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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地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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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在一旁也说:“我看天佑说的是真的,不然的话,钱佩玲这几天不会不理你。”

天佑也说:“你明天赶紧跟人家解释解释吧,不然人家以为你不在乎人家呢!”杨成辉见天佑如此说话,明白他和钱佩玲之间并没有什么,又和天佑亲近起来。

任品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种结果,有天晚上在宿舍里说:“当初我不出头也早看到了这一步。”

杨成辉讽刺地说:“你是大哥嘛,你永远正确。”

在张岚的一再催促下,天佑终于交上了全班最后一份入党申请书,而这时,战玉书和任品早已经入了党。天佑交入党申请书那天,张岚对他讲:“你能不能不要啥事都叫人替你操心?你别老低头学习,你抬头看看别人好不好?积极靠近组织,比你研究多少党史都强。再说你的那些观点跟主流学术观点根本不符,我看你是瞎耽误工夫,你还是多背几道题,争取期末拿个一等奖学金才好。”

天佑心里知道张岚说这话是为自己前途考虑,可是,嘴上却强硬地说:“我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句话气得张岚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见不到张岚时他想着,见到又总是顶撞她。明明心里想说的是另外一个意思,可是一开口却是别的意思,甚至是相反的意思。

《地上地下》 第一部分 《地上地下》 第4节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二年级,这一年里班里的好几个同学都入了党,天佑和杨成辉却一直没戏。尽管天佑得过一等奖学金,但入党却从来没有考虑他,连学习成绩平平的赵民青都入了党。张岚很为天佑着急,经常找他谈话,希望他能严格要求自己,不要老钻研什么学问。她很担心,天佑会跟教材上的观点针锋相对。她听说,天佑现在又迷上了卡尔…波普尔的哲学,开始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质疑,她不希望天佑在学生里成了另类。

这天,她把天佑叫到自己的宿舍。她已经提前留校,现在住的是教师宿舍,跟她同屋的另一位物理系的老师出差去了,她想跟天佑好好谈谈。为此她还特意跑到校外的水果摊上买了些桔子,香蕉什么的。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久,天佑穿着一件上面带着很多金属纽扣的夹克,一条牛仔裤进来,还很不协调地背了一个黄色军用挎包。

“你找我有事?有事快说,我还要去图书馆呢。”他斜倚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张岚穿了一件很薄的连衣裙,天佑隐隐约约能看到她的内衣颜色,但他鼻子里还是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张岚说:“你急什么,吃水果。”天佑也不客气,拿起一只香蕉就吃,样子很像个孩子。

张岚试探着问天佑:“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听说你在研究西方哲学?”

天佑正把那只香蕉吃完,嗯了一声,又拿起第二只:“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作为辅导员应该管我们的思想和生活,学习跟你没关系吧?”

张岚耐着性子问:“我随便问问,你有什么收获?”天佑看到她裙子下面露出一截白白的小腿。

这下子天佑来劲了,他开始侃侃而谈:“我最近发现这卡尔…波普尔太伟大了。卢梭说,人生而自由,却无生活在枷锁之中。理想的激进主义与政治唯美主义紧密相关,就像希特勒和波尔波特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之于国家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等美丽新世界。如波普尔所指出,这种审美热情,仅当它受到理性、责任感以及帮助他人的人道主义的迫切要求约束时,才会变得有价值。否则,它就是一种危险的热情,有发展成为一种神经官能症或歇斯底里的危险。”

张岚有些警觉,问:“你什么意思?”她感到天佑思想开始不受控制,心里更加不安。

天佑接着说:“可想而知,一些画家或诗人、具有艺术潜质的人成为政治领袖,并将唯美主义这毫无约束的热情复制并扩大到政治领域,将是件多么糟糕的事情。波普尔指出,我们同情这种唯美主义的冲动,我建议这样的政治艺术家寻求以另一种形式来表现,而不是拿人来做试验……”

张岚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诗人政治领袖?你这种思想太危险了,你要立刻停止看这种书。”她把一直放在右腿上的左腿换了个方向,天佑心一跳,因为他分明看到了张岚白色的内裤。

天佑说:“思想必须自由,人的自由天性以及知识的贫乏,是我们主张思想必须自由的两个前提。与黑格尔等历史理性主义者、预言家和救世主们不同的是,波普尔认为个人的尊严只有在自由批评的氛围中才能得到体现,。电子书。具有真理意味的见解,只有在公共批评空间中才有可能自由形成,它与人们怀有何种动机参与辩论无关……”

听到这里,张岚又打断了他的话,并严肃地说:“天佑,你必须停止对这种理论的涉猎,这样下去你会非常危险的。现在北京、上海有些人正在利用这些理论搞事,你千万不能走火入魔。”

天佑不以为然地说:“波普尔的理论也是从马克思主义里派生出来的嘛。”

张岚说:“你说的是理论,我说的是政治,记住,你不要再把你今天的话跟任何一个人说,明白吗?我很担心你。”张岚的眼圈忽然红了,她低下头。天佑看到她一段白白的脖子,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天佑见气氛不对,说:“我记住了,张岚,我走了。”

张岚叹了口气说:“千万记住我说的话!”

天佑逃出她的宿舍,可是脑子里老晃着她身体的某一部位,整整一个晚上心也不能平静。那个晚上,他做了个奇怪的梦,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梦遗了。梦里是个女的,是谁他说不清,张岚?姚可惠,还是胡杨?

正因为有了这次谈话,天佑就放在了心上。后来黑大、工大、师大、科大等几个学校的学生组织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的时候,他没有参加,宿舍里只有毛博思一个人加入了。

《地上地下》 第一部分 《地上地下》 第5节(1)

姚可惠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跟战玉书的关系很近。在图书馆里,天佑偶尔问过她一次。她说,战玉书想介绍她入党,天佑也没多问。

不过有个事一直成为大家的笑柄,战玉书似乎也不是样板戏里的柯湘,或者江水英没有七情六欲视男人为无物。她当初用来攻击杨成辉的武器,现在自己也不得不深陷其中。她似乎对任品非常动情,经常以谈工作的名义跟任品一起出去。大家都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谁也不说破。

直到有一天,战玉书把任品叫出去,因为天气已经很冷了,所以任品穿了艾军的一件黄军大衣,跟战玉书一起去了林大植物园。出去时大衣好好的,回来时,大衣背后沾满了灰土,而且大衣里子几处开线露出棉花,任品本人也面色苍白,语无伦次。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任品也不说。所以大家一致猜测,任品遭到了战玉书的摧残。说来也怪,从此以后,战玉书再也不找任品谈工作了,而是把目光投在了艾军的身上。

杨成辉和钱佩玲的感情好的时候如漆似胶,不好的时候横眉冷对,倒是王旭和韦瑞兰关系比较平稳,两人整天在一起吃饭,一起四处逛。平时他也不怎么和天佑他们来往,只有胡威例外。天佑和杨成辉都很奇怪,两个人性格如此不同,为什么关系这样密切?王旭豪爽、胆大、肯冒险;胡威爱占小便宜、性格内向、学习用功,可就是他俩能玩到一起,大家都不解。

张全虽然不讨男人喜欢,可是倒招女生喜欢,女生都很愿意跟她在一起。但大家都很明白,女生根本不把他当男生看,而是把他当成女生,这使张全很苦恼,几次在宿舍里跟毛博思诉苦。毛博思现在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们那个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经常开会,还时常邀请一些思想激进的学者来演讲。天佑被毛博思拉去听了几次。

有一次,他们请来一个北大的教授,一个五十多岁的“眼镜”,他慷慨激昂地讲了一些关于文革的事情。

在他的讲话中,天佑感到某些知识分子当中存在一种对现实的强烈不满,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判断范畴。他将这些想法讲给张岚听,张岚问他自己有什么想法?

奇天佑说:“他们的想法好是好,可是超出了中国的现实,这种想法一旦成为某些人手中的工具,将会是很危险的。”

书张岚说:“天佑,我不会强迫你跟我一样思考,在这件事情上你的想法我是放心的。对事物有自己的独立判断是你的优点,但有时候也是缺点,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于是,天佑再也没有参加这种所谓的学术活动,倒是任品总去参加。对此,杨成辉很不屑地对天佑说:“老二参加这样的活动我们能理解,毕竟他有独立见解,可是老大凑什么热闹?尤其他这种树叶掉下来都怕砸了脑袋的人,怎么忽然装起知识分子来了?想不通。”

天佑说:“我也想不通,我怀疑他能不能听懂这种讲座。”天佑对任品的变化觉得不解,他想不通,一个以前手里天天拿着毛选,动不动就找学生思想工作人员作思想汇报的人,能忽然变成一个激进分子。

姚可惠最近明显的对张岚产生了很大的敌意。她总认为自己一年多跟天佑没什么进展主要的阻力就在于张岚,但她又不知道采取什么办法让张岚出局,使天佑对自己死心塌地。于是,她找战玉书商量,战玉书说:“要么你主动向天佑进攻,要么你处处跟张岚比较,让天佑感觉到你处处比她强。”

“为什么?”

“我年纪比你大,对男孩子毕竟比你了解,听我的没错。”

于是,姚可惠采取了一个令她自己也想不通的做法,衣着打扮处处跟张岚比,张岚梳短发,她也将自己的长发剪掉,做成跟张岚一样的发型。张岚穿裙子,她绝不穿长裤,张岚穿大衣,她绝不穿毛衣。

天佑开始还真没注意到这点,直到有一天,他和杨成辉在食堂吃饭,看见张岚、战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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