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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苏瑾,微微一笑,“与苏小姐确是有缘。不过,你若是来买货,还是算了罢。这孙记……”
“盛夫人,您,您这话是从何说起?”一旁迎客的小伙计瞬间苦了脸儿,却不敢得罪来人,只好连连赔笑道,“若往日有对夫人照顾不周地方,还望您海涵……”
“对我照顾不周倒不要紧,要把货物的关口把好……”
苏瑾佩服丁氏的勇气地同时,也感叹,人只有到了一定地高度,有些话才有资格说。自那日从大佛寺归来,她开始留意关于丁氏的事情,问了常氏和苏士贞,知道她如今是归宁府本地商人中,最大的布匹丝绸商,生意并不往南边做,反而主要是往西边的开封,河南的障德等地,以及山东地界的各府,再远一些,便是与关外的商人,以丝绸互市毛皮药材等物。
因而她名下的生意有丝绸店,布店,手帕丝线铺子,并在本地有两间成衣铺子和两间生药铺子。虽然苏士贞和常氏都不知她在别处的生意有多大,但光在归宁府内的铺子,便有八间。特别是她的成衣铺子,每年冬天,将自辽东一带置换回来的皮毛加工成皮袍子,皮袄子。一件至少售价八十两银子,最好的貂皮皮袍子,一件要价近三百两。就商品的单价便能估出她铺子里每日的流水有多少。真真正正是个名符其实的女富翁。
正想着,却听丁氏又问苏瑾,“苏小姐此来是买何物?”
苏瑾连忙收回心思,上前一步先行了礼,才笑着回话,“说实话,今日并非来买货物,是因昨日买的物品不合心意,想来瞧瞧是否可退了。”
“哦?”丁氏挑了挑眉头,似乎对苏瑾的做法有些意外。苏瑾也不明说,只叫梁小青将篮子拿来,将油纸打开一角,露出里面的肉脯,轻轻道,“是些吃食”
“哦……”丁氏拖着长长的尾音,了然点头,“即如此,你随我一道儿进去罢。看在我的薄面上,孙记的大掌柜必会给顺当退了的”说到最后,已带出讽刺意味来。
对她这一表现,苏瑾不明就里,也不敢胡乱插话,便谢道,“如此,苏瑾先谢过盛夫人”
那小伙计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地跟在两人身后回了铺子。
进了孙记商号,丁氏也不停留,径直上了二楼,她并不看货,只是随意带着苏瑾进了一处雅间,落座之后,才向苏瑾道,“这里我以往来此挑选货物歇脚的地方,苏小姐请坐。”
苏瑾忙施礼道,“谢盛夫人”心中却在揣测,她对自己这般友好,却是为何,难不成只是因为可怜自己被退了亲,又欣赏那么一点点的小勇气,还有一点点的小聪明?
“这些吃食可是生了蛆虫地?”见苏瑾落了座,丁氏示意明月将那篮子取来,边问苏瑾。
苏瑾点头,“正是。夫人也买到这样的吃食了么?”
丁氏笑着摇头,“自这新任的大掌柜来,我便很少在孙记置买东西。旁人觉不出孙记不对头,我却能一眼看透。现下果然叫我猜中了,这几天我倒是天天来地,你这点货物若非正巧遇上我,你是退不掉地。”
说着顿了顿,自言自语地道,“我倒要看看孙世诚的多久能觉察这边出了岔子,才派人来收拾这烂摊子”
苏瑾听前面的话还好,后面却有些听不明白了。她这语气中,有对朋友般的怒其不争,又有等着看热闹的心态,更摸不着头脑,不过这话却表明,丁氏与孙记的交情是不浅地,最有可能的是与孙家的现任家主交情不浅
但这话她不好接,也不好问。心思一转,顺着另一条线问下去,“敢问夫人,孙记何时换了大掌柜,苏瑾四月底曾来挑些物件送把人,并未觉出异样来”顿了顿又补充道,“苏瑾那次来,也碰到了夫人,只是那次苏瑾有眼不识泰山,白白错过了。不过,由此可见苏瑾与夫人也是实在有缘”
“可是潘府来给潘小姐挑选嫁妆地那次?”上次大佛寺一面之后,丁氏便听另一丫头名叫繁星地说了此事,因而听了她话并不奇怪,含着别有深意的笑意反问。
“正是”苏瑾大方地点头,对她话中其它暗指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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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章 百年商号的危机(三)
“那次当真没异样么?”丁氏收起笑意,淡淡地道,“以往的孙记,可从不会叫客人在大厅广众之下唱单挑货,大声喧哗影响他人。贵客自会迎到雅室之中,有小伙计拿着货单,取了货叫客人看。”
苏瑾那次也觉潘府下人鸹噪,若是在现代的超市之中,有人这般作态,早有喜抱不平地人出来呛他们了。但她却原谅了,大抵是因为存着这种开架的销售方式已属难得,不要太过苛求的心态。听了丁氏的解释,才明白,原是自那时孙记商号已经病了。而这“病”来源于新换了个不成事的大掌柜来
不由对原来的孙记商号又多了一层的好感,进而对接下来的事态又添了一层好奇。
两人正说着,突地门外有人恭敬地道,“可是盛夫人来了在下孙记二掌柜孙牛”
“进来吧”丁氏的声音淡淡的,象是吩咐自家下人一般。
门立时被推开,进来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男子,进门便笑着拜下去,“见过盛夫人”
“免礼”丁氏的神情仍然是淡淡地,等那孙记二掌柜孙牛直起身子,她突然毫不客气的数落道,“孙牛啊孙牛你还真象一头牛,只知道拉犁耕田,却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的收成都保不住”
孙记二掌柜脸上浮起尴尬的神色,苦笑道,“盛夫人,您就别取笑小人了。不让小的做大掌柜是家主的命令,小人怎敢不从。”
丁氏微微叹了一声,又冷笑道,“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孙世诚也不例外你们那位姨娘家地舅爷现在何处?可知道你们铺子里已出了大事?”
说着将苏瑾带来的篮子往他面前一推,不无讽刺地道,“瞧瞧这是什么?入口的东西,长了蛆虫仍往外发卖,二掌柜、仓管、伙计和帐房,孙记商号归宁府分号百余人的眼睛都是瞎地?”
孙二掌柜连连赔罪,“这……这事说来话长盛夫人您别气,小的马上叫人将货物退了,两倍赔偿”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苏瑾。
丁氏摆手道,“赔偿自是要赔地,不过两倍却不够,莫要问我多少,自去翻你们地店规我且问你,这吃食是怎么回事,孙家的库房我是晓得的,夏有冰窖,冬有暖房,何至变会成这等模样?”
孙二掌柜一是不敢得罪得她,二来是晓得她与家主确实有些渊源,虽不清楚是什么关系,但这么些年来,这盛夫人对孙记的友好,他也是晓得的。只是这次她突然插手孙家自家的事情让他有些意外。但意外归意外,自己现在也是无计可施,送往宁波的书信已有半月,仍不见那边有半点动静。
自前五日起,来退货地人已多起来,那位姨娘舅爷大掌柜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几天才出来晃一圈儿,便又不知钻到哪条烟花柳巷之中。这分号的库管与帐房皆是他带来地人,自己说话无半点份量,每日只能干着急。
以丁氏与家主的交情,知道此事说不得会替他再往宁波那边儿报信儿,想到此处,突然感激丁氏此时插手,便不管家丑可不可外扬,一五一十的实话实说,“盛夫人不知,新来的大掌柜并不懂经营。一月前,不知谁与他说,这些吃食本是制作好地,露天放着也不会长虫子,仓房地窖中每日要大量冰太过可惜,他便将我们号里库存地冰卖了一大半儿。冰一少,地窖里冰气不足,又兼潮湿,许多吃食都有长毛发霉地迹象。再加仓房地管事也是他带来的人,只顾吃酒耍乐,哪里肯用半分心照看,仓房的门未封死,以至于有苍蝇飞了进去,这东西一旦落了根,哪里能除得尽……唉”
孙二掌柜顿了顿又道,“有些吃食实在不能卖地,便偷偷扔掉了,现下柜上剩下的吃食已不多了。只是,他还将本是分作三个等级的福建竹纸,都按一级卖,说根本瞧不出其中的分别来还有小店中原卖的是纯麻油,那大掌柜硬叫伙计们往里掺把菜油,说一斤里面搀上二两,客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还说苏杭那边的商号都是这么做地。……更别说容易做假地酒水之类,自他来卖出去的酒水,不掺水地甚少”
苏瑾暗吃一惊。原本以为这吃食只是失误,或者管理不善,却没想到是主观造假如此严重的问题,这孙记商号在归宁府的声名可算是完了
丁氏听孙二掌柜说完,半晌说道,“你是二掌柜,这般大的事情,为何不早早给宁波去信儿?”
孙二掌柜道,“实是大掌柜看得紧……”
“以我看,分明是你胆小怕事”丁氏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的话。
孙二掌柜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丁氏道,“好了,我也不多管闲事了。这位小丫头与我有缘,将她的货物退了吧。赔尝照你们店规赔乔大掌柜若责怪你,叫他去找我理论”
苏瑾并不打算占孙家的便宜,此行退货是幌子,主要是她好奇孙记这个百年商号到底怎么了。现下已答案,便不想节外生枝。当然,更不想无缘无故地承丁氏的人情
刚要推辞,孙二掌柜已连连应声,将苏瑾带来的篮子拎着出去了。苏瑾只好连连向丁氏道谢。
丁氏笑道,“你不必谢我,想来你也不是图那点银子”
苏瑾一愣。丁氏又笑,“听说你家苏家鞋铺子的鞋码子是你想出来地?”
这是她查过自己了苏瑾脑中下意识浮出这个想法,笑着承认,“是,不过是偶然突发奇想,想出来地。”
丁氏又接着问,“往各家铺子里铺货,请旁人代卖鞋子也是突发奇想?”
苏瑾呵呵笑了两声道,“那个也是地。我家本钱少,开不起甚么象样的鞋铺子。做生意不就是有本钱的,用有本钱的法子。没本钱地,自是要多想想,想个以少挣多地法子。”
丁氏笑着,赞赏点头,“你小小年纪,心思却是极活络。只是你家鞋铺子中的鞋品太过单一,颜色也单了。”
苏瑾一愣,“夫人去过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