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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御医未必不知道我落胎之事,小心窥伺着我的脸色,低声道:“如果是孕妇佩带这种冰石,那么,邪寒侵体,第一伤的便是胎儿。若不曾找出病因,即便设尽千方百计,也无法保住胎儿……”
小落、小惜面面相觑。
她们虽不曾问起,但大致也猜得到这块玉佩的来源。小落吃吃道:“那个……那个公子,根本……根本就不怀好意……”
好容易,我将飘来荡去的目光散漫地投向御医们,漠漠说道:“好……好,好得很。我知道了……下去吧!”
御医们惶恐告退,而我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那一帘碎珠在眼前晃动,晃动,幅度越来越小……
我的眼珠却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仿佛被钉子硬生生地钉住,一霎不能霎。
小惜等人越来越不安,忙着扶我坐下,倒水捶肩,鲜红的嘴巴一开一阖,似在没完没了地说着什么,却一字也不能听清。
··僵坐于榻上,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袖子,不知怔了多久,忽觉衣角一紧,恍恍惚惚低头时,小落和小惜正跪在我跟前焦急叫着。
我凝了凝神,才听得小惜在叫道:“公主,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懒
哭?
我为什么要哭?
一切,不都是意料中事么?
早在发现拓跋顼是魏国皇子时,早在他将我留给拓跋轲蹂躏时,早在将他捆为阶下之囚时,我便已那等清醒地意识到,他绝非我的良人。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当断则断,不受其乱。他有他的野心,我有我的立场,我们注定了擦肩而过,浮槎不相逢。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决绝的念头开始动摇,胆敢生出一星半点明知不切实际的希望来?甚至满怀忧伤和思念,将他送的夺命之物当成性命般珍藏着,贴紧心脏佩带着,由着它噬心,啮骨!
因为他说,我们是同一种茶,合在一处泡出,可以不改香醇?
因为他说,他会对我好,一辈子对我好?虫
因为他说,他要天下,也必定因为天下有我?
我信了?
我竟信了么?
忘了他父母兄长都死于我的亲人手上,忘了我曾囚他七个月,忘了他曾暴戾地杀害与我走得略近的亲卫,轻信了他!
我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无知之人,居然也敢自负聪明,居然也敢统领南朝江山,居然也敢怀着寻找自己幸福的希望!
双掌清脆地拍在榻前的案几上,我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小惜等人再不敢劝,瑟瑟地缩着身子,噤若寒蝉。
窗外的雪似乎大了,我的大笑声中,居然听得到雪花落于地面屋檐的沙沙声,空空洞洞地在用铺天盖地的纯洁和明净,掩藏远远近近厮杀与血腥。
连红梅的清香也幽缈了,沉沉的夜里,所有的丑恶正被掩盖。
只要不是刻意揭开,明日清晨,入目的洁白将会比那枚玉佩更加洁净无瑕,美丽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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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依旧怀着萧宝溶的骨肉,从侧面的茶室奔出,吃力地呕吐得泪珠交迸。那个熟悉的秀颀身形走来,紧紧拥住了我,依旧用他清醇低沉的声音在和我说:“我不放弃你,我不逼你,我只愿你能自己走到我的身边。我总等着你。”
他拥住我时,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腕。那样的姿势,如果是懂医术的人,很容易在人不知不觉间轻易听到对方的脉搏。
当然,也听得出,我的异常,到底是因为肠胃不适,还是因为怀有身孕。
猛地惊坐而起时,拓跋顼美好而苍白的笑容似乎还飘浮在眼前,带了捉摸不定的神采,黯然而坚决。
萧构猜他要美人,我猜他更看重江山。
原来我们都错了。
江山美人,他都打算要。
他不放弃,不威逼,只是按部就班从容不迫地实施着他的计划,打掉我的胎儿,夺去我的江山,逼着我无可依傍,只能自己走到他的身边。
果然爱我,果然让人感动。
一个比拓跋轲更富有手段更会利用人的情感弱点的帝王终于出现了。
推开窗扇,寒风卷着冷雪,扑簌簌打在滚烫的面颊和单薄的小衣上。一带灯火在迤逦于通往蕙风宫的巷道,伴着踩上积雪的匆促脚步,以及惊慌嘶吼的回报。
“公主,公主,不好啦!景阳侯萧构谋反!萧构谋反!他将魏帝拓跋顼放入南浦,已经快要攻至宁都城下!”
雪夜,连雪花落到屋檐和残枝上的沙沙声都显得清寂幽冷。
而这天地,终于在天崩地裂中迎来了新的热闹,新的皇朝,新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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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清楚自己手中能调动的兵力,经过几番磨挫和分化,实在不足与兵临城下的拓跋顼近十万精兵相搏。
战,或者降,都是我不愿选择的道路;我也不认为,南朝真的已被逼上绝路。
上午紧急召见了包括宋梓、晏奕帆、唐寂等人,令他们立刻安排兵马,佯作固守城池,暗中则调派最精悍的骑兵,守住魏军尚未及占据的城南几处要道。
“长公主……打算出逃?”晏奕帆打着寒噤犹疑问我。
我冷笑,“不逃,难道留着做魏军俘虏?不然,你们还当我真的早和拓跋顼联了手,打算将江南的大好江山,作为我向他表示忠心的献礼?”
“那么……皇上和太子殿下呢?”
“自然一起走。”我毫不迟疑,“宁都可弃,皇上和太子不可弃。有他们,大齐就不算亡国!纵然拓跋氏真的占了宁都,只要臣民一心向着皇上,丢失了的国土城池,必定有机会收回!”
··宋梓等人渐渐也恢复了些血色,言谈之间,便有了些气概,“不错,只要长公主和皇上一心,我们尚有交州的尉迟将军、苍南的雷将军,还有江阳的沈将军,大可在他们护送下暂避贼人锋芒,寻机再将他们驱逐出去!”懒
这也正是我打算采取的行动。只要萧宝溶和我联手,以二人的威望,避开魏军锋锐后,再召集南方兵马勤王,即便拓跋顼占据宁都,也不可能安稳落下脚来。
和他们再商议了些细节,即下令让文武重臣即刻带了太子预备从南门出发,在唐寂、沈诃若等大将的保护下尽快逃离险地。
但萧宝溶那里,我不得不再去一次了。
他并不肯轻易让出南朝一寸土地,想要他弃了京城逃走,只怕未必愿意。
可我已穷途暮路,除了再次与他联手,我将毫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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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了薄薄的胭脂,连唇边也点了嫣红的口脂,披了件大红蹙金兰草出毛斗篷,硬是将苍白无神的面庞撑出了几分明亮妩媚。
虫
雪还在下,斜斜密密,打到雪帽上,碎碎地挂在蓬松的风毛上。融化了的霰粒,露珠般晶莹着,时不时从眼前飘落,和雪花一起荡到面颊,冷冷地沁到骨髓中。
金碧辉煌绮丽奢华的南朝皇宫,经了一夜的风雪,如被雪白的幕布通体裹下,无边无际地延展于漫天的雪霰中,似在一夕间便寂静下来,连往日权位交替时的慌乱和惶恐都消逝了。
偶尔见到几个在雪地里匆匆来去的小宫女,明明该是朝气蓬勃的面颊,都已是如雪的空茫无措,连偶尔转动的眼珠,飘出的目光也平板得毫无神采。
数名小内侍引领着,我的牛皮小靴一下一下踩到雪地里,直没到鞋背。
小落跟在我身后嘀咕:“怎么搞的,知道长公主过来,也没人打扫?”
我欠着唇,自嘲一笑。
层出不穷的阴谋阳谋,没完没了的暗箭陷阱,亲人不再是亲人,爱人不再是爱人,连家国终究也不知是谁的家国了。
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已于一朝破灭;琼林玉殿,富丽江南,眼看繁华梦断。
到如今,谁还顾得了谁?无非走一步是一步罢了。
前提是,我的前方,还有着希望,还有路可去。
我想,我应该还有路罢?只要萧宝溶不放弃他的江山,我便可以再度和他相依。兄妹也罢,情人也罢,盟友也罢,不得不用彼此的权势维系也罢,至少他都是这漫漫雪地中唯一的温暖。
纵然惨淡灰暗,纵然幽暝无光,到底是我勉强可以握住的一丝暖意。
撑着给绞紧般昏沉疼痛的头,我调匀了呼吸,笔直地踏入了颐怀堂,径进闲月阁。
忐忑掀开他房屋中厚厚的银线莲纹锦帘,银霜炭温暖的炭香融着清新的杜衡清芬扑面而来,馥郁得盖过了淡淡的酒香。
萧宝溶正安静地坐在案前,云过天青色的素袍松松地用衣带束着,一丝花纹俱无,一袭宽松的裘衣懒散地披在肩上,竟比外面漫天的飞雪还要洁白几分,更衬得那面颊如冰雪无瑕。
修长的十指,与执于掌间的白玉酒壶有着相类的颜色,干净得剔透,泛着接近透明的青。酒壶略略一倾,明亮的美酒便从壶嘴稳稳流出,晰沥沥落于同样质地的双耳蟠龙酒盏中。拇指与食指优雅地轻轻拈过,送至淡色的唇,缓缓饮尽。
他的双眸微阖,黑睫在眼底投了一圈阴影,并无损他清俊秀好的容貌,反更多了几分让人心酸疼痛的忧郁,忧郁到连那等明亮的雪白裘衣轻摆时,都如飘舞在北风中那般凄凉着。
可他还是那样安静地坐着,默默地自己执壶,慢慢倒酒,缓缓轻啜,仿佛并不知道自己那样的姿态,已生生地将满屋温暖的酒香炭香,逼作了噬骨蚀心的梦魂俱伤。
坐在我跟前的这个人,像是早已碎了,却硬给一副薄薄的躯壳拢出看似完整的躯体,可稍一用力,便能四分五裂,碎成一地琉璃。
“三……三哥……”我不由唤得小心翼翼,连坐到他对面也是悄无声息,生怕惊着他般惶恐着。
我本来很担心萧宝溶又会大醉着不省人事,或容色冷淡地对我视若无睹,依旧将我当成颠覆了他的地位的政敌。
我甚至做好了对他低声下气详加解释的准备,横竖他并不是别人,而是萧宝溶,养育我长大的萧宝溶。既然是我错了,是我中了别人的计,我活该拖着千疮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