是佛门正宗的最上乘武功,自外而
内,不带半分邪气,乃是金刚伏魔神通。
张三丰见到他这等神情,也是悚然一惊:“此人来历不小
啊!不知我这太极拳是否对付得了?”当下双手缓缓举起,要
让那阿三进招。
忽然俞岱岩身后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道童来,说道:
“太师父,这位施主要见识我武当派的拳技,又何必劳动太师
父大驾?待弟子演几招给他瞧瞧,也就够了。”
这个满脸尘垢的小道童正是张无忌。殷天正、杨逍等人
和他分手不久,虽然他此刻衣服形貌全都改变,但一听声音,
立即认了出来。明教群豪见教主早已在此,尽皆大喜。
张三丰和俞岱岩却怎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