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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叔福晋笑道:“是呀,这下可好啦,嫂子终于可以放心啦。”大娘看看那个青衣少女问道:“这是你府里的人么?”
十五叔福晋道:“我并不认得呀。”她转头向身后众俾女问道:“你们可知她是谁么?”众人面面相觑,并无一人接话。
她皱眉道:“怎么搞的,府里进来这么个大活人竟没人知道,要弄出什么事来,都要命不要了?”众俾女面色惶恐,慌忙跪了一地。
正在这时,只见不远处一位家仆带着一个蓝衫老者走近,那老者走至她们面前跪下道:“给奶奶们请安!”
十五叔福晋皱眉道:“你又是谁?”大娘在一旁接道:“好像早上打过一个照面,是杂耍班的班主吧!”
那人磕头道:“正是小的。”
十五叔福晋道:“哦,是你呀,你来作什么?这王府内院也是你能随便进的。”
那班主道:“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在府里乱走。原是在后院等着奶奶示下的,谁知班里人头查点起来,独独少了这个丫头,”说罢向那少女一指,又道:“实在是怕她在府里乱闯,惹出乱子来,才急急的寻了过来。”
十五叔福晋道:“哦,是你班里的,怎么这么没规矩,到处乱跑?”班主面如土色道:“她既聋又哑,也不知怎地闯进内院来啦,请奶奶责罚。”
大娘一直看着那位少女,这时忽然问道:“她是你什么人?”班主忙道:“她与小的非亲非故,是早半年前在大同遇上的”。
大娘道:“她没有亲人么?”班主道:“刚碰上时是有姐俩,可那妹子生了重病,没半年就病死啦,我看她孤苦无依,怪可怜的,才收进班里,对了,她还是个满人呐!”
十五叔福晋笑道:“她既然又聋又哑,你又怎知她是满人?”
班主道:“是听她妹子说的,可惜她妹子健全伶俐,就是命短。”大娘看着她沉呤了一会道:“她叫什么?”
班主道:“听她妹子说,是叫吴尔库尼。我们嫌麻烦,管她叫小尼子,反正她也听不见,都是要打手式的”。
大娘向我看来,十五叔福晋看了看大娘笑道:“嫂子倘若觉得这丫头中意,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我和他说去。”大娘道:“这倒也不急在一时。”
十五叔福晋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她能合东莪的眼缘,是她三世方得求来的福气,这事便由我来办吧。那个班主,你这就带上她跟我来吧。”
大娘拉住我手道:“莪儿,我们回房去吧”。我站立不动,看向吴尔库尼,只见她也怔怔的看着我,见我瞧她,大娘道:“等会儿,大娘找她来给你作伴好么?”我点点头,方随她回房去了。
大娘送我回房便即离开,直至快到晚饭时分方才回来,她进门便笑道:“莪儿,你看谁来啦!”她向门外招手,吴尔库尼穿戴一新走了进来,她神色羞怯,我伸出手,将键子递给她,她方才笑了。
大娘在一旁瞧着,笑道:“就可惜她身有残疾,又不识字,要教她什么礼仪规矩,只怕难的很。”我想了一下,转向吴尔库尼,对着大娘一指,伸出右手握拳,只竖起大拇指向大娘弯下,她仔细看着我的手式,侧头微笑,稍一停顿便向大娘跪下磕起头来。
大娘笑道:“这就行啦!是个机灵的孩子。莪儿,我会另嘱咐人看着她点,往后便由她帖身照顾你了。”
自此,吴尔库尼便成了我的玩伴,只除去书房学课时,大娘不准她跟随之外,其余时间我便都与她为伴。她不但灵秀聪慧,还会剪一手漂亮的窗花,更有一次,她无意间看到下人的笛子,便爱不释手。当即扶笛在手,吹出一曲悠扬的曲子来。我以往睡觉之中,常发梦魇,被她看到后,以后每当我要睡之前,她就陪在我的身边,吹上一曲低缓平和的笛子,不知不觉中,噩梦渐渐远离,我的身体也逐渐康复起来。
我虽已康复,但脖子一侧却留下了一条永不消失的疤痕,这疤痕如同一条粉色蜈蚣,触目惊心。额娘每次轻轻抚过,总不免伤心落泪。没人敢提及那个刺客,而我一直等到长大后才知道,那伪装家仆的刺客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汉人,想用自已的生命来换取父亲唯一的骨血以作报复。
又过了月余,父亲方才亲来看我,他见我康复,很是高兴。只是政务繁忙,我能与他聚首闲谈的日子却更少了。
过了一段日子后的一天,听额娘说起父亲正在书房里与他的一群幕僚商议政事。我很久没有见他,十分想念,便走向他的书房,吴尔库尼几次伸手拉我,我只向她做个鬼脸,并不理会,她只能随后跟着。我们蹑手蹑脚的走至窗外,却正好看见几人出了书房。
我看他们已走,便不再躲藏,向里才一探身,便听到十五叔朗朗的笑声道:“是东莪么?快进来吧”。我走进屋里,只见屋里只有他们二人,父亲坐在书桌边,十五叔坐在一侧。
父亲面有倦容,看到我却很高兴,笑道:“这些日子怎么都没见你来书房看书了?”
我笑答:“额娘说阿玛这般忙碌,不应该来打扰您。”十五叔笑道:“二哥享尽齐人之福,更难得的是个个都这么体贴,可真教我羡慕。”
父亲看他一眼笑着说道:“在孩子面前,不要这么说话!”
他招手向我道:“我前些日子好像恍惚间听人说你院中如今常有笛声,你在学乐器么?”我答道:“不是的,那是我的侍女吹的,可好听啦!”他道:“哦,是这样。倘若喜欢,你也可以请她教你,学习乐礼,对人可有诸多好处”。
我听他这么说,一心想讨他高兴,便道:“阿玛若喜欢听,我这就让她给您吹一曲,她就在门外呢。”十五叔笑道:“好呀,今日也让十五叔沾点东莪的光,听一段好曲子。”
我看父亲也微笑点头,便走到门口打手势唤吴尔库尼进来吹奏。她面色苍白,十分紧张,低着头走到堂中,向他二人盈盈跪下行礼,取出放在腰间的长笛,开始吹奏。
我边听边走向父亲身边,却见十五叔面露诧异之色,道:“哥哥府里竟有这样的人!”父亲目光如炬盯着吴尔库尼,缓缓道:“我也是今日方才知道。”
十五叔向我笑道:“东莪,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我奇道:“什么?”他拉我到他面前,轻笑道:“这个婢女,十五叔跟你换了,要什么,你只管开口。”我想了一会方才有些明白,忙走到父亲面前道:“阿玛,东莪不愿意换。”十五叔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父亲一言不发,直到她一曲吹完,便对我说道:“让她再吹一首”。我向她打了手势,她向父亲瞟了一眼,忙开始另一支曲子。父亲让我坐在他身边,问道:“她是从何处来的,你说给我听听。”我便将十五叔福晋相邀之事从头说起,父亲仔细倾听,目光却从未离开吴尔库尼一刻。
待我说完,他十分随意的淡淡说道:“多铎,你的福晋近来有些糊涂了,外来的人也随便招进府来”。十五叔笑道:“她哪及嫂子,她根本就没有脑子。”
父亲伸手拿起茶碗,浅茗一口,将身子朝向十五叔放低声音道:“倘若有人从我这里偷师,想拿女人来作晃子,你说我该不该讨点利息?若是漂亮女人,你杀的下手么?”
笛声忽然微有滞顿,只极微的一瞬间,但十五叔脸色已变,他飞快的看了一眼吴尔库尼,立刻恢复自然,笑道:“这般的样貌,庞都来不及,我可下不了手”。父亲与他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我在一旁全然莫名其妙,父亲看了看我笑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我伸手招唤吴尔库尼,向他二人辞别,走出房来。
到了晚饭时间,十五叔与父亲在书房用饭,没有出来,连每日都在的大娘都没有和我们一起用饭。我问额娘,她也说不知。吃过了晚饭,我如往常一样待在额娘房中,她的手里自我记世以来好象从未有闲着的时候,不是在刺锈便是描画花样,今日也是如此。吴尔库尼则如平时一样在旁帮忙,可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望向窗外,望了几次,连我都察觉了她的不安,可打手势问她,她却一味的摇头。
额娘忙了一阵,便让她去大娘房里拿所需的几样花绸,她看了花绸的样子,表示记住了,我便让她离开。可是她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我不免担心起来,不知她去了哪里,便唤别的侍女去找,可那侍女寻了一圈,垂丧而返。
我不顾额娘阻拦,走出房间去寻,在院中碰到了父亲房中的侍女,我问她几次,她终于支吾的道:“奴婢刚刚看到吴尔库尼跟在十五爷身后,一直朝我打手势,我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我听她说完就忙朝前院奔去,远远看到父亲的书房中亮着灯,我的心里却不知为何,忽然涌上一阵害怕之感,不由自主地放慢步子走进,至窗下时听到十五叔的声音道:“……是真是假,只管交给我办就是了,还问什么?”
室里静了一会,只听父亲缓缓说道:“你装的再像又怎么可能逃的过我的眼睛。是谁教你用这么个笨法子接近……你倘若有什么苦衷,眼下是最后的机会……说不说那也在你。”此时,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呜呜”了两声,正是吴尔库尼。
我不加思索,推门进去,房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父亲与十五叔坐在一旁,吴尔库尼则跪在地上,她见到我顿时“呜呜”不断,眼中尽是哀求的目光。
十五叔走到我的面前道:“东莪,怎么你还不去歇着?”他看向我身后,侍女们气喘不息,刚刚才跑到,他怒道:“你们怎么侍候的,入夜了还让格格在院里乱跑。”
我身后的侍女忙伸手拉我,我用力一挣,拉住十五叔的手臂问道:“十五叔,她怎么啦?为什么她跪在这里?”他笑道:“能有什么呀,她做错了事,正向你阿玛认错呢!快回房吧,夜间有风,受了凉又该吃苦药了。你不怕么!”
我抬头看向父亲,见他也正看着我,我忙道:“阿玛,吴尔库尼她听不见你说什么的,让我慢慢教她规矩吧,好么?”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