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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媳也罢,大约皆出自书香门第。这些姻亲是否有官职,倒未提,家财亦未提,难不成都不富有么?
苏瑾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如此详尽的摆家谱,不知是在告诉她门户之差不大,还是门户之差太大?
而第二部分只有寥寥几行字,苏瑾大约能背下来,“明户律婚姻门男女婚姻条云:若卑幼或仕宦,或买卖在外,其祖父母及伯叔父母兄姊后为定婚,而卑幼娶妻,已成婚者,仍旧为婚。未成婚者从尊长知定,违者杖八十……”
信末又道,“……陆某十七岁离家时,长辈未定婚约……”
这莫不是在告诉她,他自己做主成婚是合法的?但这条例又透出,未经长辈的婚姻虽然合法,可又不免将来会受责难。
苏瑾脑中再次纷乱成一团。许久以指轻敲桌面,叹了一声,这两部分内容相结合,再想想常氏带来的话,或可做做出如下的结论:“帮忙”是不可能地,必须要成亲。成亲是合法地,却又可能会被刁难地。因而未来不是那么顺畅地……
再加常氏带回的那句,“你只与她道,她心中地顾虑,陆某清楚,自会处理好,不消她担心……”,可得出:虽然不顺畅,他会尽全力护着自己的?
怎么愈看这信,颇有些一意拉着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味?
“小姐……”常氏挑帘进来,掌了灯,向里间轻喊一声。
苏瑾回神,自里面走出来,轻笑,“可是晚饭做好了?”
常氏点头,微黄烛火下,她润白地面容上,忧色重重。拉她坐下,轻声问道,“小姐,陆公子信中都写了什么?”自将信交给她,她便沉默不语,至今已在东厢房坐了三个多时辰。
苏瑾摇头,“没什么。只是说了其家是什么情况而已。”
常氏眼睛一亮,忙问,“小姐陆公子家是什么样地情况?”
苏瑾笑了下,“官宦之家。”
虽早先知道,常氏的眼眸还是随之一黯,叹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陆公子就没说旁的?”
苏瑾笑了笑,简略答道,“说了。”还说了很多。意图亦很坚决。
常氏想问,怎么看她面色似是不如意一般,只好打住,“先吃饭罢。小姐别想了”
苏瑾点头,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不过是下决心的问题而已
简略用过晚饭,苏瑾不欲再费神想自己的事。拉常氏和梁富贵在堂屋叙话,“奶娘,梁二叔,小青的事儿如何说?”
梁富贵呵呵笑道,“我和小青娘商量,明儿寻个媒婆,去张家走一遭儿。”
苏瑾笑道,“好。本来女方到男方家提亲便不算什么。何况现下这个时候?奶娘,银钱可够?”
常氏忙摆手,“够。够呢”
梁富贵亦道,“在外面贩货物,亦存了近二百两的银子。不消小姐担心。”
苏瑾想了想道,“早先的坊子空着也是空着,就陪与小青罢。现下家中银钱不多,倒是委屈了她。”
常氏和梁富贵一连的推,“自有银子,再与她置一座小院儿罢。”
苏瑾笑了,“我还指着张荀日后帮衬着家里做生意呢,奶娘就莫推了。”
几人正说着话,突听院门轻响。三人皆是一怔,这时候哪个会上门儿?而苏瑾下意识想到会不会是陆仲晗来了?若之前,她倒不会这般想,只是今儿的信透出来的意思太过强势。
常氏忙站起身子,“我去看看。”说着挑着灯笼出去。
苏瑾亦站起身子来,出了正房。立着屋檐下的灯笼光影里,盯着院门方向看。院门打开,传来几声低语,听到那男子的声音,苏瑾知道,自己大约是猜对了。
果不其然,片刻常氏挑着灯笼转过影壁,身后跟着高高的身影。
两人愈走愈近,待看清来人,梁富贵忙道,“小姐,我去泡茶。”说完匆匆向后面走了。
苏瑾突地对他为何而来有些好奇,一言不发的盯着来人看,直看得他脸色似是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并微微偏过头去躲闪她的目光。
苏瑾才收回目光,心中竟有微微有些畅快之意。
“陆公子请进。”常氏赶忙在中间打圆场,挑了门帘,又道,“小姐也进罢。外头寒着呢”
苏瑾点头,进了正房。听闻苏士贞出事,他只是借到铺子买酒的机会,借机问侯。而此时已入夜,却不半点不避,直接来访,这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可见这人是真的知道自己何时该做什么。而且知道得太清楚了
梁富贵和常氏倒了茶都退出去。
室内很静,陆仲晗自进来未说一句话,端坐着喝茶。苏瑾亦沉默不语,只不时扫过去两眼,偶尔能与他投来的目光撞到一处,那目光中竟有些羞色,忙偏到一旁去。
借着明亮的烛火,可看见他自脖子至耳根,淡红地一片,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情更是大好,心中暗笑起来,愈发地不说话,单等听他说些什么。
盏茶之后,陆仲晗放了杯子,一直躲闪的目光突然转过来,正视她,“请常夫人为你主事可好?”
苏瑾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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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想了想还是发上罢,明天实在补不上。情节不合心意和各位,就当作是大宝“精分”了。遁走
152章 夜来(二)
听到他的问话,苏瑾眼中因他红了脸儿,而凝起的笑意尚未消去,神色已怔住。找谁主事不是问题,问题是思量了几个时辰尚未有答案的事,要在这一问之间便做决定么?
“我……”片刻沉吟,她敛起神色,直视对方,以另一个问题将这话头暂时挡了回去,“仍是想去忻州。”
平静无波的声音初起时,苏瑾看到他的眼眸黯了一下,话音落时,他唇边却又噙出一抹笑意,眼波清漾,点头,“自是要去的。”
说完他微微垂了头,盯着自己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突地抬头轻笑,“春闱将至,不去忻州哪里来赶考的银子?”
“什么?”苏瑾一时没明白春闱、银子和她去忻州之间有何联系。
陆仲晗避开她的目光,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家贫而妻贤德,宁可餐风宿露,远赴他乡,抛头露面操持营生,亦要为夫君筹措银两,以备科举……苏小姐的高情厚义,他日陆某金榜题名,必得人口口相传……”
苏瑾懵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家贫?家真的贫么?有程记那样的靠山,赶考区区百十两银子,难道讨不来么?
而她,又哪来的什么高义,纯属一已私欲而已……
这话怎么听怎么象,苦哈哈地一对穷苦小夫妻,妻子为夫赶考所做地……牺牲?
她眼睛眨了眨,满目疑惑,盯着对面不和自己对目光的人看了半晌,好象,他就是这么个意思罢?这么一说,将来他金榜题名,那她岂不是大大的功臣?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笑,不得不承认,这顶高帽子送得让她极舒心。只是如此“颠倒黑白”……
确认他是这个意思无疑,清脆的笑声忍不住自唇边溢出,眉眼弯弯,“……难为你是怎么想到地,莫不是提前想过了?”
陆仲晗抬头看她一眼,便又将头微偏到一旁,嘴唇轻抿不语。那脖子至耳根处刚刚略微消散下去的淡红,随着她的笑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上,将脸颊亦染得绯红起来。
“那你可要用心读书……”苏瑾见状更是乐不可支,眼中闪着促狭地光芒,继续调侃他道,“……若你不高中,我这好名声可怎能传得开……若你高中了,亦要卖力为我宣扬才是”
这话……陆仲晗侧眼扫过,目光又迅速移开,微微点头,轻“嗯”一声。
苏瑾心中乐翻了天,复又捂嘴笑起来。好吧,虽然他的说法有些好笑,现下不过是为了宽她的心,但苏瑾的心头却一股暖意缓缓迅速浸润而出,将胸腔的撑得满满的,胀胀地,麻麻酥酥,是感动,还是什么,她说不清楚。只知道,这感觉对她而言,已消失了大约七八年,或者更久了。
有人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前路不管如何,现在终是有勇气走下去了。哪怕是短暂的幸福,也值得抓住。
良久,她收了笑声,肃正面容,点头轻声道,“陆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余下地事,交与奶娘办便好……”
陆仲晗这才转回头,眼中含笑望着她。
四目相对,室内又静下来。只能听闻烛火噼噼啪啪的细响和两人微细的呼吸。
片刻他收回目光,起身,长辑及地,“春闱,陆某定当竭尽全力……”
苏瑾起身相送。
方才行了两步,他又低声说了句话,将苏瑾惊得抬了头,正对他那双略有些羞色的眸子,他似是很不喜欢自己目前的窘迫状况,在一个对视之后,微微颔首,大步向门口走去,不消片刻,那高高的身影已略带些仓惶消失在门帘之处。
苏瑾好半晌回神,再回想那句话,突然揉着肚子闷笑起来。
“小姐,陆公子说了什么?”常氏送走人,进了正房,看她笑得面如桃花,竟是从未有过的畅意,不由好奇的问道。
苏瑾直起身子,一手扶了桌子,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说着整整衣衫,扶了扶笑得发酸的脸颊,肃正面容,沉吟片刻道,“奶娘,明儿请常婶婶来一趟罢。这事儿与她商议该如何操办。”
“呀,小姐这是……”常氏有些惊讶,方才她就在外面立着,里面不过传来几句话而已,她竟这么快下了决心。“这是应了?”
“嗯。”苏瑾点头,再度扯了下衣衫,偏头一笑,“有理由不应么?”
常氏怔了怔,也跟着欢喜笑起来,“是没理由不应。陆公子这样的人才家世……”
苏瑾脸上笑着。家世依旧是问题,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莫说现下是非常时期,便是正常时期,自己做主成亲,她也是敢地。不过,将来她便非一个人了,一旦做了决定,与那人便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礼节上尽最大努力做到周全罢
便拍常氏,“等明儿常婶婶来了再说罢。”
常氏看天色不早了,忙点头,“哎,小姐去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