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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冯润的雍和宫依然是红柱红雕花,红灯红纱帐。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些原本象征着至高无上尊贵身份的红色,不再绚烂。仔细考究起来,随着近几年皇帝的日渐罕至,这些红色就开始逐渐衰败了,累至今日,竟是难掩那丝黯淡,就好似春末的残花,颜色不再。
皇后冯润至那日从凤凰山返回后,竟然便卧病在床不起了。昔日那副强干、精悍的模样全然不见,躺在这一抹抹暗红中的女人不过三十出头,却突然就有着衰老的迹象了。
“冯润——冯润——”一阵阵幽怨的女声渐渐凄厉:“你还我命来!”废皇后冯清的幽灵突然就出现在皇后冯润的梦中……
“啊——”三更时分,皇后冯润大汗淋漓的从噩梦中突然惊醒。值夜侍奉在旁的柳儿闻声急忙跳起,点燃就近的灯盏后,便看见皇后冯润苍白的脸庞写满了惊恐:“柳儿,快,传双侍卫!”
自太师薨去之日柳儿报讯发现中常侍双蒙后,皇后冯润在柳儿面前却也再不遮掩。她自信柳儿绝对不会将此秘密透露出去,尤其自回宫后,屡屡噩梦缠身之下,每回便着了柳儿前去找寻双蒙陪伴………
“我突然觉得自己似已灯尽油竭……。”憔悴不已、惊恐万分的冯润偎躺在双蒙怀中,突然就语出不祥:“我觉得好累,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仙去,我日日如履薄冰……。。”
双蒙宽慰的抚摩着怀中女人的秀发,从凤凰山回来的这些日子,他基本上每到半夜便被柳儿找来皇后寝宫。基本每夜也全是这样半抱着日渐消瘦的冯润,静静听她絮絮的说话。往往直到黎明,怀中的女人才会在自己的怀中模糊睡去。
双蒙知道皇后冯润是病了,更知道这病的症结所在。太师薨逝,帝至今未归,这对于冯润来说,却是压倒她那蓬勃但绝对不单纯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女人的生活并不像她表面显露出来的雍容华贵,无可忧虑,华美背后的酸楚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才能品味到。
思及此,双蒙不由怜惜的将怀中的女人抱得更紧。尽管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更多的是将自己当做另一个男人的替代品,以前是身体,眼下是精神;尽管他知道眼下这样明目张胆的日日陪伴,可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还是呼之即来,毫无厌倦。估摸着孝文帝元宏即将返回的日子,他有时也在心里为自己算着时日,算着他这只飞蛾距最终在火中湮灭的日子究竟还有多远……。。
………
与此同时,洛阳城外五十里地,有近二十人的一队人马正马不停蹄的往城内赶,打头的一名身影竭力前倾,似要与全力奔驰的骏马融为一体,单从身影便可看出其似箭归心。紧跟在身后的男子显然已是疲惫万分,见状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皇兄,要不咱们还是驻扎下来歇息一宿,明日一早再往城里赶吧?”
打头的身影并不回头:“赶紧着,哪来那么多废话!”一声沉闷的哼声顺着夜风很快传进身后男子的耳朵。身后的男子闻声无可奈何的向身后的侍从挥手,示意他们跟紧些后,自己也强打起精神,将身子也向胯下的马匹贴近。奔驰的马蹄顿时犹如湍急的河流,在空旷的夜色中清脆、频急的响起……。
………。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帝生之秘(3)
这队匆匆赶往洛阳城的夜行人,却正是御驾亲征凯旋而归的孝文帝元宏一行。
临近都城市二百里地的时候,天色便已经渐晚。在安排大军就地驻扎休息后,孝文帝元宏便在自己的帐内踱开了步。战场的紧张激烈,战后的胜利喜悦,种种感觉此刻竟逐渐淡却。耳畔没了战马咴咴的嘶鸣,少了战鼓咚咚的擂捶,夜空顿时显得异常静谧。
孝文帝元宏似乎并不习惯这突然的静谧,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空落,紧接着便是一阵说不出的烦闷。转身掀开帐门,他背着手干脆踱出了帐门,向空旷的夜色中踱去。帐门旁的侍卫正要近身跟上,面色凝重的元宏却挥了挥手,阻止侍卫随从跟近。
四周偶尔两声鸣虫,然后便重归宁静。孝文帝元宏紧绷了数月的身子,在这片宁静中彻底的松懈了下来,一种畅然舒气的轻松从他心田升腾上来。孝文帝元宏不自已的伸展双臂,像是要将这广阔无垠的疆土囊于怀中。远远跟着的侍从,既钦佩而又畏惮的望着夜色中,这样一个魁梧的身影,默不作声。
良久,孝文帝元宏才开始收回舒展开的双臂。突然,一阵剧疼从他胸间迅速向四肢扩散,双臂在这迅速传至的疼痛中,竟成半抱怀姿态,一时竟无法顺利归位。豆大的冷汗立即从他的脑门冒出。不能让后面的侍卫发现,孝文帝元宏强撑着一点一点的将手臂缩回垂下,静静的在微微夜风中煎熬。
身子随着此次南征的操劳,让他积疴至难以抑制了。孝文帝元宏此刻心境异常清明,上天给予他继续拓展守卫他的这片国土的时间不多了。略为沉思并调息一刻后,孝文帝元宏毅然转身招手:“去准备我的坐骑,立即返回洛阳!”略为一顿,他又再向领命转身离去的侍卫吩咐到:“传任城王一并随驾!”
………
片刻后,由孝文帝元宏打头,任城王元澄随后的一队人马便从营中撤出,迅速往京都洛阳方向飞速赶去。
……。。
迎着微凉的夜风,孝文帝元宏策马急驰,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挂念他的润儿。数年来的种生活场景如今竟然在他的脑海里异常清晰。
他想起了冯润初嫁时,俩人寝宫那耀眼的红鸾衾;他想起了通往他的润儿寝宫,平城那雨后湿滑的石板路;他想起了许多许多他和冯润的旧日恩爱,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大婚时,每日急急赶回皇后寝宫的那些日子,脸上竟流露出些许少年夫妻的期待。
随即,日后逐渐加深的隔阂,他和润儿之间的种种不愉快也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神色也不由黯淡下来,口中也轻轻的逸出了一声叹息。由于夜色凉风的掩盖,他的情绪变化还有这声轻叹,并没有如同往日般落入身后的臣子眼中。
他是谁?他是当今大魏皇帝啊。平日里,他皱一个眉头,也足够让面前的臣子忐忑不安,思虑半宿。于是,他那大理石雕般的脸庞,能够自由流露出来情绪变化的机会几至没有。眼下,这沉沉笼罩的夜幕,倒是为他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掩护幕。他可以完全随意的掌控自己的的表情,而不必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
过往种种,伴随着奔驰的骏马,就这样在孝文帝元宏的脑海里一一回放了一遍……。。
孝文帝元宏明白润儿和他之间的症结所在。而在今晚之前,他即使明白也只能选择不去触摸。现在,此刻,他终于定下决心。抛开一切,他需要和他的润儿好好谈谈,他需要对自己的身后有所交待。即使他深信自己依然能掌控身后的世界,但他需要一切达至万全,并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
润儿,他的润儿。这么多年即使激情不在,但结发夫妻的情分又岂是能够轻易抹却的。作为一个皇帝,他拥有众多的嫔妃,但作为一个男人,在他心底始终有一个位置留给他的结发妻子。那是一段青春美好岁月的见证,那人生之花初开的美丽,是要人用一生去回味的。尤其是眼下,已感到身子十分空溃的孝文帝元宏,心底对冯润的眷念就愈加深浓,他恨不得立即飞回帝都,飞回他的润儿的身边。他要对近年来对她的冷落进行忏悔,他要用有生有限的时日对她进行弥补。
应该还不会迟,在这有限的日子里,他要用心陪伴在他的润儿身旁,他其实早已视为亲人的皇后身边。峥嵘一生,他似乎早已笑拥天下,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充溢着万分无助的孤寂感。灯火辉煌过后,万山花红过后,他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其实不过是一个寻常人的安宁。一生已付与大魏,而从今日开始,他,孝文帝元宏想要真真实实的为自己活过剩下的岁月。他甚至在心中开始筹划,暂歇朝政,交太子监国也好,王兄辅政也好,他要为自己腾出日子来,带着他的润儿出游山河,过段神仙眷侣的逍遥生活……
………
洛阳皇宫雄伟的身影在依稀的黎明中逐渐清晰高大。近了,孝文帝元宏耳畔仿佛依稀响起他的皇后润儿香甜的呼吸声。到了,皇宫高大的门楣已在眼前,被即将开始的种种美好生活折腾得兴奋万分的孝文帝元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兴致勃勃的摒退任城王元澄及一干随从,一人急急的下马就望内苑冲去。
在守卫门还没回过神的当儿,孝文帝元宏却已面带笑意的按抚下惊愕惶恐的侍卫门,一人迅速直奔皇后冯润的雍和宫。直到雍和宫大殿,直到哈欠连天的柳儿惊骇至无已复加,却也是无力回天的看着皇帝,孩童般一阵风似的冲向皇后寝宫。
反应过来后迅速跟上的柳儿:“皇……。”那声呼喊刚从喉咙滚出一个嘶哑的音,便嘎然而止——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孝文帝元宏愣愣的立在皇后寝宫门口。
顺着孝文帝元宏呆滞的目光望去,皇后冯润的榻前豁然摆着两双鞋子,其中一双自然是男靴……
一阵血气迅速从胸口涌上孝文帝元宏脑门,一阵锥心的刺疼,一阵双目暗黑的晕眩……。。。
折腾了一宿,黎明放才依偎在双蒙怀中,浅浅入睡的皇后冯润当即被这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拉开床帏后已是不知所措……。。
静谧,一阵可怕的静谧笼罩得雍和宫几乎丧失所有生的气息……。。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帝生之秘(4)
“你……。” 孝文帝元宏强压下已至喉头的腥甜,缓缓的抬起几乎僵硬的手臂,指着帏帐内惊恐意外的两人,艰难的从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你…们…好!”
转身,孝文帝元宏也不再多说一字,只轻轻的吩咐柳儿传任城王元澄。原本呆愕的皇后冯润听到元宏的吩咐后,立即清醒过来,正待示意柳儿缓行,元宏立即瞪向一旁惊恐不安的柳儿,不容置疑的吩咐道:“去!”
一直震愕的双蒙此刻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