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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宛清只来得及从喉咙中吐出这两个字,就赶紧从榻上翻了下来。肚大如箩的她竟然无法蹲下将对于她来讲,不亚于庞然大物的孝文帝元宏从地上扶起来。急得她急忙唤着苹儿和小顺子………
“小顺子,快宣太医啊………”可一等到小顺子搭手才将孝文帝元宏扶起来,宛清就焦急的吩咐道。被孝文帝元宏突然倒地这一事实,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小顺子,有些晕乎得转不过来了。直到宛清的一声脆喝,方才清醒过来,转身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皇上——”宛清呵斥完小顺子,和苹儿一并将孝文帝元宏扶回榻上躺着后,这才颤抖着再次呼唤着孝文帝元宏。只见元宏脸色青白,嘴唇紧抿着,恍若全无知觉。宛清见状,忍不住轻声哭泣起来,拉着元宏同样苍白的大手:“宏,你要好好的,我们的孩子还等着你给她取名字呢………”
正如宛清所期盼的,也或许是孝文帝元宏再次感应到了宛清的呼唤,他那粗糙的大手在宛清的小手中开始再次轻微的颤动起来。一切情形一如遇刺当日,在宛清坚持的、执着的呼唤中,孝文帝元宏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唉………”孝文帝元宏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埋头哭泣的宛清,心中不由一酸。曾想过要照顾眼前这个女人一生一世,可现在看来,此生的许诺已经是无法达到了。来生,多么遥远而不可知的来生,该往何处去寻觅芳踪呢………
只许今生都无法实现,更遑论先定下来世。
………
3
“如何?”宛清随着太医来到外堂,低声而又焦急的问道。
“咳………”太医蹙紧了眉头只管将头摇成拨浪鼓,语气低沉的回道:“娘娘,情况恐怕不太好………皇上身子本就在多年的征战中,积劳成疾,早已经受损………此次遇刺中毒过后,又被繁忙的政务所累,已是………回天乏术了………”
这是一名老太医,一名在太医院以生性耿直,言论直接闻名的老太医。这番诊断后的结论虽然直白而毫不隐晦,却也最真实的道出了孝文帝元宏此刻的情形。宛青听得虽然心下凄凉,但也总算能听得明白死心。
“嗯………”宛清撑着笨重的身子,吃力的抬起手臂挥了挥手:“劳烦太医了,你先下去吧………”
摒退太医后,宛清缓缓的转过身子,慢慢挪回了内堂寝宫。孝文帝元宏半倚在榻上,神情凝重,像是在思索着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
“宏………”宛清终于挪到榻前,伸出手来在孝文帝元宏冰冷的脸庞上来回摩挲,口中温情脉脉的呼唤着他的名字。这样的称谓是他一直希望听见,也一直强力要求,而她却一直避开的。现在,她自然而然的就这样唤出了声,面对一个随时即将离开自己的夫君,宛清还有什么是可以保留的呢?再保留,此生或许就将永无机会………
“宛儿………”孝文帝元宏不论形貌还是声音,就仿佛在瞬间苍老了不止十岁:“上天不作美啊,我们厮守在一起的日子还那么短………”
宛清鼻翼一酸,不由自主的就将孝文帝元宏的大手拉到了脸颊边:“宏,别这样说,我们还会长长久久的厮守下去,孩子还等着你这位父皇给她取名字呢………”
“唉………”孝文帝元宏闻言,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在他强势一生的岁月中,这样的叹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屈指可数:“宛儿,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未出世的孩子啊………这高墙深宫步步艰险………”
“不说这些了………”孝文帝元宏强打起精神,唤着宛清:“宛儿,快,着小顺子立即出宫将任城王爷即刻宣进宫来,朕要交待一些事………”
“宏………”宛清清晰的感觉到孝文帝现在的状况有多么的不好,忍不住眼泪就在瞬间要冒出眼眶来。哽咽着唤出这一声后,倒是借着这样的机会赶紧转出内堂,来到殿堂吩咐着紧张待命的小顺子立刻按圣意出宫。
“宛儿………”孝文帝元宏在内堂榻上,刚才听得宛清安排完,就强撑起精神,唤着宛清。直到看到宛清那抹熟悉的身影闪进内堂,放才将提在吼间的那股力量放下,语气虚弱的要求到:“宛儿,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在朕的身边陪陪朕………”
“嗯………”宛儿强压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顺从的挨着孝文帝元宏坐了下来。目光既想停留在元宏脸上,好好的将他烙印在心底,却又害怕下一刻看到的就是他紧闭双眼离去的模样………
………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繁华落尽(二)
4
“娘娘………”苹儿蹑手蹑脚的走到宛清身边,在她耳边轻声禀告道:“任城王爷已经到了,在外面候宣,是否宣他进殿?”
宛清还没来得及回答,此刻超常敏锐的孝文帝元宏却已有所察觉,有些异常利落的转过头来,口齿相当的清晰:“宛儿,快………宣………”
孝文帝元宏在看到任城王元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竟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手在宛清的手中微微动了动:“宛儿,你先下去………朕有话要跟老四交待………”
宛清轻轻的应允着退出了内堂,在苹儿的搀扶下,步出了月清宫。经过这么九的一番折腾,天色已晚。天天那抹艳丽的夕阳,在翻腾朵朵的云层中若隐若现,折射出好看的光彩来。
这转眼已经是孝文帝太和二十三年(公元499年)的春天,洛阳城的皇宫内外正是一番春风唤醒大地,生机勃勃的景像。可就正是在这个生命萌发的季节,月清宫内的榻上躺着的却是一个看不见即将到来的夏天的风光的男人,一个为了大魏朝的繁荣蓬勃耗尽了毕生心力的皇上………
宛清的思绪前所未有的纷乱,对于元宏即将离去的事实,此刻,她已是不得不接受。在大事当头的结骨眼上,她保持了难得的冷静。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虽然悲伤在所难免,甚至会在将来漫长的岁月中不断侵蚀她的心。但此刻,她强逼自己的心间绷起一道帐帘,并任由自己的心在这帐帘内翻腾,也不愿将一丝的脆弱流露在帐帘之外………
“娘娘……”小顺子的精神显得异常的萎靡,不知何时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宛清身边:“皇上唤您进去呢………”
“啊?”宛清这方才从沉思中醒来,在苹儿的搀扶下急急的往内堂赶去。这每一瞬间和孝文帝元宏最后相处的机会,对于她来讲都是失而不可再得。除了多看一眼,多听上一句话,多抚摩一次他憔悴衰败的脸庞,她几乎什么都可以不去想,不去在意。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明明知道相爱的人即将奔赴奈何桥,却还奢望着要努力抓住他的手,感觉到那丝从指尖传来的最后的温度……
宛清此刻就正在经历此种痛苦。孝文帝元宏冰冷的大手已经被她温暖的小手,给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如今方能深深体会到其中的深意,人若是不珍惜相聚的每一天,那么这份凄凉或许就是一种迟到的忏悔。人若是珍惜相聚的每一刻,那么这份凄凉来得更加的彷徨………
“宛儿………”孝文帝元宏依旧保持了清晰的头脑和利落的口齿,完全没有一般常人即将离去的混乱:“朕的后事,俱已全部托付四弟打理,你不用焦虑………”
宛清闻言,木然无意识的回头望了望身旁的任城王,得到了他肯定的眼神。
“朕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咱们未出世的孩子………”孝文帝元宏的眼角在此刻泛出星点的泪光来,看得任城王元澄也不由一阵心酸。如果说撇开一切外在的因素,单是从情感上要将这一事实从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身上剥离的话,就已近乎是痴心妄想。几乎是可以看得到的明天,这个名叫宛儿或宛清的女人将会经受多少的痛苦………
………
5
“宏………”宛清有些艰难的呼唤着元宏的名字,将她内心涌动的种种竭力压抑下来,在这样的时刻说出了她的决定:“你不用担心我和孩子………待你走后,我就出宫……”
“啊?”孝文帝元宏还没来得及反应,任城王元澄就已经震惊得呼出口来,将孝文帝元宏的安排急忙说出口来:“娘娘,您不必须如此!皇上已决定将太子过继您的名下,今后您就是名正言顺的大魏朝的皇后………”
宛清闻言有刹那的失神。
任城王元澄这话意味着什么?大魏朝只有三类人可以成为皇后。一类是太子的生母,而现今太子的生母早已在太子确立的时候就已被迫仙去;第二类就是皇上的原妻正配,皇后冯润此刻正好好的在雍和宫待着呢;第三类,则是太子尊奉的“母后”,从太子登基直到故去以后的皇太后,诸如冯太后………
宛清脑子里回味过此三类皇后的存在,终于明白到了孝文帝元宏的苦心安排,他这是将自己的搁置到了一个最高的位置,并为自己设置了下一代皇帝这个强大的保护神啊。说是煞费苦心,也不过如此。宛清双眸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倾泻而下……
“皇上………你怎么能对臣妾如此之好………”宛清将头不管不顾的埋在了孝文帝元宏胸前,尽情的将先前压抑的泪水流了出来。突然,她耸动的肩膀一顿,她显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抬起头来,目光继而飘向孝文帝元宏,却显得异常坚定:“您这样安排,那皇后怎么办?即便有辅佐幼帝之说,也是皇后娘娘的职责,臣妾实在不敢逾越………“
孝文帝元宏闻言,竭尽全力的将宛清搂在了怀里,眼中却冲一旁的任城王元澄肯定的示意了一下。任城王元澄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乘宛清不备,悄悄走出了月清宫………
………
不过一刻钟,皇后冯润的雍和宫内多了两个人——任城王元澄和陈侍卫。
皇后冯润原本就显得有些凌乱憔悴,看模样,她已是多日未曾装扮。此刻乍一看见任城王元澄和陈侍卫,不由更加惊慌。
任城王见到精神状态并不好的皇后冯润,与之前那个尊贵无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