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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梁帝萧彦的死,这年的除夕旦日,朝中上下都不曾好好过得,有品阶的官员一律摘冠缨、服素缟,连百姓之家都禁婚嫁屠宰,更别说燃放爆竹以示喜庆了。
而我在正月初十扶了萧彦棺椁回京时,宫中也是一片凄黯,宫人一身素缟,备了卤簿、大驾,循礼痛哭迎入。
但要为天临帝正式治丧,下面的第一步便是要择出新的皇帝来,由新帝宣诏确定大行皇帝谥号和丧葬步骤。
于是朝中大臣,很快分作了两派,或保梁萧,或保齐萧。
··若以中兴齐室为目标的,所拥立的对象,别无选择地,是刚从囚笼中脱出的萧宝溶。
但他承继梁室,重新改回大齐,显然会受到相当多已经习惯了以大梁为正统的大臣责难;若在梁萧氏兄弟中择人,他们却各自为政,一方面排挤着萧宝溶和萧宝溶一系的大臣,一方面却也在自相争斗,彼此不肯相让。懒
我因为萧彦守灵,只在宫中居住;而萧宝溶的惠王府已被我所占,依旧回了颐怀堂居住,却将上下都换了他自己和我的心腹,来来往往,俱是朝中重臣,竟一下子将幽禁囚犯的冷宫变成了另一个武英殿了。
宫中眼目众多,不比京外自在,他和我顶着兄妹的名份,多少有些避忌,到第三晚才悄悄到惠风宫来找我。
“阿墨,新帝人选,该尽快确定,以安民心了!”
镂雕着白鹭戏芙蓉的银质烛台上明光闪烁,映着萧宝溶略显无奈的面容有些飘忽,让我又有些不安,有种生怕再次给背叛的不安。
“新帝……”
我托着茶盏品着茶,微笑问道:“三哥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虫
不动声色地将球踢了回去,不出意外地看到萧宝溶凝视着我,带了啼笑皆非的苦涩。
他叹气道:“阿墨,当真要三哥那么明着说出来?”
其实,他这句话已经很明了。
他也在等着我的支持,好让他的继位名正言顺。
我蹙了眉道:“可三哥,你以前不是对帝位没有兴趣么?”
他和拓跋顼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会将我放在第一位,然后是他和幽帝的手足之情,最后才是南朝三千里大好河山。
萧宝溶闭一闭眸,连长睫的微颤都有种令人心疼的痛楚和黯然,“我对帝位不感兴趣,可我不想让祖上留下的江山因我而毁于一旦,我也不想你一个人苦苦支撑,内忧外患之外,还得防备来自身边亲人的暗算。”
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放心我那些各藏私心的大梁萧氏兄弟了。
凝视着我,他似在揣度着我的打算,“阿墨,你难道希望我是个败了祖宗家业的罪人,死了也无颜见先皇先祖么?”
幽禁了这些年来,他的变化并不大。
他依旧风华绝俗,举止清雅,连面貌也是一样的质如冰雪,宛若天人。
老天一度夺走了他的自由,却没有让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待我的那份心,应该……还是和原来一般的心吧?
我迟疑着,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三哥,我父皇被困牛首山,是不是你下了令,命拦截在江边的兵马暗中放了魏军进来?”
如果说,尉迟玮军是因为太子萧桢而延误了发兵救驾,那么,将魏军放进牛首山的,最终扭转战局并导致天临帝遇害的,又是谁?
“不是我!”
萧宝溶显然也意识到我在追究着天临帝的死因,立时截口否认,脸色已微微变了。
“那是谁?宋梓、晏奕帆暗中指挥?还是雷轩?或者,段子非的部将?”
萧彦虽是重病,但若好好撤离,细心调治,未必没有生机。
我想弄清断绝他最后生机的人,到底是谁。
檀香袅袅,烛泪凝冰,一室迷蒙不清的光色摇曳。
萧宝溶清朗的修眉若染烟色,眸光萦了层层雾霭,默默面对着我的责问,许久才道:“他们总是为了我,就当是我罢。你若心有怨恨,只冲着我吧,别为难他们。”
他这般说,显然是打算一意维护那些忠心救护他的部属了。
我厌倦地将茶盏掷到一边,转身坐回到妆台边,对着镜中那张苍白疲倦早已失了少女纯稚的面容,卸着簪珥,懒懒道:“三哥,我要睡了。”
萧宝溶正放了自己的茶盏,将我茶盏上跌落桌面的盖子捡起重新盖上,忽听我如此明显的送客口吻,顿时脸庞窘得绯红,匆匆站起身来,轻咳了一声,目光飞速地扫过我,低声道:“好,我先走。”
我也不回头,只从镜中看着他清颀的身躯裹着家常的素袍,静默地走向门边,却又顿住。
“阿墨,”他轻声道:“你在萧家兄弟中找个年幼的继位罢,以监国长公主之名听政,原有前朝先例,应可无虞。我会在一旁守着,待你地位稳固,我便离了宁都到南方隐居去,绝不扰你。”
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我在猜疑他,冷落他,甚至想赶开他,所以远远离去,避了嫌疑?
从此,从此……我又是孤零零的一个。
这一回,连每天可以和我闲话几句家常萧彦都死了,我再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爱人或朋友……
我的蕙风宫还是太大了些,这卧室时放了那几个火盆,还是觉得冷,连掌心的缠丝凤凰衔珠银簪子都冷得冰手,让我不由住了解簪珥的手,慌忙扔了簪子,抱住了自己的双肩,微微地哆嗦。
清淡的身影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从容,越过明晃晃闪着温润流光的珠帘,缓缓地踏出了房门,脚步却已说不出的沉重疲倦。
他也累。
因着我的缘故,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如今,他只是想把属于他的重新找回去,错了吗?
难道,我还真愿意看着他被幽囚终身,抱着满腹才华郁郁而终?
我们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难道还要因而舍弃了彼此?
从此各自将心口包上一层厚厚的茧,像对任何一个盟友般,热络有礼却矜持骄傲地彼此相待着,然后远隔天涯,再不相见。
空荡荡的房中似乎更冷了,连隐隐的夜梅的暗香飘入鼻尖,都冷得彻骨。
外间传来了萧宝溶对侍女们低低地嘱咐:“前儿的汤药得继续吃着,晚上多留些心,别魇着了都不知道……呆会劝她早些睡,备好明天的大毛衣裳……虽说是孝中,也不能图省事不用好的……”
小落小惜原就是他调教出来的,向来用得顺手,所以明知她们年龄大了,都不舍得放
出去嫁人;此时听得他吩咐,应起来比我的话还乖顺几分。
而他便叹息一声,轻轻的脚步声渐渐移向门槛。
我的心跳得厉害,忽然便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如果他这一走,可能便真的走出了我的生命,从此他是他,我是我,再也没有牵扯。
再忍不住,我松开紧抱双肩颤着的手,奔到门前,哗啦啦撩过珠帘,叫道:“三哥!”
即将踏过五凤包金门槛的清淡身影顿住。
萧宝溶转头望我,眸光比我手中的珍珠帘子还在明润莹亮,若喜若嗔,更将那清逸面庞衬得英姿神秀,风华无双。
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轻声道:“一个人太孤单了,天又冷。三哥陪我罢!”
萧宝溶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眼底的莹明变得迷蒙,却又在眸心深处流露出解读不清的强烈情绪,炙烈得不像素日平和安闲的萧宝溶。
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种情绪,他已来到我跟前,默默凝视着我,眸心已被深深地水气淹住。
我下意识地去拂他的眼睫,他一低头避了开去,却伸出手来,将我拦腰抱起,慢慢走向床榻。
珍珠帘沙沙细响着,伴随着房门被小落她们阖上的轻微响动。
萧宝溶的怀抱并不宽阔,也没有坚硬如铁的肌肉,却温暖和软,静静依偎着时,说不出的舒适安宁。
··就像小时候我被齐幽帝让人打了两鞭子后,他将小小的我藏在他的宽大裘衣中那般。这一方温暖的怀抱,便是我全部的世界。
在这方世界中,我什么都不用再想,安然地享受着他的怜爱疼惜,任凭外面冰刀雪剑,再也伤不着我分毫。懒
轻轻被他放到床上时,我曾妄想着他还和以往才将我从青州救出来那般,由着我蜷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安然睡去。
可我们之间,到底已有所不同了。
他的唇已吻上我,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我纤瘦的腰肢,修长微凉的指尖缓缓游移。
我的身体有些发颤,却没有再拒绝。
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不想拒绝。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贪恋的最后的温暖。
我不想失去,不敢失去。
凤帷春深,轻怜蜜爱,无非尽意依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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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元宵,我以梁天临帝遗诏之名颁下诏书,还政于齐皇室,以惠王萧宝溶为帝,安平公主、崔裕之、宋梓等人辅政。虫
诏书一出,群臣哗然,各有物议。
原拥戴惠王的自不必说,继续大赞着惠王的才识过人,韬光养晦,乃是中兴帝君;连昔日降梁之事,都被传做了卧薪尝胆,远见明察。
而依仗着萧梁而位高权重的萧梁亲族和重臣开始议论纷纷,萧家几兄弟更直指我矫诏行事,各自领了兵马蠢蠢欲动。
可我和萧宝溶目前已经控制了南朝八成以上的兵力,哪里怕这几兄弟翻脸?
不等萧宝溶发话,我便调派人手,将其中闹得最凶的一位捉了,斩于菜市口,家人部属,流放的流放,发配的发配,硬是用一手雷霆手段将其他众人压得噤若寒蝉,再不敢有所物议。
正月廿二,萧宝溶登基为帝,依旧将国号改为齐,定年号为延兴。百官份位奉禄,俱维持原状;上驾崩之天临帝萧彦谥号为昭帝,如仪建昭陵安葬。
我的封号依旧是安平,只是如今已是长公主了。
不想自讨没趣,去打听坊间关于我的流言。但还是陆陆续续有些话语传到了我耳边。
我是萧彦亲生女儿的事,早在萧彦将我宠在掌心时便已明里暗时流传开来,加上萧彦从不曾否认过,几乎已成了朝中上下公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