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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并不改爽朗脾性,正色道:“初晴虽是原来的初晴,可公主却今非昔比,给公主行礼,也是理所应当。”
我叹笑道:“你新婚在即,不去和宋琛你侬我侬,跑这里来瞧我这个病人,不怕传染了我的病气,成亲后都不安宁?”
初晴沉默片刻,抬眼凝视着我,问道:“宋琛已被调往闵边,公主难道不知道?”
我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吐出字来:“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也就是崔相爷出事后的第二天,他奉旨前往闵边防守。听说那里正在打仗,闹得很凶。”
初晴的眼中,第一次流动出对男子的担忧和珍爱,低声道:“我和他已经分开了那么久,我实在不想再分离了。何况,我们听到有消息传出,闵边那里知道南朝刚历大战,元气大伤,正在准备兵马,试图占据北安郡一带。估计下面,又该是生死一线间的战争搏杀了。”懒
她低低叹道:“长公主,我等得已经够久,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曾见过皇上,求他收回成命;可皇上说大局为重,并不理会我,也不肯让我见长公主。我实在没法子,这几天天天到公主府来等着,希望有机会能将消息传给公主,请公主帮忙将他先行调回。便是日后打算再派他出征闵边,我还能有个和他一起出征的名份。”
我不解道:“初晴,这人对你就这么重要?”
初晴略显局促,明净美丽的面庞泛出淡淡的绯色。她微笑道,“嗯……公主,以前我们一起被困在青州行宫时,我不是讲过么?我被山贼掳劫过,后来被一个威武英挺的男子所救。”
我想着两人在青州行宫同甘共苦的日子,心肠顿时柔软下来,有些烦躁的情绪立时压了下去,让小落拿了靠枕来扶我坐起,才和煦说道:“初晴,你可别告诉我,那个男子会是宋琛!”虫
初晴红了脸,笑得却宽慰而开怀,“对,长公主,就是宋琛。当日他从青州接应我离开的第一天,我便认出来了!”
我惊讶地睁大眼,失声道:“那你还要他?你不是恨透了他么?”
初晴沉默了好久,那眸光在略显暗沉的面庞缓缓转动流溢,却是异样光芒夺目的神采。
“是,是恨他。可我恨的,无非是他的无情,他的轻薄。最恨的,却是我们的不能相守。青州再见时,他开始对我很冷淡,我也一般地恨他入骨。可我后来却听他身畔的亲兵说,他是听说我也被困青州时,主动请缨过来相救的。”
她的声音愈发地柔和,虽比我还大上两岁,但此时流露出来的温柔明媚的少女情怀,简直让我妒嫉。我已不知失去了多久这样明净简单的幸福了。
“所以,你就原谅他了?主动去亲近他?”
“没有……”初晴红了脸,道:“后来我们被魏兵追杀,他也受了伤,我服侍他时,两人才开始好好叙起往事。他当日离我而去,一半是因为他青梅竹马的恋人的确死于山贼手中,他接受不了自己这么快心里又有了旁人;另一半则是因为我是敬王府的郡主,皇室的宗亲。当时他已经是萧彦手下的一员参将了,清楚萧彦的野心,同时也深知自己官职低微,无法高攀皇家宗亲,索性就狠心放手,弃我而去。”
“长公主,这些年来,他一直关注着我的消息,听说我行为浪荡,心中也后悔得紧。他既对我有心,我便绝不辜负他。”
她悠悠地说着,眸底晶莹闪亮,如晨间的露珠在初升的旭阳下煜煜生光。
我有些失神,问道:“后来你又经历了那么多男子,难道都不曾忘记他分毫么?”
初晴悠悠叹道:“我也试着喜欢过别人。可惜,最初的那个,始终刻得最深。离开他是最深的痛楚,和他一起是最深的幸福。谁也不能替代。”
最初的那个,始终刻得最深。
离开他是最深的痛楚,和他一起是最深的幸福。
谁也不能替代。
我细细体会着她的话语,差点流下泪来,忙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明日就去安排,一定将他调回京中,与你团聚。”
初晴的眼睛亮了,“长公主,真的么?”
我抽了抽鼻子,哑声笑道:“我不会再骗你了,初晴姐姐。我自己不得圆满,能看着身边的人圆满开怀,多沾沾喜气也是好事。”
初晴红了脸轻笑,又道:“长公主,其实皇上的品貌心性,已是天下一等一的了,更不是我后来遇到的那些庸夫俗子可以比拟的。以皇上对长公主的怜爱,长公主想要圆满开怀,也容易得很,只看能不能打破心底的那堵墙了。”
她虽还拘礼地叫我长公主,但这样的言谈,已是寻常闺阁女儿间的私房话了。
我笑了笑,一边令人将她好好送回敬王府去,一边叹道:“姐姐,以后还叫我阿墨罢。其实并不是我想走到如今的高位。高处不胜寒,连叫我小名的人,都已越来越少了。”
初晴告辞而去,不忘回眸一笑,“阿墨妹妹,放开心胸,你一定可以活得开开心心。”
我还可以活得开开心心么?
我凄冷一笑,转头命小落去把公主府养着的大夫找来。
小落迟疑道:“不是叫从宫中过来的御医诊治么?”
我冷冷道:“把宫里带回来的御医给我扔地窖里,关上一晚再说!”
小惜到底看出我神色不对,忙一推小落,低声道:“叫你去你就去!”
一时小落去了,小惜端了茶来给我喝着,问道:“公主,端木先生一直在府上,他也懂医道,要不要叫他来看看?”
“不用。”我回答得毫不迟疑。
··萧宝溶困守宫中,却能顺利夺权,并不是一般的文臣武将能办到的,背后一定有着端木欢颜的暗中策划。
说到底,端木欢颜的出山以及对我的教授辅佐,都是萧宝溶一手安排的。懒
我信任端木欢颜,是因为他是萧宝溶安排给我的心腹。可连萧宝溶都已不可信任,我又怎敢再去相信端木欢颜?
我人在南朝,地位尊贵,凭他是位列宰辅,还是身居王侯,见了我无不恭恭敬敬,俯首贴耳。可为何我又有了被人弃诸北魏、举目皆敌的彷徨恐惧?
几回抱了肩瑟缩,几回又放下手,不断地提醒自己,我已今非昔比。
即便只靠我自己,我也能活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来控制我的生活。
——即便那个人,是萧宝溶。
三名公主府养着的大夫被带到跟前,我也不垂下帷幔,卧于软榻上,只拿散着寒意的双眼在他们脸上一扫,才淡淡道:“好好给我诊治。如果不能断出我的病由,本公主明日便送你们每人一具棺木!”
三名大夫战战兢兢,已是一脸畏怯。虫
但我深知,他们的医术,绝不在太医院任何御医的水准之下。
因为公主府的权势,并不比皇宫内院那位至尊无上的君王小多少。
我只希望,这一点,不会成为我得病的缘由。
大夫轮流上前诊了脉,然后面面相觑,明明是暮春并不寒冷的夜晚,他们的额上却有滴滴汗珠渗出。
我冷冷道:“讲!本公主要听实话!如果能很快恢复过来,我重重有赏!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出事之前总会先解决你们这些无能之辈!”
大夫们迟疑片刻,终于一一上来回禀。
“公主,您这病……并不严重,看脉相,应是服了轻度迷药所致。”
“这种迷药应该是特别配制的,并不会导致中药者昏迷,但服用后会头脑昏沉,看起来异常嗜睡。”
迷药……
我情愿我是真的病了,哪怕病入膏肓,也不会这般寒冷彻骨,疼如刀割。
“看得出,是什么迷药么?”我端着茶,徐徐喝着,“会让我病情加重,身体一日日垮下去么?”
“这……应该不会。臣等不曾见过这迷药,但从公主脉象来看,已经极是平和稳定,想来只要断了药,休息一晚,便能精神如常了。”
我点头道:“推断得出是什么迷药么?一般通过什么方式让我中这种迷药比较妥当?”
大夫交流片刻,才答道:“如果是通过熏香类中的迷药,一般药性都会比较强烈,多多少少会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从如今公主的身体状况来看,应该是通过每日饮食中的轻度迷药。”
我默默思量,用熏香绝不可能,毕竟我大部分时间与萧宝溶同处一室;而我们的饮食,也常常合作一处,不可能每日都单单给我下药。
每日我吃而萧宝溶必定不吃的,只有……每天萧宝溶亲手端给我的汤药!
心底猛地一抽一寒,我忙挥手道:“到地窖中去,让御医把我寻常用的药方开出来。就说我的话,有一字讹误,我把他们关到冰窖里去过夏天!”
小落、小惜等人见我动怒,早不敢说话,默默在一旁服侍,为我锤腿倒茶;而几个大夫默然垂手侍立,再不敢出一声。
良久,已有内侍将御衣写出的药方呈上。
我侧卧着,懒懒睁一睁眼,眸光微微一转,内侍立刻领悟,将药方递与那三名大夫。
几人研究片刻,回道:“公主,此药方中含人参、鹿茸、白芍、当归、女贞子等物,是养神益血、滋阴补气的良方。不过这药方中有一味塞外杜芪,可致人昏睡,被药方中的提神药材冲去部分功效后,便会出现如公主这等终日头脑昏沉嗜睡,但身体却很好的状况。”
嘴欠了欠,我扬一扬手道:“都下去吧!”
轻而凌乱的脚步踏过,隐隐听得众人松一口气的呼吸声,我却依旧呼不出胸口憋住的一口气。
小惜小心翼翼道:“公主,不用气恼。你看,皇上也没打算伤着公主一根指头啊,这药就是让公主多睡一会子,还有着调养之效,说不准皇上就是想让公主借机把身体养养好呢?”
我没有回答,默默闭眼沉吟,虽是不动声色,手指却不由地冰凉沁汗,紧捏着滑腻的丝质衣袂,方才能止住其太过明显的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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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召来原属萧梁的部分重臣和萧家兄弟,商议当下朝政之事。
果不其然,大臣们一见我再度亲自打理政务,虽不敢明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