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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著,便飞也似地掠去,离去的速度竟不比从火门弟子包围圈中脱身慢。
眼望月天心消失的身影,龙紫烟幽幽一叹:“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是你逃得这麽快却叫人伤心……帝乙老大,是你在旁边麽?”
“是我。”无声无息地,远远地自花丛後转出一道人影来,身形挺拔,神情坚冷,正是才历劫归来的北方首领天道盟主帝乙木。
龙紫烟跟在帝乙木手下十数年,那是无数次浴血苦战打出来的情谊,彼此熟知,也不以他听到自已被拒绝为耻,只是苦笑看著那个夜色中沈默高大的男子:“老大,我当真那麽差,差到他逃我就象逃鬼一般麽?”
“不关你的事。他……还不懂情。”沈默了半晌,帝乙木方才缓缓道。语声中,有著微微的苦涩之意。
会议散後,龙紫烟抛开众人,向月天心这边过来时,他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龙紫烟想对月天心说什麽──他没有忽略龙紫烟第一眼见到月天心时目中的闪亮。那种闪亮代表著什麽,他再清楚不过──然而他终究没有阻拦。
说不嫉妒是假的。但他实是深爱著、尊重著天心。他不能,也无权去为天心决定爱或不爱。私心中,他甚至有些盼望月天心会对龙紫烟作出些回应──只有天心动了情,他才有机会得到他,若天心始终无情无欲,那,纵然他有再多的手段,也是无可奈何。
淡淡的星光下,一男一女两道劲挺与柔美的背影,同时陷入了沈默中。
月天心踏进左厢房只是为了逃开龙紫烟的似水柔情,并未想到这里住的会是谁,因此当他看到一脸阴沈,坐在椅中的火离之时,两人同时都是一怔。
火离的脚边散落著一大片米饭菜蔬,夹著点点碎瓷,一个愁眉苦脸,恨不能哭出来的弟子正蹲在地上收拾,此情此景,一望便知定是火离不愿进食,推拒中打翻了碗。
“怎麽回事?”问还是要例行问一句。
那弟子认出来的是首领再三传令要尊而敬之的那天仙般的男子,当即恭敬答道:“回公子,首领命我们要好好对他,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吃饭,小的喂了他两个小时,他却打碎了十几只碗,小的又不敢动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落到这个地步,也难怪火离不愿吃饭。月天心暗叹了一声,望著灯火下闭目不语的火离,也有些感慨。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号令一出,莫敢不遵的火门门主,现下里却沦为|穴道被封,吃饭都要人喂的人质,英雄未路,情何以堪。
“送两份饭菜来,我陪著火门主吃罢。”淡淡地吩咐那弟子,不意外地见到火离微震了下身子,以及那弟子瞪大的眼神。
“是,是。”弟子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收拾完地上的垃圾退下,心中暗自庆幸总算甩掉了这个烫山芋。
12
月天心袍袖轻拂,火离蓦地睁开眼,凶狠瞪住了他──那一拂之间,月天心竟将他的|穴道全数解去,这可比放虎归山还要危险,难道月天心当真以为能克制烈焰掌,便不怕他偷袭?火大门主,懂的武功可绝不止烈焰掌这一种啊。
月天心瞧见火离的神情,已知其意,微微一笑:“火门主,我敬你是一方豪杰,饭都要让下人喂,那是折辱了你,你还是请自便罢。”
火离冷哼一声,语锋讥诮如刃:“月天心,你以为用这两句话便能套住我?我可是黑道出身,从不管甚麽仁义信礼,哪样有利我便做哪样──话先说在前面,你解了我的|穴,我可不保证不对你出手,也不保证会乖乖留在这里直到你们拿人来换。我劝你还是三思。”
“那也由得你。”月天心神情不变,洒脱一笑,一双如星美眸在灯光下熠熠生光,“若死在你手里,只能怪我自已学艺不精,你若是逃走──火门主当真是会逃的人麽?”
“你──”被他言语挤兑,火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恨恨地看著月天心,越瞧越觉得那份淡定的笑容实在可恶。
月天心说的没错,他行事虽不择手段,不顾规矩,可那份骄傲自负的天性却是深植到骨子里,决不会做出带著俘虏这个称号逃跑的事来。要跑,也得是在扳回一局之後。
“世事无常,你我萍聚於此,也算是一种缘份。不管明日是死是生,是敌是友,今晚──只在今晚,我们且平和地吃顿饭如何?”月天心眼光诚挚,晕黄的烛光照在他温文的笑容上,便象是镀了层淡金一般,说不出地柔美动人。
象一场梦,一场恍恍惚惚心深处最美的迷梦。面对这般温和宁静的容颜,火离不知不觉怒气已退了大半,适才还充塞心口的屈辱愤怒竟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出江湖以来,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宁静安祥──眼前这人,的确有让人安定的特殊魅力。
──或许,不仅仅是安定……火离迷惘中隐隐觉出了什麽。
“我也没吃晚饭,带我一份如何?”
含笑的声音随著帝乙木的脚步声响起,靴声橐橐,走进屋来的除了神色安然,看不出表情的北方首领帝乙木,还有两个手拎数层红色食盒的天道盟弟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此时此刻,帝乙木与火离心中,都象是有些什麽在阻挡著他们同时发难,翻脸对上。
这是个不属於仇杀的夜晚。只想,安安静静与那人坐下,共度一顿以前从未有过、也许以後也未必会有的、奇异而迷惑的晚餐。
一南一北两大权势首领,就这样平和地,不带丝毫杀意地,分坐在雕花紫檀木方桌的两端。中间打横相陪的,是依然清逸高洁,雪一般的蜀山弟子月天心。
桌上除了种类繁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之外,还有一坛以泥密封了罐口的酒。两个天道盟弟子均已悄然退下,临走不忘将屋门带起,於是,不算大的室内,烛火低照中,便漾起了层层莫可名状的情致。
“这是临安专做贡酒的蒋家酿藏了两百年的状元红,也算不错了。但酒虽好,却有些陈,用今年新出的山西竹叶青调一分下去,便当真完美了。”
帝乙木俨然扮起了主人的角色,抛开他的身分不谈,此时的帝乙木气度雍容,言辞清朗,倒真有几分好客公候的气派。
“蒋家的百年状元红,那是皇宫中也没有的极品,你却只是说它不错,唉,帝乙,你亏负这酒了!”火离摇头叹息,全然只是一风雅客人的模样,“对了,天心,你是仙家一派,能喝酒麽?”
自自然然地他改口叫起了天心,月天心也不在意,帝乙木却是目光一闪。
“蜀山的门规并不禁酒,只是我却极少喝,”月天心微微笑著,看得出心里也甚是高兴,“让我来喝这酒,才只怕对不起它呢。”
胡说。南北二人目光闪动,同时在心中暗道。这世上,再没有配不起月天心喝的酒,多的,倒只是怕玷污了那白衣的俗物──却嫌脂粉污颜色啊天心。
“那就喝一点罢,醉了也别怕,有我在呢,这个西风驿站虽然小,世上倒也没有几个人能不请而入,不声不响地闯进来。”
帝乙木说著,边拍碎了坛上的泥封,刹那间,一股沈沈的酒香便在密室里溢了开来,熏人欲醉。帝乙木却不忙将之倒出,另拿了个细长银勺,从一个碗中勾起些碧绿如蓝的液体,加入坛中,摇了几摇,注入每人面前的白玉盏中。
酒香更浓,醇厚中,另多了些缭人心魄的清新气息,如少女初恋的眼波,既生涩,又含柔情无限。
闻到这样的酒香,不喝也便醉了,连素性淡泊的月天心也禁不住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当真是仙酿──想不到帝乙还有这手调酒的好本事。”
得他夸奖,虽只是淡淡的一句,帝乙木心中也便如饮了微醺一样的醉染了,含笑举杯:“那麽,开始罢。”
酒是好酒,酒力却也非常。两百年的状元红,不会喝酒的人便闻到也要醉了,何况又加了新酿的竹叶青,几杯下肚,便连素有千杯不醉之量的帝火二人也已有了几分醺意,不知不觉间,心神也都放松了下来。
火离略向月天心举杯,二人一笑,各各饮尽了手中的酒,都觉心中欢畅快意,帝乙木亲自又为他们添满,笑道:“天心,我输给你的赌约,现在便开始履行了,做你的小厮,你可有打赏麽?”
“我身无长物,何况,你这北方大盟主太过威风,便连皇帝只怕也打不了你的赏,”月天心也喝了几杯,却没如南北二人料想中的醉倒,反是眼神格外清亮了起来,“你可莫要为难於我,我也不敢当真屈了你,小厮一事,就此作罢吧。”
帝乙木笑了一笑,却并未说话,只是又一扬杯,三人流水般地又喝了一盏。适才一时情动,帝乙木差点便要说出要他赏个吻的话来,幸亏火离在座,才生生压了下去,没做出让天心惊吓的事来──不过那火离也真碍眼,什麽时候一定要做了他,竟然用那种眼神看天心,可恶!
火离看帝乙木的心情也大抵如是,只是身居下风,更多了一份郁闷,却不露在面上,只是笑著转开话题:“天心,适才我似乎听到有女子向你示爱,你却逃了──那女子很丑,入不了你的法眼麽?”
火离|穴道被封,耳力尚在,能从远处听到他们对话也不出奇,月天心先却没想到,被他突然这麽一提,不由面上一红,赦颜道:“不是,龙姑娘生的很美,只是我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那表示,他其实对龙紫烟并非无心?帝火二人何等敏锐,立即便听出了不对,心中颇不是滋味,对望一眼,火离复又追问:“天心,你的功夫放眼天下也没几人能及上,又是名门弟子,为何连爱一个女子也不敢?”
其实这已问得太深,换作平时,月天心必当淡淡一笑,不予置答,然而此刻,这酒,这烛火,这宁和著的南北二人,在在俱酝出一种柔软的气氛,让人不自觉松去了心防。
“你们哪里知道,我是有情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