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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宝,那也难说得很,看起来该算不祥之物,海东青德成和
海沙派这许多盐枭都为它枉送了性命。眼下只有拿去呈给师
父,请他老人家发落。”于是拾起地下火把,往神幔上点火,
眼见火头蔓延,便即出庙。
他将屠龙刀拂拭干净,在熊熊大火之旁细看。但见那刀
乌沉沉的,非金非铁,不知是何物所制,先前长白三禽鼓起
烈火锻炼,但此刀竟丝毫无损,实是异物,又想:“此刀如此
沉重,临敌交手之时如何施展得开?关王爷神力过人,他的
青龙偃月刀也只八十一斤。”将刀包入包袱,向德成的葬身处
默祝:“德老丈,我决非贪图此刀。但此刀乃天下异物,如落
入恶人手中,助纣为虐,势必贻祸人间。我师父一秉至公,他
老人家必有妥善处置。”
他将包袱负在背上,迈开步子,向北疾行。不到半个时
辰,已至江边,星月微光照映水面,点点闪闪,宛似满江繁
星,放眼而望,四下里并无船只。沿江东下,又走一顿饭时
分,只见前面灯火闪烁,有艘渔船在离岸数丈之处捕鱼。俞
岱岩叫道:“打渔的大哥,费心送我过江,当有酬谢。”只是
那渔船相距过远,船上的渔人似乎没听见他的叫声,毫不理
睬。俞岱岩吸了一口气,纵声而呼,叫声远远传了出去。
过不多时,只见上流一艘小船顺流而下,驶向岸边,船
上艄公叫道:“客官可是要过江么?”俞岱岩喜道:“正是,相
烦艄公大哥方便。”那艄公道:“请上来罢。”俞岱岩纵身上船,
船头登时向下一沉。那艄公吃了一惊,说道:“这般沉重。客
官,你带着甚么?”俞岱岩笑道:“没甚么,是我身子蠢重,开
船罢!”
那船张起风帆,顺风顺水,斜向东北过江,行驶甚速。航
出里许,忽听远处雷声隐隐,轰轰之声大作。俞岱岩道:“艄
公,要下大雨了罢?”那艄公笑道:“这是钱塘江的夜潮,顺
着潮水一送,转眼便到对岸,比甚么都快。”
俞岱岩放眼东望,只见天边一道白线滚滚而至。潮声愈
来愈响,当真是如千军万马一般。江浪汹涌,远处一道水墙
疾推而前,心想:“天地间竟有如斯壮观,今日大开眼界,也
不枉辛苦一遭。”正瞧之际,只见一艘帆船乘浪冲至,白帆上
绘着一只黑色的大鹰,展开双翅,似乎要迎面扑来。他想起
“天鹰教”三字,心下暗自戒备。
突然之间,那艄公猛地跃起,跳入江心,霎时间不见了
踪影。小船无人掌舵,给潮水一冲,登时打起圈了来,俞岱
岩忙抢到后梢去把舵,便在此时,那黑鹰帆船砰的一声,撞
正小船。帆船的船头包以坚铁,一撞之下,小船船头登时破
了一个大洞,潮水猛涌进来。俞岱岩又惊又怒:“你天鹰教好
奸!原来这艄公是你们的人,赚我来此。”眼见小船已不能乘
坐,纵身高跃,落向帆船的船头。
这时刚好一个大浪涌到,将帆船一抛,凭空上升丈余。俞
岱岩身在半空,帆船上升,他变成落到了船底,危急中提一
口真气,左掌拍向船边。一借力,双臂急振,施展“梯云
纵”轻功,跟着又上窜丈余,终于落上了帆船船头。
但见舱门紧团,不见有人。俞岱岩叫道:“是天鹰教的朋
友吗?”他连说两遍,船中无人答话。他伸手去推舱门,触手
冰凉,那舱门竟是钢铁铸成,一推之下,丝毫不动。俞岱岩
劲贯双臂,大喝一声,双掌推出,喀喇一响,铁门仍是不开,
但铁门与船舱边相接的铰链却给他掌力震落了。铁门摇晃了
几下,只须再加一掌,便能击开。
只听得舱中一人说道:“武当派梯云纵轻功,震山掌掌力,
果然名下无虚。俞三侠,请你把背上的屠龙刀留下,我们送
你过江。”话虽说得客气,语意腔调却十分傲慢,便似发号施
令一般。俞岱岩寻思:“不知他如何知道我的姓名。”
那人又道:“俞三侠,你心中奇怪,何以我们知道你的大
名,是不是?其实一点也不希奇,这梯云纵轻功和震山掌掌
力,除了武当高手,又有谁能使得这般出神入化?俞三侠来
到江南,我们天鹰教身为地主,沿途没接待招呼,还得多多
担代啊。”俞岱岩倒觉不易回答,便道:“尊驾高姓大名,便
请现身相见。”那人道:“天鹰教跟贵派无亲无故,没怨没仇,
还是不见的好。请俞三侠将屠龙刀放在船头,我们这便送你
过江。”
俞岱岩气往上冲,说道:“这屠龙刀是贵教之物吗?”那
人道:“这倒不是。此刀是武林至尊,天下武学之士,哪一个
不想据而有之。”俞岱岩道:“这便是了,此刀既落入在下手
中,须得交到武当山上,听凭师尊发落,在下可作不得主。”
那人细声细语说了几句话,声音低微,如蚊子叫一般,俞岱
岩听不清楚,问道:“你说甚么?”
舱里那人又细声细气的说了几句话,声音更加低了。俞
岱岩只听到甚么“俞三侠……屠龙刀……”几个字,他走上
两步,问道:“你说甚么?”这时一个浪头打来,将帆船直抛
了上去,俞岱岩胸腹间和大腿之上,似乎同时被蚊子叮了一
口。其时正当春初,本来不该有蚊蚋,但他也不在意,朗声
说道:“贵教为了一刀,杀人不少,海神庙中遗尸数十,未免
下手太过毒辣。”
舱中那人道:“天鹰教下手向来分别轻重,对恶人下手重,
对好人下手轻。俞三侠名震江湖,我们也不能害你性命,你
将屠龙刀留下,在下便奉上蚊须针的解药。”
俞岱岩听到“蚊须针”三字,一震之下,忙伸手到胸腹
间适才被蚊子咬过的处所一按,只觉微微麻痒,明明是蚊虫
叮后的感觉,转念一想,登时省悟:“他适才说话声音故意模
糊细微,引我走近,乘机发这细小的暗器。”想起海沙派众盐
枭对天鹰教如此畏若蛇蝎,这暗器定是歹毒无比,眼下只有
先擒住他,再逼他取出解药救治,当下低哼一声,左掌护面,
右掌护胸,纵身便往船舱中冲了进去。
人未落地,黑暗中劲风扑面,舱中人挥掌拍出。俞岱岩
右掌击出,盛怒之下,这一掌使了十成力。两人双掌相交,砰
的一声,舱中人向后飞出,喀喇喇声响,撞毁不少桌椅等物。
俞岱岩但觉掌中一阵剧痛。原来适才交了这掌,又已着了道
儿,对方掌心暗藏尖刺利器,双掌一交,几根尖刺同时穿入
他掌中。对方虽在他沉重掌力下受伤不轻,但黑暗中不知敌
人多寡,不敢冒险径自抢上擒人,又即跃回船头。
只听那人咳嗽了几下,说道:“俞三侠掌力惊人,果是不
凡,佩服啊佩服。不过在下这掌心七星钉也另有一功,咱们
倒成了半斤八两,两败俱伤。”
俞岱岩急忙取几颗“天心解毒丹”服下,一抖包裹,取
出屠龙宝刀,双手持柄,呼的一声,横扫过去,但听得擦的
一下轻响,登时将铁门斩成了两截,这刀果然是锋锐绝伦。他
横七竖八的连斩七八刀,铁铸的船舱遇着宝刀,便似纸糊草
扎一般。舱中那人纵身跃向后梢,叫道:“你连中二毒,还发
甚么威?”俞岱岩舞刀追上,拦腰斩去。
那人见来势凶猛,顺手提起一只铁锚一挡,擦的一声轻
响,铁锚从中断截。那人向旁跃开,叫道:“要性命还是要宝
刀?”俞岱岩道:“好!你给我解药,我给你宝刀。”这时他腿
上中了蚊须针之处渐渐麻痒,料知“天心解毒丹”解不了这
毒,这把屠龙刀他是无意中得来,本不如何重视,于是将刀
掷在舱里。
那人大喜,俯身拾起,不住的拂拭摩挲,爱惜无比。那
人背着月光,面貌瞧不清楚,但见他只是看刀,却不去取解
药。俞岱岩觉得掌中疼痛加剧,说道:“解药呢?”那人哈哈
大笑,似乎听到了滑稽之极的说话。俞岱岩怒道:“我问你要
解药,有甚么好笑?”
那人伸出左手食指,指着他脸,笑道:“嘻嘻!你这人怎
地这般傻,不等我给解药,却将宝刀给了我?”俞岱岩怒道:
“男儿一言,快马一鞭,我答应以刀换药,难道还抵赖不成?
先给迟给不是一般?”那人笑道:“你手中有刀,我终是忌你
三分。便说你打我不过,将刀往江中一抛,未必再捞得到。现
下宝刀既入我手,你还想我给解药么?”
俞岱岩一听,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上来,自忖武当派和
天鹰教无怨无仇,这人武功不低,也当是颇有身分之人,既
取了屠龙刀,怎能说过的话不算话?他向来行事稳重,原不
致轻易上当,只是此番一上来便失了先机,孤身陷于敌舟,料
想对方既有备而来,舟中自必另行伏有帮手,又兼身中二毒,
急欲换取解药,竟尔低估了对方的奸诈凶狡,当下沉住了气,
哼了一声,问道:“尊驾高姓大名?”
那人笑道:“在下只是天鹰教中一个无名小卒,武当派要
找天鹰教报仇,自有本教教主和众位堂主接着。再说,俞三
侠今晚死得不明不白,贵教张三丰祖师便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也未必能知俞三侠是死于何人之手。”他这般说,竟如当俞岱
岩已然死了一般。
俞岱岩只觉得手掌心似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咬噬,痛痒难
当,当即伸手抓住了半截断锚,心想:“我今日便是不活,也
当和你拚个同归于尽。”
但听那人唠唠叨叨,正自说得高兴,俞岱岩猛地里一声
大喝,纵起身来,左手挥起断锚,右手推出一掌,往那人面
门胸口,同时击了过去。
那人“啊哟”一声,横挥屠龙刀想来挡截,百忙中却没
想到那刀沉重异常,他顺手一挥,只挥出半尺,手腕忽地一
沉。以他武功,原非使不动此刀,只是运力之际没估量到这
兵刃竟如此沉重,力道用得不足,那刀直堕下去,砍向他膝
盖。那人吃了一惊,臂上使力,待要将刀挺举起来,只觉劲
风扑面,半截断锚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