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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香散舞衣凉-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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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次醒来时,耳边惊涛阵阵,身体飘摇般忽上忽下,竟已人在舟中,舟行江上。

过了江,便是江北。

人在江心,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节。

腹中竟又已饥肠辘辘,再不知我在沉睡之中,度过了多少个时辰。

依然是原来服侍的那名妇人,送来了极精致的饮食,垂着手恭顺地上前服侍我洗脸漱口。

可饮食再精致,我看着都已视若毒蛇野兽,忍不住自己的惊恐了。

显然,我吃的食物中下了药,而且是极厉害的迷药,至少让我睡了一两天。

江北犹有齐军,我犹可能找机会逃走,所以眼前的饮食中,必定还有迷药。

但我不能不吃,腹部已饿得疼痛,加上睡得久了,我已手足俱软,神思恍惚,根本没法逃跑。

泪汪汪带几分怯意瞥一眼在船舱口觑着我的中年商人,我咬牙提起了筷。

活着就还有一线希望,若是死在这里,只怕萧宝溶连我的尸首都找不回去。

可吃了……

我还得去面对那个比我高了两个头的拓跋轲,日日夜夜提心吊胆,让他蹂躏侮辱,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救兵么?

这一次,我在相山失踪,只怕萧宝溶都未必能查出是北魏下的手,又有多大的可能遣兵来救我?

再次睡过去时,我在梦里不断地哆嗦着。

明黄的帏帐,飞扬的云际腾龙,男性的健壮躯体,浓重的喘息和萦回无力的呻吟……

一切噩梦都会重新开始么?我这大半年清闲却枯燥的隐居生活,也维持不住了么?

饮食,沉睡,若有若无的梦境,因久睡而昏沉涨疼得快要炸裂的脑壳……

到后来,清醒时的生活,也被割裂成了断断续续的梦境,分不清是梦是醒。

我只是个无知无觉的睡美人,或者,应该说,一个由人处置的沉睡的动物,由着人将我当成包袱般拎来提去,哪怕是拆分零割也不会叫一声疼。

最后,那不知是梦是醒的片段中,我见到了拓跋轲。

“宝墨!”他俯着身,脸庞刚硬冷峻,眸子却很亮,有惊卷的海上波澜,在那种近乎炽热的明亮中若隐若现。

这是梦。

我提醒自己,然后木愣愣地盯着梦中的魏帝,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宝墨!”拓跋轲宝剑一样凌锐的眉锋皱起,如钩弋一样弯了起来。

“怎么回事?”听不到我应答,他拂袖而起,含怒转身,对着外面站着的人。

他的声调一如当日那般沉凝有力,并且是少有的提高了嗓门,有怒戾之气如利箭般腾腾而出。

外面有人惊慌地回禀:“启禀陛下,南朝失了公主,四处搜索,一路盘查极严,因此在文墨公主身上下了极强烈的迷药,一路不曾间断,可能一时伤了公主心智了。”

“伤了心智?能恢复么?”梦里容易出现幻觉,我竟然听出拓跋轲的话底有一丝紧张。

“陛下放心,绝无大碍。如果能有熟识的亲友照料,恢复得应该很快。”

“亲友……”玄底金绣的衣袍在床榻前来回走动片刻,这男子负手喝命:“把原来服侍她的侍女找过来。还有……南朝那个该死的郡主,放过来服侍她。”

他垂着眸又看我,粗糙宽大的手掌抚着我的脸庞,长年执握兵器磨出的茧子蹭得肌肤有点疼。

可这是梦,这一定只是梦而已。

拓跋轲那样凛冽可怕的人物,那双深邃如海水的蓝眸,绝对不可能浮现那样如春日晴好的天气,微风拂过海面般的温软柔和。

我木然地瞪着梦里的这个身形,半天不霎一下眼睛,居然感觉不出眼睛的涩疼来。

最后,伴着一声低低的叹息,那双粗糙的手拂上我的眼睫,抹下我的眼皮,“宝墨,睡吧,睡吧,再睡一觉醒来,还是那个只会乱涂乱画天天哭鼻子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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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其实还在梦中。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或急促或轻盈或沉重的脚步声,低低的交谈声,还有不时来把脉的大夫,不时送到口中的苦涩或香甜的汤汁。

服侍我的人,声音很熟悉,偶然睁开眼,我又看到了轻罗高高的颧骨和连翘温柔的大眼睛。懒

我觉得我应该是在梦中,不小心又梦到了春天在广陵时的灰暗岁月。

如果在梦中,我便不用怕。我总可以等到清醒时脱离噩梦的那一刻。

后来,当我见到初晴时,我更以为自己在梦中,只是已有不知哪里来的寒气,如冰刃一般,细细地沿着心口处往上划拉,让我对着初晴那双明媚却焦急的眼睛吸着气,喉中呼呼地响着,万分地不解,为什么在我的梦中,初晴会和轻罗、连翘站在一处。

她是南齐的郡主,闲散宗亲的女儿,虽尊贵却绝不可能与任何北魏或南齐的利益扯上关系。

难不成南北又议和了,动不了我,这回将初晴郡主送了来?

“阿墨,阿墨你到底怎样了?”



初晴将我扶起,纤长的手指拍着我的面颊,鸦黑的长睫扑展如蝶翼,更显出那杏仁般眼睛明澈动人。

我用力地喘着气,好久,好久,我终于能霎着眼,问她:“初晴……姐姐么?”

初晴身后的轻罗、连翘立时面露喜色,相视笑着轻声道:“醒了醒了,总算醒了!”

醒了?难道不是在梦中么?

我迷惑地转动眼珠时,初晴正急急点头:“阿墨,我是初晴,你……你能看到我么?”

睡了太久而虚软的身体无力地倚在初晴身上,温暖而柔软的躯体,一如我以前贪玩爱闹时伏倒在她身上的感觉,熟悉,却惊心。

“这里是……哪里?”

我问得吃力,但眼珠转动时,心口处的寒气已往上蔓延着,快要掐住我的喉嗓,让我无法呼吸。

卧具陈设精致洁净,一时辨不出是南朝还是北朝;可一旁站着侍奉的人显然是北魏装束,何况身畔还站着当日侍奉过我的轻罗和连翘。

初晴脸庞上保持着笑意,但却僵得有点冷硬。她转头瞥一眼身畔的侍女,低声道:“阿墨,快些醒来。我们被带到青州行宫了。”

青州……

那原是我们大齐的属地,但从春天已被拓跋轲所率魏军攻破了。

我并不记得,齐国有在青州设立行宫。

难道,我梦中的拓跋轲,竟然是真实的?这里是北魏在青州所建的行宫?

我打了个寒噤,向侍女们伸出手。

稍近的连翘笑了一笑,握住我的手,微屈了身道:“公主你总算醒了,可把咱们吓坏了!”

她的手虽然有点冷,掌心却是真实的温热,让我惘然好久,终究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我竟在京城外的相山出了事,生生地被劫到了北魏拓跋轲的手中。

惨然一笑,我放开连翘的手,无力地伏倒在初晴怀中,颤抖着身体,宁愿永远半死不活地睡下去了。

“阿墨,阿墨,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头晕么?还是想睡觉?”

初晴揽住我,用她一贯的明晰声线,温柔地问着我。

轻罗已慌忙去找大夫了,而连翘正去给我倒水。我疲乏地转动了下眼珠,苦笑道:“初晴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初晴自嘲一笑:“我也不清楚,不过见着个俊秀男子,随他进入一间别院喝了杯茶,便被带到这里了。呵,真没想到,我居然有这样的价值,让北魏皇帝千里迢迢设下这个美男计,要捉了我来。”

她不解地垂头望我:“他们为了捉你似乎更是费了很大劲,难道因为知道我们好,怕你一人寂寞着,想让我以后在这里陪着你?”

拓跋轲有这般好心?

我真想纵声狂笑,却在见到连翘递来茶水时,换作了低低的道谢:“谢谢连翘姐姐。我是不是病了挺久了?辛苦姐姐们了!”

“公主醒了就好,”连翘微笑着喂我喝水,“皇上也记挂着公主,虽然只来探过一回,可管公公那里可是一天五六回地派人过来问公主的情形。”

“哦,这样啊……”心灰意懒地蜷在初晴怀中,我居然还能倦倦地回答:“替我向管公公问好,谢谢他关心罢。等我好了,我再当面致谢。”

连翘轻罗见我被折腾成这样,也不曾说一句怨言,各各松了口气。

轻罗甚至笑道:“公主,虽说皇上这么着把你带回大魏来,让公主受了不少委屈,可由此也见得皇上待公主的一片心了。”

言下之意,当日我逃离大魏,还算是辜负了她们的好皇上?

已不是第一次落到他们手上,我也毫无选择地只有继续隐忍,因此绝对不会再去反驳她们的话。不管未来还要面对什么,我总得活下去,才能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和希望。

何况,这一次,我并不是一个人。

有机智聪慧的萧初晴在一旁伴着,总比春天那样的四面是敌举步维艰要好些。

我本就是睡得太多引出的病症,因此她们也不敢让我再睡,扶我坐起身来,由着初晴陪我说话谈笑,慢慢找回点正常人的思维状态和肢体感觉来。

我得空细问初晴时,她应该比我早了两三日被设计捉住。但当时并未引起南齐注意,多半只敬王府发现郡主失踪,自行设法寻找而已,因此初晴虽被监押着送往北方,却没给下这么重的药。

大约到了广陵以北魏军所控制的地界后,押送她的人曾在那里等了一日,待另一辆守卫极严密的马车过来了,才一起行往青州。

··直到今天初晴被押着来见我,她才知道那辆马车里被困住的人是我。

“我想不通,”初晴苦笑道,“北魏人看上任何一个南齐的名门闺秀或宗室女子,都不算奇怪,为什么会看上我?”懒

初晴显然是南齐女子中的异类。

纵然我当日在惠王府淘气得可以掀掉半座府第的地皮,也没像她这般将世俗礼仪视若粪土,禀了一副仙姿玉色,行事却疏狂放荡到令人侧目而视。

包括萧宝溶在内的天下男子,均以收集赏玩美女为乐;而萧初晴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收集赏玩俊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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