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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尊看这状子,何时审?”钱师爷与陆仲晗一边往花厅同去,一边问道。
陆仲晗想了想,“饭后罢。在二堂小审即可。”
栓子自前衙回去,匆匆去找苏瑾回了话。此时,那位张巧儿被苏瑾安置在前厅之中,听他准了状子,苏瑾微松一口气道,“你去知会张姑娘,叫她安心。”
栓子忙笑着应了一声。
梁小青见他一上午忙碌奔走,饭食也顾不上用一口,因在一旁笑道,“看你日后还敢再揽事上身!”
栓子嘿嘿笑了两声,不敢接话,又去前院说与张巧儿知道。
苏瑾刚用过午饭,小秀便自前厅回来,“夫人,方才来了两个衙役已将张姑娘传到前面去了,说大人在二堂审理此事。叫夫人安心。”
苏瑾点了点头,因她不想过多插手陆仲晗的事儿,因而也只是看了看那位张巧儿姑娘所带的状纸,并未深入询问。
此时即已开审,想了想,依旧差栓子到前面去打听。栓子饭才刚吃到一半儿,闻言苦了脸儿,他实是不想去县衙。姑爷在家时,和言悦色,又有小姐在一旁,倒不觉有什么可怕的。谁知一到了县衙,那身官服一穿,面目一板,真真是十分威严,让人心头发怵。小姐必定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才故意叫他去,顺便叫他长长记性。
栓子认命的出了后衙,进了前衙。虽这两道门儿只有了一路之隔,他踏入前衙时,心头还是没来由的紧张。与当值的衙役说明来意,他人好意与他提点了二堂的位置。栓子小心翼翼,又轻手轻脚往那边走去。
衙门二堂与大堂同样是长官审理案件的正式场所。不过,不同于大堂的是,二堂一向用来审理那些不易大肆张扬的案子,比若地涉及到本富户乡绅之家的丑闻密辛之类的案子等。大明律并规定哪些案子要在二堂审理,不过是凭主治官员自已拿捏罢了。
这案子放在二堂审理,也正免了张巧儿在大厅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之忧。
张巧儿的状由倒也简单,状纸上的叙述基本明确。此时传她上堂,不过是为了确认是否本人诉讼,以防讼棍冒充。再提些状纸上的问题,观此人回话时的态度、神态以及是否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张巧儿被传到二堂,伏首跪下,“民女张氏叩见大老爷。”
陆仲晗看堂下跪着之人,衣衫破旧,体态柔弱,回话时略带颤音,正是普通小户女儿家初进公堂的正常反应。沉吟片刻问道,“张氏,你状告兄长。可知幼告长、妹告兄,若事情属实则罢,若非实情,刑杖八十,你可知晓?”
“民女明白。民女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张巧儿伏首叩道。声音虽轻,语气却坚决。
陆仲晗此言也只是吓她一吓。按说案由明了,发了牌票,着衙役送去张家看看便知。怎奈他刚刚上任,这牌票又是他为官生涯中所发出的第一张牌票,自是要慎重些。
陆仲晗微微点头,“你状上所言,你兄逼迫老父讨财。可有人证?”
“有,民女四邻皆可为证。”张巧儿又垂首答道。
接着张巧儿又将其兄长圈禁老父的详细述说了一遍儿。原是张九早先对其父也颇为孝顺,只是老张头失了陕西李家的差事后,回到秀容县,为治病花了不少银钱。这两年,家中又没添多少进项,生活便有些拮据。不巧有一次张妻给老张头送饭时,隔窗瞧见老张头在藏什么东西,当时下没好意思问,事后想想,老张头在陕西李家时,一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年终还有东家发的红利,虽因病花去不少,总的算下来,也不过几十两。
何至于到了现今这种地步,便认定老张头私下藏了不少银子。张巧儿这位兄长多次试探,老张头均说并无此事。而张巧儿其嫂则说,这是老张头有意瞒着他们,想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嫁资。又说些养子终不如亲女之类的话。
这张九先是不信,但经不过张妻天天说,日日说,慢慢的也就信了。便借老父身子不好为由,骗张巧儿长居尼姑庵为其父祈福,同时以老父身子不好为由,将父亲圈禁起来,不许四邻探望。街坊四邻许久不见老张头出来闲逛,有人上门探望,皆被张九以病为由挡了回去。
还是张九的小儿子在外玩耍时,无意中提及,四邻这才知道点内情。赶忙去庵中知会张巧儿。
张巧儿讲到此处,又垂下泪来,叩首道,“民女回到家中,兄长不许我进门。民女无奈只得在四邻家中安歇数日,听闻今日大老爷升堂……多亏夫人心善,民女才有机会得以面见大老爷陈诉冤情。”
栓子在二堂外听见这话,很不服气的撇撇嘴儿,这本是他的功劳……正想间,便见里面传来一声颇有威严的声音,“左右,立时去张家拿被告与四邻证人候审。”
紧接着里面一阵杂乱响动,有两个衙役拿着火签一样的物件,快速出了二堂。栓子知道审案审完了,赶忙挺胸抬头站得笔直。
不多时,陆仲晗自二堂出来,一眼瞧见他,便能猜到他是为何而来,嘴角微动,似乎是想笑,却又及时绷住了。
栓子眼角余光撇见,心下一松。
出了前衙,栓子立在前后衙的通道之中,看了看张巧儿,道,“你且在此等等,我去问夫人可有话说。”
张巧儿垂首应声。
“帮人到底,送佛到西。香草,取五两银子来。”苏瑾听完栓子的话,向香草道。
梁小青在一旁笑道,“小姐这回可亏大了。即帮人又送银子……”
苏瑾笑叹一声,“能帮的也不多。听她说她父亲病重,看她衣着,家境似也不甚好……”
梁小青笑了笑,望望天色,叹道,“姑爷午时也没休息。”
栓子怕苏瑾因这句话又怪他,赶快接了银子跑了。引得后面的人一齐失声而笑。
却说今日放告,陆仲晗与钱师爷忙得团团转,胡师爷这个钱粮师爷自户房交接一事完成后,便略微闲了些。忙完一干公务之后,出门四处闲看。突见几个衙役自二堂出来,急色匆匆,便拦住其中一人询问。听得那衙役说到案由时,猛然捕捉到几个字眼。
拧眉问道,“你说那老汉是陕西李家的染工?”
“对!老先生也认得他?”
胡师爷摇头,“不认得。”摆摆手,让那差役自去。
心头却在琢磨,不知这李家是哪个李家,若是他知道的那家,大人早先言说的事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197章 双赢的“生意”
衙门即是发了牌票,着衙役前去拿人。苏瑾便放了心。她并不怎么关心判案的结果,那张巧儿说其父被兄长圈禁,病情危机,现今有官府准了状子,张巧儿自能见着其父,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半下午的时候,阮二过府来汇报织坊的事儿。先前织坊只是试织,重点解决技术问题,因而织工并不多。如今要扩大生产,必要再招些织工人手。
“调试好的织机已有五六十架,正在调试的大织机还有十来架。人手仍差一半儿。”阮二略微有些发愁,苦着脸儿和苏瑾道,“坊子里贴出用工告示,已有三天,来应征的倒不少,合格的却寥寥无已!”
忻州府与内陆不同,当地百姓大多以种地为业,民间纺织的好手本就少。再者,那十来架大织机,是仿着江南织造局的妆花缎子机改良的。所谓妆花,让苏瑾以通俗的话来解释,大约等同于前世的提花技术。这种织机,操作起来,并非一人能完成。
织机架正上方又悬有提花机。两人织,两人配合操作提花机,这种高精准的配合工作,并不是随便拉个织工便能做的。
这个问题,早先她和阮二几人也议过,本是有些心理准备,但真到此时,苏瑾也有些发愁。以指叩桌,低头思量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要办个培训班么?”
她声音低,阮二没听清楚,往前伸了伸头,“夫人说什么?”
“没什么。”苏瑾笑了笑,又问,“生手多久能练成熟手?”
阮二偏头想了想道,“咱们坊子里的这些妇人,自咱们羊毛坊开始筹建,便一直在。至今已有三个月,她们早先是织过羊毛的,也算是熟手了。”
“她们算什么熟手?”苏瑾笑了笑,“不过是给前一位刘掌柜织过几张毯子而已。也就比一般的妇人强那么一点点……”
阮二笑了,“这倒也是。这么算起来,生手到熟手至少三个月……”说到此处,他停下来,试探着问道,“夫人莫不是想招了人后,再现教她们么?”
苏瑾点头。要扩大生产,原料,技术,人工三者缺一不可。如今似乎只有这么一条路子可走了。
阮二沉吟片刻,道,“夫人说的也是个法子。现有的熟手妇人可先开工,余下的么,只好一步一步慢慢来。”
只是办培训班,她面临的问题亦不少。最最关键的一点,现今不是二十一世纪,妇人们怕是没白白浪费三个月,不领一文工钱而来学习的觉悟罢?二则即是授课,不免要边操作边教授,她的羊毛好不容易才购买因来的……原料浪费也是一大问题,着实叫人心疼。
与阮二议了半晌,最终也没议定如何办。眼见天色已晚,苏瑾只好叫他回去和工坊中的师傅再议一议,议个最佳的方案出来。
阮二知已到散衙的时间,便不再多留,匆匆去了。
他刚走不久,苏瑾便听到散衙的梆子声,不多时,后衙的大门便开了,传来栓子恭迎的声音。
苏瑾自正厅里走出来时,陆仲晗已过了屋宇式的门厅,她笑着迎上去,“倒比我想象的回来得早些。”以栓子说上午的架式,苏瑾本以为他今儿会在衙门挑灯办公呢。
陆仲晗笑笑,没说话,往她这边走来。直到两人会合到一处,他才轻笑道,“晚堂的状子少些。便早早回来了。”
“我听栓子说,那位张姑娘的案子下午审,可是有结果了?”
“已将被告看押。”
苏瑾一怔,“案情很复杂么?”据她所了解的丁点皮毛,若是案情清楚,当堂宣判即可,并不需要将人犯关押。
两人一边说着话,已转入二门,走在通往自己院子的小道上,陆仲晗抓了她的手,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