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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陛下?你是陛下么?”
我像恍然大悟般战兢兢地叫着,泪水簌簌地直往下掉。
向后退缩时,衣衫被扯裂,大幅的前襟撕落下来,露出衬里的浅杏抹胸。
拓跋轲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扬手便又是一耳光,将我打得滚落榻下,叱道:“不必和朕装可怜,拿出你明知必死还敢顶撞朕的勇气来!让朕看一看,朕和朕的弟弟都宠着爱着的小可怜,究竟有着怎样的本来面目!给朕站起来!站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怒不可遏的拓跋轲。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庞彻底失去了原来的矜持尊贵,眉眼纠结作了一团,连肌肤都快要给眼中的怒火点着般迸着可怕的暴戾之气。
骇然地转着眼睛找不着焦距般四处张望着,胡乱擦一下唇边流出的液体,我扶了榻沿站起,如同一个真正的盲人,跌跌撞撞往着拓跋轲所站位置相反的方向逃去。
狠一狠心肠,我伸脚踩住一只小杌,将自己绊了下,一头栽倒,胸部硌上妆台,额部撞上妆镜。
惨叫声中,额上的皮肉已被锋利的边缘拉开,鲜血顿时淋漓而出。
含泪爬起身时,用眼睛余光瞥向拓跋轲,果然见他怒气略散,眉峰却已聚起,露出一丝彷徨和犹豫。
找住一个方向,双手胡乱摸索着向前行走时,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是拓跋顼出现在门前,失声唤道:“阿墨!”
“阿顼,阿顼……”我不看脚下,只低低唤着他的名字饮泣,眼看前面又要撞上书案,拓跋顼已飞奔而来,一把将我扶住,拿了他素色的衣袖便来堵我额前的血迹。
我慌乱地挣扎着,大叫道:“阿顼,阿顼!”
拓跋轲高声道:“阿墨,我在,我在!”
他抓住我的手,抚在他的脸庞,对着我点头。
我松了口气,无力地抱住他的腰,身形直往下坠,额上沥沥的血迹染成了朵朵怵目惊心的朱砂梅。
坚实的臂膀将我的腰揽住,止住我下滑的身体时,我哽咽着在他耳边道:“不要再丢开我,我求你,阿顼!不要再丢开我!不要让旁人再欺负我!不然,我会恨你,我死了都会恨你!”
一双手臂都已紧紧扣住了我,拓跋顼带了颤音的声音扑在耳边,只是低低地唤着我的小名:“阿墨,阿墨……”
这时,拓跋轲已在身后异常冷静地说道:“九弟,你看清了,你怀里的女子,是居心叵测的南朝公主!杀害你父母的仇人的女儿!你当真要她么?”
拓跋顼沉默了片刻,抬向直视着拓跋轲,恳切道:“皇兄,我知道她是明帝的女儿。可父皇去世时,她还没出生。便是该为两国间的仇恨付出代价,这么久以来,她所受的苦,也该可以偿还清了。我相信皇兄也已不再计较她的身世,否则,也便不会封她为妃了,对不对?”
拓跋轲嘲讽轻笑:“朕还当你已忘了她是朕的妃子呢!趁着朕这段时间在养伤,一时顾不了许多,你将她藏在自己殿中这么久,也该任性够了吧?朕还没死呢,你还当真想让大魏的皇帝和皇太弟,成为子民口中的笑柄么?”
北魏本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入主北方后保留了部分草原上的旧俗。前朝妃嫔若是没有子女的,可由继任的皇帝继续收纳为妃。
拓跋轲当日封妃时特地指定了令我殉葬,也是为了彻底断绝我和拓跋顼可能产生这样的念头。如今他还好好活着,拓跋顼将我留在他的宫殿中,自然极是无礼。
而我这时才知道,拓跋轲之所以一直没来理会我和拓跋顼的事,是因为他受了伤。
却不知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又发生过怎样的变故,连这位高高在上且身手不弱的大魏皇帝也会被人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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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顼并没有因兄长的话放开我,反将我搂得更紧了些,垂了头低声道:“皇兄,她已又聋又瞎,没法再好好服侍您,请将她……赐给臣弟吧!”
这话拓跋顼说得很是艰难,待说完后,空气都凝固了般紧张起来。懒
在可怕的静默中,拓跋顼迟疑了片刻,继续道:“我知道这为难了皇兄,可皇兄难道真的打算再次将她赐死吗?还是……打算连臣弟一起赐死?”
“你敢威胁朕?”
拓跋轲的声音蓦地冷森,我听在耳中,几乎忍不住想要哆嗦。
拓跋顼垂头,扶着我跪下,却保持着将我揽住的姿势:“臣弟不敢。但臣弟已放不开,臣弟没法眼睁睁看她死!”
“朕没说过再将她赐死!”拓跋轲不耐烦道,“但这个女人绝对不适合你,朕不允许她留在你身边!”
拓跋顼低沉道:“皇兄不用赐死她。只要将她随便关在什么地方,以她往日骄纵的性子,只要过上几天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的生活,自然就疯了,死了。”
拓跋轲冷笑道:“九弟,好好看看你怀里的女人!她有没有疯?有没有死?朕只看到她心机深沉,把朕唯一看重的弟弟挑唆得快连朕这个兄长也不认了!”虫
拓跋顼胸腔起伏着,却依旧固执说道:“皇兄,不能怪她,她再怎样心机深沉,到了如今这地步,也没法挑唆臣弟半分。要怪只能怪臣弟太不争气,无论如何没法眼看着她疯,眼看着她死。皇兄如要处罚,请连臣弟一起处罚,臣弟……只想伴在她身畔,不让她疯,不让她死。”
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他居然和他的兄长说,想要我,想伴在我身畔,不让我疯,不让我死……
他不怕他的兄长一怒废了他的储位,断送了他即将到手的广袤河山么?
拓跋轲不为所动,正冷冷而笑:“如果朕告诉你,她根本能听到,能看到,目前对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还等着看我们兄弟相争的笑话,你还会这样说么?”
拓跋顼垂眸望我,而我正紧紧绞着他的前襟,听天由命地直着眼,颤着身体。
“她没骗我。”拓跋顼静静说道:“即便她骗我,我也认了。我答应过她,绝不再丢开她。”
拓跋轲点头:“朕听到了。她告诉你,不要丢开她,不要将她丢给朕这个旁人欺负,是不是?”
最后的问句,他抬高了声音。
拓跋顼喉间滚动了一下,不敢答话,唇上的血色褪去,呈现淡淡的雪青色。
拓跋轲一掌击在案上,恨恨道:“朕立的好储君!大魏未来的好帝王!居然能让一个女人将心智迷惑至此!”
他眯起眼,瞳仁如有蓝色的闪电划过,利剑般穿透人心。
即便我不敢正眼看他,也被激得打了个寒战,伸手将拓跋顼的前襟抓得更紧。
额上血珠滴落,挂在眼睫,我甚至不敢松手去拂。
拓跋顼已不敢争辩,一手揽住我,一手将我眼睫上的血珠拭了,沉默地继续跪着,居然没打算让步。
这几日的相处,我的凄惨处境真的触动了他,甚至让他良心发现,决定为我把江山也拿去赌上一把么?
拓跋轲狠狠瞪着自己的弟弟,右手不自觉般握紧了剑柄,唇边的线条抿得极其僵硬。
但他终于没有失态,而是站起身,缓缓从我们身边走过,踏出了门。
我正在庆幸他是不是放弃了我时,拓跋顼揽着我肩的手臂忽然加力,掌心的汗水,居然透过单薄的春衣,熨烫湿润着我的肌肤。
不愧兄弟连心,他远比我了解他的兄长。
下一刻,我听到拓跋轲在冷淡吩咐:“来人,将墨妃送回琼芳阁!如果她敢迷惑皇太弟抗旨,即刻就地格杀!封涵元殿!皇太弟禁足,无故不得踏出殿门一步!”
拓跋顼蓦地将我拥紧,温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脖颈间。
他低哑地说道:“阿墨,你听得到我说话么?如果你听得到,你一定记住,忍一忍,再忍一忍。我不会再丢开你,绝不会!”
我喉嗓间给拉直了般疼痛着,却依旧绝望地攥着他的衣衫。
有内侍过来拉我,却是佩着刀剑的内侍。
他松开了我,我却攥着他衣衫仍不肯放,睁大着恐惧的眼睛向他求救。
他低一低头,慢慢将我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只在衣衫上留下了满是褶皱的血手印,嵌在满是血点的前襟上。
我凄声叫道:“阿顼,你答应过我不丢开我的!你答应过的!”
拓跋顼面白如纸,看得到颊边紧咬牙关的颤动,却别开脸,由着人将我用丝帕堵住嘴,一路拖往殿外。
我挣扎着,裙裾拖曳在地上,沾灰惹尘,给压在丝帕中的呼唤求救声都蒙了层灰尖般含糊不清。
泪光中,我看到了拓跋顼。
他正深深地别过脸,并不朝我看一眼,离披的栗色长发垂下,覆住了他的面容,随着他上半身几乎倾在地面的身体,大片地飘落在地上。
拓跋轲木无表情地望他一眼,转身离去。
··而涵远殿的殿门,在拓跋轲离开的那一瞬开始,慢慢地在眼前阖上。
阳光缓缓拦在门外,昏暗渐渐充斥大殿。
这一次,我没有怪拓跋顼。懒
他的确在尽全力护我。
拓跋轲说得清楚,如果他敢抗旨,便算作是我迷惑他,先将我给处死。
而他给禁足,不得出涵元殿一步……应该也是极大的惩罚吧?
他曾如此看重他的储位,如今身为皇太弟而被软禁于涵元殿,总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又回到了我曾住过的琼芳阁,并且是被捆着回去的。
我在这里居住的时候已经不短,甚至一草一木,都已很是熟悉。但琼芳阁如今给我的感觉,甚至不如涵元殿安心。
涵元殿有个舍不得我死的拓跋顼在,而这里,却完全掌握在想要我命的拓跋轲手里。
轻罗、连翘依然在阁中,可惜以她们的身份,看着我被人捆在卧房的朱漆柱子上动弹不得,虽是惶恐,却连一丝怒意也不敢流露。虫
才被绑缚停当,拓跋轲便也到了。
从人退下后,他蹲下身,拂开我额前的黑发,取出了我口中的丝帕。
我喘着气,茫然地打量着前方,问道:“是谁?是谁?阿顼呢?阿顼在哪里?”
下颔被抬起,拓跋轲眼底有隐忍的怒火,“你明知你眼前的是朕,还故意阿顼阿顼地乱叫,无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