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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东莪冷笑道:“六叔有侄女服侍还想再唤下人么?”老者不由自主微微发颤道:“不……不是的。”
东莪目光冰冷,在他脸上久久逗留,只看的他心里发麻,静了一会,才听她缓缓说道:“方才东莪任由自己沉溺在亲情之中,虽只有极短的一刹那,而且……明知六叔的爱抚有假。可是东莪孤苦多年,却仍想要冒一次险,想尝试这至亲间的关怀,是否依然有我的位置。却原来……是真的,这扇门对东莪而言,早就已经关了,原来东莪除了眼前之路……别无它途。”
那老者不知她所言何意,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时间脑中飞快转着念头,只想着要如何向外求救。
东莪将手中短刃递到老者颈下轻轻磨擦,那老者只觉全身颤栗,不敢动弹。只听东莪道:“原来到如今这个地步,能够活着,对你而言还是这般重要。既使受制于一个晚辈,但只要能多活一日、哪怕只多活一个时辰,也是好的。”她目光冷漠,在他脸上转了一转,又道:“侄女还真是没想到要进你这亲王府,原来这般容易。今日我既然来过了,说不准哪天还想再来逛逛也未可知。方才……我还见到一个妇人怀抱婴儿自你房里出去,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不知是你的孙子还是孙女呢?”
老者声音干哑,颤道:“你……你想怎么样?”东莪冷笑道:“你就快要死了,又何必要问呢?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老者脸色渐白,盯着东莪看了一会,沉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东莪道:“真相!”那老者木然道:“这世上哪有真相!”东莪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道:“有生有死就有真相!受尊受辱就是真相!”老者不由得紧紧咬牙,来控制身体不再发抖,可他身体不自觉得拼命后缩,却显露出他在东莪的眼中感受到的浓浓惧意。
他向东莪良久注视,深吸一口气道:“不错,你阿玛确实……确实是受人陷害。可是与我无关,我只是……只是……没有提醒而已。”东莪一言不发,他只得又道:“是那个随行医官的过失,他的金针……他的金针让人做了手脚!”
东莪紧紧握拳,一动不动。他叹道:“是那个女侍涂抹了一些东西在上面,全是她一人所为,事后告发也是一样,我……我至始至终……只是……局外人而已。”
东莪用力吸气,再问:“她……是谁的人?”老者目光闪烁,放低声音道:“我真的并不知晓。”东莪道:“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以为编些谎话便能愚弄我么?”老者沉默不答。东莪微微用力,将短刃压进几分。她只是以刀背相就,何况那老者皮肤松驰,便是再用力一些也未必能刺到喉咙,可是他只觉颈部巨痛,一时恐慌万状,忙道:“那个医官,是……是我派人杀的。”
东莪道:“你为什么要杀他?”老者眼珠转动道:“是……不是我要杀,是有人要我杀他而已。”东莪追问道:“那……又是谁要你杀他!”老者轻轻吐气,说道:“世上的事哪有说的清楚的,东莪……六叔劝你……放弃这个念头吧,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六叔看在你阿玛份上才对你一再容忍,你不要再糊闹了。”
东莪沉默不语,手上却又再用力,他这才又叹道:“当今世上能指示我的,也只有此人而已……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再说不出别的来了。”东莪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老者见她不语,又道:“其实……功高盖主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十四弟德才兼备,是很好的人才……可是,可是锋芒太露,以功自大……”东莪道:“住口!”他立刻不再说话。
东莪目光渐滞,停在他的脸上一会,慢慢说道:“你的心里……怨恨我阿玛吧!他削了你同为摄政之权,你在他的影子下几乎一世都要战战兢兢的过活。你以为真能将自己的所为推卸的一乾二净么?你以为我会信你么?”
老者急道:“东莪,我与你阿玛虽然不睦,可是毕竟是堂兄弟,再怎么……再怎么我也不会做那样的事呀!全是那个吴尔库尼,是她受了钱财,为人卖命……”忽然自东莪身后,走上一个人来,也向床上伏低身子怒骂道:“你这个老匹夫,竟敢胡言乱语。”正是阿提。
老者一时错愕,没想到这屋里除了东莪还另有别人,一时间心慌意乱,就在与此同时,却见他忽然面色涨红,身子开始抽搐起来,他用手握着喉咙,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看来是病征又犯了。
东莪低头看他,不发一言。那老者仰望东莪,目光中尽是乞求神色,可见她神情淡漠,眼神中虽有怜悯,却是一动不动。这老者一直奋力说话,已然是力竭之极,这时心知向她救助无望,但是垂死关头,还是尽力挣扎,眼珠急转之下,几乎用尽全力,慢慢举起右手,又去摸床边的那条长绳。
眼看就要触到之时,床边的东莪忽然伸手将那床帷向外轻挡,他的手指离床帷只有一掌之遥,却是再也触碰不到。
他眼现恐慌神色,瞪视东莪,喉道里“嘎嘎”作响,东莪与他静静对视,淡然道:“见了我阿玛,就代我问安吧!”老者双目圆睁,用力吸气,胸脯起伏越来越急,四肢不住颤抖。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忽然一瞬间异常清亮,几乎竭尽全力喝道:“多……多尔……衮……”他以为自己纵声尖叫,其实却只是发出了极轻的声音。东莪听到他的话,却是双眼渐渐泪湿,犹豫之下,正要伸手去拉那条长绳。就在此时,却见他脸色忽变,大口出气,发出了几下极轻的“呵呵”声,继而全身一阵抽动,终于不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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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十五节 独对(上)
阿提上前抻手在这老者鼻下一探,回身向东莪点了点头。东莪朝床上看了一会,伸手将他的眼睛轻轻合拢,然后转身向屏风后走去,阿提也跟着她回到屏风之后。过了好一会,才听得屋外有人隐约问道:“王爷还在睡么?”有侍女答是,那人手拿烛灯走进屋来,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济度。
只见他轻轻走到床边,向床内探身,忽然烛灯掉到地上,立时灭了,屋内回复一片阴暗。那济度气急败坏大叫道:“快快……快来人呀!”屋外顿时涌进两个侍女,济度转身一人一记耳光骂道:“快去叫人来。”两个侍女马上跑出屋去了。
不一会功夫,便有数人进到屋里,同时将窗上的帘子全部拉起,屋内顿时一片光亮。一时间,众人询问、哭泣之声不绝,乱作一团。东莪向阿提示意,将后门打开一条缝,正要走出。阿提一拉她的衣襟道:“要不要杀了她?”说着往地上那妇人一指。那妇人已经醒了,睁着一对惊慌的大眼看着她二人,东莪伏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伸手解开她身上的捆绑,头也不回走出屋去。
阿提满心疑惑,走出几步再转身回看,只见那妇人已站在屋外锁好屋门,此时正转头向她俩注视,却没有要叫人的意思。
东莪与阿提走到大屋之侧,立时看到许多人在院内奔跑来去,那老者逝世的消息一出,王府中顿时乱做一团,她们二人身着侍女服饰,自进府时的后门走出,谁也没加留意。
她们在王府外会同泰尔奇,三人一路不停,回到城外小屋,东莪自回房里,掩上房门。阿提将进府后发生的事告之泰尔奇后,在东莪房外等了许久,可是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她只得轻推房门,走进房去。
只见东莪已将换过装束,正坐在窗旁,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阿提在她身旁站了一会,道:“格格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东莪摇头不答。
隔了一会,阿提又道:“这济尔哈朗谋害你阿玛,死有余辜,格格不用放在心上。”东莪抬头看她一会,问道:“吴尔库尼给你的那封信呢?”阿提一愣,忙答:“当时处境危险,我看过之后,便即……烧了。”东莪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阿提轻声道:“有许多细节,我并没有向格格细说,没想到格格居然会知道。”东莪沉默良久,忽然道:“我……并不知道。”阿提奇道:“那你……那格格和济尔哈朗所说的……”东莪转身看她,道:“那些是我编造的。当时我若真看到那太医有什么诡秘行径,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告诉阿玛。那些年,太医对阿玛而言是何等重要,我那时年纪虽小,这点道理却是明白的,怎么可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呢!”
阿提满心惊诧,怔怔地看看东莪,说不出话来。东莪眼中闪闪发亮,说道:“我只是……只是在设一个赌局而已。阿玛身后虽受侮辱,可是人死无知,有些事……对他对我都不是那么重要。但是……但是我想赌一次,看看阿玛因病而终是天意使然,还是阴谋……所至!”她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一字一顿,眼睛直视阿提。阿提只觉她目光如刀,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只见东莪目光冰冷,在她脸上停顿,说道:“阿提,你……恨我阿玛么?”阿提全身一颤,双眼不由自主微微下垂,却听东莪又道:“即使你恨他,我此刻也想听你说说看,只今天而已,你我二人能不能坦诚相待。我对师傅师兄都曾经说过,我愿意为阿玛承担一切。何况,你曾救我一命,又助我报仇,及时提点我。可是,如今我忽然想到,你先前对我的冷淡也许才是你真实的样子。你恨我阿玛,面对他的女儿却又是怎样难受的心情呢?”
阿提紧紧咬牙,不发一言。东莪向她注视半晌,叹息道:“你姐妹一生,因我阿玛而变,即使要恨,也是天意,我……我也实在无力改变什么。你不愿说,那便听听我的所想吧!”
东莪停了一停,缓缓说道:“当年在喀喇城中,那个太医施针之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