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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点头答“是”,东莪抬起双眼与他对视,缓缓道:“可你忘记了一件事,如你所说,此时的我,心中满是仇恨,如若不能解开这一个死结,又会有什么闲情逸致来园你这黄粱一梦呢?”福临嘴唇微动,过了半晌,才沉声道:“那你要怎样?”东莪看他一眼,却不再说话,背向他转身在窗旁原位坐下。
屋内一片死寂,许久,只听东莪轻声道:“皇上还是回宫去吧!”福临目光呆滞,只看着眼前一动不动,东莪见他没有回答,只得再说一次,这一回,却见他神色木然,转头与东莪相对,隔了一会,极轻的点头,慢慢朝外去了。东莪目送他转过院子侧角,这才收回目光。一时间她只觉全身无力,不得不斜靠在窗旁,望向屋外。
午后的艳阳高高在上,照得院内的树木、围墙都只有极小的一点倒影铺在地上,使得若大的院子看上去更加空旷……
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二十节 对决(上)
夏夜,浓稠的看不见一丝变化的黑色铺满了整个天空,这夜又没有星星,院子里黑沉沉的,时近四更,更是寂静之极。
就在这时,只见东屋的窗外闪出一个纤小的人影,这人一身黑衣,只露出两只闪动的眼睛,四下张望了一会,悄无声息的往院内一路寻去,在一处小屋前停步,轻轻推门,已闪身入内。隔了好一会,又见这人影自这小屋中出来,竟又回到东屋之侧一闪,却又没了踪影。
夜沉人静,看不真切,也许只是一个幽灵吧。
第二日,仁秀照旧将早饭送到东莪房中,却见她已经起床,正在梳理长发,见她进来,东莪回身一笑道:“姐姐来的好早!”仁秀见她露出多日未见的笑脸,也是心中高兴,便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一边帮她整理头发,一边道:“姑娘也起的早呀!今儿个倒是天刚亮就下了场雨,着实凉快了些,天气凉些,便是心情也能转好。”东莪微笑点头。
她回身将托盘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待东莪坐下,便道:“这是一早就开始用小火熬的鸡粥,这会儿吃刚刚好,姑娘趁热快吃了吧。”东莪伸手拿起汤匙,开始食用。仁秀在一旁候着,见她吃了一会停下来便再劝一些,如此总算将一小碗粥吃下一半去。她这才收拾妥当,告退下来,到厨房忙碌了一阵,待到阿达买菜回来,她交付了手上的事情,便依旧转身到东莪屋里来。
她习惯地在门外先轻唤一声,这才伸手推门,哪知刚推开房门,却见东莪面如白纸昏倒在地上,已然人事不省。仁秀大惊之下,连忙扶住她,连叫了几声也没听到她的回答,心中又惊又怕,忙出屋叫人。
这内院一直便只有她们三个女子居住,守院的济什等人也只是在外院,平时绝不踏入这里一步,仁秀一路狂奔,惊呼不断,这才惊动了外院的人。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此事说了,众人都是惊惶失措,虽然不知道这少女是谁,可却也都看到了皇上对她的重视程度,既派人严加保护,又是隔几日便亲临一次,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这里的人都难逃罪责。
众人手忙脚乱之下,再也顾不得别的,济什一边派人去找大夫,又安排人急忙往宫里送信,他自己则带人进到内院,将东莪安置好,急待大夫的到来。
结果大夫未到,宫中的吴总管与御医却已先到了,御医为东莪诊治良久,才自房中走出,屋外一干人连大气也不敢喘,只盯着他的神情。只见他眉头微皱,和吴总管一路低语走出房来,那吴总管听罢他的话,轻轻点头,他身旁的一个小太监立时与御医快步离开了。
众人不敢吱声,只觉他目光冰冷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过了好一会,才听他沉声道:“你们都站在这里,任何人未得允许不得出这院子一步。”大家忙应了,他的目光落在仁秀身上,道:“你跟我来。”仁秀全身发抖,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众人惊愕对望,都有大祸临头之感,阿达在他们中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张小脸吓得雪白,泪珠只在眼中打转,苦苦压抑才没有立即哭出声来。
如此过了好一会,那个随御医一同离开的小太监已经回来了,他手捧药罐,跟在御医身后一同入内,许久都没出来。
众人身在烈日之下,又都紧张万分,只觉头晕目眩,体质较弱的如阿达之辈,身子已经不停晃动,像似随时都可能昏过去一样。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皇帝已经大步向内而来,他看到眼前众人,怒气上涌道:“这些人还在这里做什么?全拉出去砍了!”众人惊骇过度,立时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阿达更是连哭声也发不出来,险些就要晕去。
吴总管在皇帝身后小声说了几句,皇帝脚步不停,向房里走去,摆手道:“你去办就是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吴总管应了,立刻招手他身后的几名侍卫上前,将这些人带了下去。
福临走近屋里,向床内探身,只见东莪气息微弱,面无血色。他急忙握住她手轻唤,可她动也不动。他对抬头看向一边的御医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御医四下看看,伸手擦汗道:“回禀皇上,她这是中……中毒之像!”
福临惊道:“什么?中毒?”他目光中满是惊惶,转头看向那吴总管,吴总管面色凝重微微点头,他这才回身看向那御医道:“现在怎样了?严重吗?能……能救吗?”说这两句话时,声音都已经有些颤抖。
却见那御医躬身道:“请皇上宽心,幸亏发现的及时,毒物入口亦不算太多,因而只需加以药石调养,过两日便可无碍。”福临长长吁气,沉默了一会道:“你确定她不会有性命之忧么?”那御医应“是”,他便挥手让御医退下,看着床上的东莪,出了会神道:“你说是谁想让她死?”他身后那吴总管沉默了一会道:“只怕……奴才问过服侍的宫女,说是早上进了半碗鸡粥,方才也让太医瞧了,那粥里确有……对……格格身体有害之物。好在,吃的不多……这里的膳食除日用之外,也只有进补药材是从宫中取的,要坏也只能坏在这里。”
福临沉声道:“难道让……她发现了么?这两个宫女,可要好好盘问,知道此事之人极少,如有泄漏,也定是从这二人身上出去的。”吴总管应了。歇了一会,福临又道:“这里不能再住了,既然她已经知道,一次不成便必有两回,就算能一再避开。她……她若是当面找朕询问,朕反而不能自圆其说,你这就快去办吧。”吴总管再次答应退下。
福临看着东莪,只觉心乱如麻,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只到门外吴总管催请了多次,他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他的背景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屋外只留有两名侍卫把守,一时间,院内又回复了宁静。一室暗光之中,却见床上的东莪微睁双目,确认屋内无人,她用手肘支撑身体勉强坐起,看向紧闭的房门,她的嘴角轻动,露出一丝隐隐浅笑。
当日一下朝,福临便自等候的吴总管口中得知东莪已醒,他虽欣喜若狂,但还是在宫中耽搁了一会,这才便服出宫,匆忙赶到东莪的住处,见到东莪果然已经醒来,正斜靠在床边,一旁御医正在为她把脉。
御医诊毕,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又摇了摇头,福临急道:“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呀!”那御医忙道:“皇上请息怒,老臣只是在想她中的这毒很是古怪,老臣在宫中多年,今日还特意回宫翻察历来病卷,也是一无所获。这实在是……”福临见东莪唇色依旧发白,双目无神,早已十分焦急,听他这么说便一摆手道:“朕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毒,只问你是否有把握将其去尽?”那御医忙道:“此毒虽闻所未闻,可是这位姑娘如此快就能苏醒,看来毒力不重,再服几贴药,应该就能尽除了。”福临这才点头,挥手让他离开,他看向东莪,关切问道:“你觉得怎样?”
东莪软弱无力的摇了摇头,福临道:“你身子刚刚好些,就遇到这样的事,都怪这些奴才办事不利,朕一定重重严惩。”他身后那吴总管跪下行礼道:“都是奴才没想周全,害格格受苦了。”
东莪听他这样称呼,微觉诧异,向他看了一眼,他抬头笑道:“当年在宫中奴才曾见过格格一回”,福临道:“他是吴良辅,便是当年那个小良子。你还记得么?”
东莪朝吴良辅看了一会,微微点头,脸色却变的更白了。福临见了她的神情,知道她不但识得这小良子,定是还想起了当年在侧宫中,皇后的那场纠闹,心中也觉不是滋味,便咳了几声。吴良辅看了二人的神情,忙躬身退下了。
屋里静了一会,东莪四处张望道:“仁秀和阿达呢?”福临微微一怔,想起她是在问那两个侍女,便道:“这两人服侍不当,朕正要严加惩处!”东莪抬头看他,一脸惊愕道:“为什么要惩处她们,我不过是吃坏了东西,方才那太医也说我只是吃食中毒,又不是她们的过错!”
福临一怔,看了看她,这才说道:“不是这样,朕怀疑你是……是被人下了毒!”东莪大惊失色道:“下毒?”福临见她脸孔抽动,显然已是恐惧之极,忙安慰道:“你不用害怕,朕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东莪嘴唇颤动,轻声道:“是谁要杀我~~~~”福临与她对视,极轻的点了点头,东莪全身一震,不再说话。
二人静了一会,福临道:“朕将你自牢中救出时,已安排了另一个与你年龄身形一样的女子尸首在那里,过了几日,便是有人前去打理,也决不会是……决不会是认得你的人,因而她……她一定也认为你已死,这样对咱们才是成全之策。”暗光之中东莪双手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她紧紧咬牙,想要握紧双手,却觉福临忽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她也就索性不再压抑,任由双手抖动。福临手中也满是汗水,与她四手相持,柔声道:“你不用怕,朕已经都安排了,她,她再也找不到你,再也不能加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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