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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大概要食言了。她要自由,我可以给。她要畅快的生活,我也可以尽量容忍,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在我身边,永远。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她正式住进了我的心里。然而我们的将来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指了婚,成了我弟弟的嫡福晋。我又晚了一步。是那枚印章断送了所有的可能,我送她的。
她被宠得过头,性子自由散漫,总是有疏离不耐的神情,举止进退很不上心,我选了两个谨慎的丫头给胡彦图送去,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是有细心周到的人在身边帮衬。
胡彦图叹息不已,直说末儿没福气,我垂眼淡淡地笑,毫无反应,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是我,是我没福气。
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她总归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没有我的生活。听起来似乎不坏,我也会逐渐忘记一切。太上忘情,从此两不相干,我们应该可以办到的。
既然已经错过了,还有什么必要不断的相遇。于是躲避,于是疏远,于是不去看不去听,慢慢以为自己足够冷漠,足够决绝。
一切决心和勇气都被她软弱的眼神击溃了。她无助地坐在地上,向我伸出手。那一刻我终于看透了她笑容后的落寞,她不幸福。
她紧紧抓着我的前襟仿佛抓着生命,她摇着头说:是她自己活该。曾疑惑她为什么总习惯紧抓着我的衣裳,她沉默半晌才低叹:胤禛,除了这个,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这句话折磨了我许多年。是我的犹豫和躲闪,让两个人的命运交错而过。
她被关进了宗人府,听到这个消息,我先是慢慢轻笑而后肆无忌惮大笑,多少年了,她还是她,从没有变过。
皇阿玛的意图也很明显,拿她开刀以警告老九管束好门人,可凭什么被牺牲掉的是她。随即老九的反应更是让我刮目相看,我开始后悔当年的放手。
我示意别人在太后面前透了风,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单独留了我下来,一切都如我所料。
只是没想到那就是我们的劫。苦海如何地狱怎样,我们心甘情愿沉沦。
那一年我二十八岁,我们再次在人生的拐角处狭路相逢。
四十七年在畅春园,她额头死死抵着我的背不肯抬头看我,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有泪滴上我的手背,灼热而刺痛。
八年,整整八年,我们最宝贵的年华就这样辗转蹉跎而过。我们不停地互相刺伤,彼此离弃,决然推开对方的手,然而终究转身回来投入彼此怀中紧紧相拥,永远不想分离。
我没想到会在养心殿遇到她。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一个眼神就有让我为之疯狂的能力。如同荒野中怒放的蔷薇,带刺的藤蔓肆意缠绕,明知疼痛然而不能抑制的渴望。抱她入怀,嗅着她身上清甜的馥郁时,我知道我要她,我不能离开她,我离不开她,我要得到她,不管用什么办法。我暗中安排了一切,等待着她彻底成为我的时刻来临。
等来的却是噩耗,她怀了我的孩子,她宁死也不招出我来。一场欢爱断送了三个人,我的弟弟,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我们都已行到悬崖,将堕未堕。我可以不涉险,可以狠下心不救她,可是我不能骗自己不爱她。
她的泪,她的笑我永不能忘记。黄泉碧落,生生世世,我可以等待,可以寻觅,可是今生今世呢?这一次我若放弃了她,下一次她还肯和我相遇吗?
什么来生缘,都是屁话。若今生已错过,更有何言。我只要这个人,只要这一刻。生命里沉重的回忆已经够多了,实在不必加上这一桩。
冰凉小巧的紫晶瓶静静躺在手心里,倾侧间似有无色透明的黏液缓缓流动,华烛照耀下宝光莹然。那个口音古怪的传教士说这叫忘川。我真反感他的眼神,透着饿狼一样的贪婪,可是他给了我这个。忘川,据他说是传说中的冥河之水,能引导魂灵入幽冥,也能送人重返阳间渡过忘川行过地狱,我们谁能幸免,我们谁能忘记。
很美的名字,却是毒药,服食后会慢慢心跳减弱,瞳仁散开,极易昏厥,晕迷后呼吸脉搏都会暂时停止一段时间,最好的仵作也查不出一点毛病。然而四个时辰内不解开,就真的回天乏术,药石罔效。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只要横渡忘川,她就会有新的生机。
夏末,此时已濒临绝境,我们已不再有退路。原谅我,必须要拿你的性命赌这一次。赌的是天命,赌的是我们的情爱,以及将来的一切。
瓶中那莹澈的液体,仿佛你沾染了哀愁的泪。不要害怕,你的泪就在我手中,你的人就在我心里。
缓缓闭上眼,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也许会把她推进鬼门关,用我这双手。
袖手旁观任凭她死,再在多年后赋赋悼亡诗,弹几滴假惺惺的泪吗?只有这么点胆子的话,什么雄心壮志,什么大好江山对我而言都是水月镜花,一个懦夫什么都不配得到。
我安排了人,算准时辰把药水投进她的饮水里,我决定赌一赌。皇上果然让魏珠监督行刑,他是我的人,力道轻重不用嘱咐,自然晓得。那一刻我觉得上天是庇佑我的。
任何人,任何东西,只要是我要的,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会放手,不论何种手段,不论后果如何。
天空乌云密布,炸雷轰鸣,佛龛中菩萨垂眉合目,宝相庄严,然而我直视他,这是我一生中最坦然的时刻,我什么也不求,甚至不求心安。即使霹雳毒火降临我也不会闪避,我要仔细看着,一分一寸都不会放过,我要好好看看上天究竟能给我什么。
她昏迷了许久,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过来,我也许大错特错了,她身子那么弱,怎能承受如此猛烈的药力。然而她到底还是醒了,尽管苍白憔悴,呼唤我的声音如同呻吟,我紧紧抱住她,喜极而泣。
孩子的情况很不好,产期足足延后了一个月,我第一百次抱怨她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冒险,非要生这个孩子。她的命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回来的,怎么可以这样乱糟蹋。
她摸着我的脸淡淡的笑:“胤禛,我不能让自己后悔,我不能杀死我们的孩子。”
不是她,是我差点儿亲手杀了她,杀了我们的孩子。幸好,幸好我的好运还没有结束。
她管他叫天儿,她说这个孩子是老天给我们的。我必须送她走,远离这个旋涡,远离这些窥探的眼睛我们把心遗失在对方那里,命运却把我们分隔两边。安静的黑夜,喧闹的白日,梦里梦外是无处不在的身影,是如影随形的寂寞。
然而我知道拥抱彼此的那一天必定会来临,一年,十年,乃至百年身故,永不分离。
秋水绿芜
一行人径往杭州走,我预备直接回外祖那儿,其他人分头去告知我外祖遣来的人,也去去通报在路上的胤禛,我们大概又无法得见。
佳期十分不解:“要是四爷去了,正好撞上那人怎么办?”
“放心吧,你四爷自然有打算。”
他此番出京虽没大张旗鼓,势必也瞒不得有心人。原定他并不直接来济南府,而是先在外头绕一大圈儿。眼下的情势,只怕他不仅要去济南府,多半还会特意到秦道然面前遛一圈。
路上不怎么太平,这十天的功夫光劫道的就遇上三回,好在都是小毛贼,不是什么大盗尚不足为惧。为了安全起见想改走大路,可是男男女女十来口人,不论打尖住店动静都太大,哪一次心都提到嗓子眼里,这样不是办法。只得暂且找个客栈住下,打发佳期叫杨喜来,合计往后的路程怎么走才妥当。
“夫人,奴才觉着不如换水路倒还稳当些。船是咱们自己的,避人耳目不说,您和小少爷也能清静些。”我找不出话来反驳,在这些事上最好还是听他的。
“走水路也好,只是这附近可没渡口啊,船只怎么安排?”我琢磨一圈,忍不住发问。
他脸上浮起为难之色:“要走水路,就得回头改道往黄河渡口去,您和少爷都须涉险,奴才也正是担忧这个。”
渡口?这一路过去人多眼杂客商云集,可陆路也未见得安全到哪儿去。是危险一时还是耽惊一路?我没了主意,我自己一个人倒无所谓,可还有天儿。
“四爷怎么说?”
“奴才早先差人禀报,现在还没回话。不过上次回来的人说四爷这趟也走水路。水急路远,若是您主意定了,奴才这便去安排。”
“我想想再说。”我还得考虑考虑。
天儿从里屋奔出来,扑到我怀里一迭连声的问:“妈妈,咱们是要去见阿玛吗?”小脸几乎贴到我脸上,眸子闪闪发亮,半天等不到答案就一个劲的摇晃我:“是不是,妈妈?是不是啊?”这哪是在问我,我要敢说不是,他眼下就能水淹七军。
不说是于心不忍,骗他更加于心不忍。我轻轻点头,他高兴得几乎飞起来。
罢了,看看我们三个的缘份吧。德凤告诉过我,让我听自己的心声行事。别说天儿,我又何尝不想早日见到他。
“就照你说的办吧,咱们改道,尽量安排得妥当些。”杨喜答应着退了出去。
佳期眼底尽是喜色:“真真菩萨保佑,这下可好了,您和四爷总算能见上了。” 天儿更是乐得没边儿,欢蹦乱跳的只差没上房揭瓦。
“可别高兴得太早。你阿玛见着你,只怕第一件大事就是查功课,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你哪一样过得了关?”我坏心地提醒他。
他小脑袋歪着,眼珠子转了两转,忽发豪言:“我不怕。”接下来日子天儿忽然安静许多,也不来缠我了,时常自己缩在马车角落里小声念念有词。
抱过来试着身上未起寒热便没在意,这一路上有多少烦心事儿等着我们还未可知,他要一直这么乖倒省心了。
没几天佳期悄悄告诉我:“小少爷好像在背书。”我留了心,只听天儿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