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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怯怯出声:“阿姨,我不是故意摔坏的……”
廖妈妈哈哈大笑:“你当然不是故意的,我又不是睁眼瞎。”
她绞着手站在原地,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特别担心会给她留下坏的印象。
廖妈妈挽起了袖子,手伸进水池里一片一片把瓷碎片捡起来扔进了垃圾篓。
“刚才我说的可不是客套话,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过的最高兴的生日。看到殷小姐和你,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总算是了了。”
她歪着头,半天消化不了廖妈妈的话。
“我啊,三十六岁守的寡,一个人把小枫拉扯大。说日子过得不苦是骗人的。可再苦再累,我都得一个人抗下来。孩子还小,要是连自己都说日子没法过了,他的人生那么长,他该怎么过。所以外头人都觉得,李真琪是个悍妇。可人前人后,受了多少委屈,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就是小枫开始工作了,才算过了几年好日子。”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我还有什么指望?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娶个好老婆,最好能让我早点抱上孙子,让我下地狱我都肯。”
她絮絮叨叨地说,眼睛里闪着泪。这么多年的辛酸,一下子全倒了出来,连同原本忍住的眼泪,她放下了盔甲,一股脑全向外倒。
蓝羽妮心疼极了,她毕竟年轻,看着一个母亲为着孩子说的话,只觉得心疼。她缓缓伸出手,握住李真琪的。
廖妈妈毕竟老了,手背上的褶皱一道一道,就像刻上去的一样,摸在手里,特别硬。
“阿姨——”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不少。你对我们家小枫的心意啊,我真的要替他说声谢谢。以后也要请你,对他一如既往地好才行。”
“我的孩子,他的脾气我清楚得很。他和洛展不一样,洛展不爱说话,可要什么不要什么,他全都表现出来毫不含糊,所以我完全不担心他。可小枫就不一样,别看他平时呱噪的样子,其实对于他真正想要的啊,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受了委屈也是一个人忍着。”
“阿姨,我知道他的脾气。”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你好。若是以后,他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甚至要跟你分手,你千万忍着点,他肯定不是真心实意要分开。这一点啊,我现在就可以跟你打包票!”
“阿姨——我!”
“小妮啊,答应我!”李真琪紧紧握着蓝羽妮的手,条条褶皱陷进她的肉里,特别痒,还有点疼,“你好歹叫我声阿姨,说不定将来就要叫我妈妈。那么多晚辈,我都视如己出。可说句实在话,我最不放心的,反而是我们家小枫。以后的日子里,他如果做了什么你没法原谅的事,我先在这儿跟你说声对不起!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有原因!日子还得过,你无论如何不能丢下他不管,好吗?”
?
一年光景
蓝羽妮这一休息不要紧,东梁整个忙翻了天。
他们这样的休闲企业,越是年下这样的日子,越是营业额高涨的时候。这样举国同庆的时刻,他们只能坚守岗位。
江上的巨型游艇营业已经进了轨道,江边的建筑也基本完工,眼下等的就是一个时机,好让“真曼尔”这个历时三年终于竣工的建筑,真正地面向世人。
总部的人叫苦不迭,去年这时候游艇开业,忙些倒也正常。原本今年没什么大的项目,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董事长和殷经理居然分了手,他心情不好拿工作出气,连带着也不把周围的人当人看,变本加厉地让他们加班,简直达到了全民健身运动的规模。
说起来殷复颜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倒是无所谓。过年于她而言不过是逼着自己吃了顿饺子,反正她也不想和妹妹一起过。
家里全是药,怎么能让她看到。
午休时她趴在休息室里喝咖啡,150毫升的量只泡了100毫升的水,她最近没精神,想喝点这个刺激一下,放到唇边,犹豫了很久还是算了。
茶杯上是可爱的小熊图案,好像是美国的一个动漫。她不禁失笑,怎么这么像蓝羽妮的风格。
她趴在桌沿上,转着茶杯玩。杯身暖暖的,抓着正好可以用来捂手。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很高,暖洋洋的风吹在身上,特别舒服。还有薰衣草的清香剂的味道,淡淡的,熏得鼻子特别痒。她的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的景象却越来越清楚。时间好像回到了去年元旦游艇开业的时候,漫天遍野全是霓虹灯,两艘游艇首航驶上江面。波光粼粼的江面,宛如华丽的大理石,慢慢地被割开……
她很久没有那么高兴了,喝了很多香槟,甚至兴致来了,还喝了一点鸡尾酒。
船上人山人海,夫妻俩牵着孩子的小手,替他买冰糖葫芦;几个穿旗袍的礼仪小姐,偷闲躲在角落里喝热饮料;恋人带着情侣耳罩,坐在角落里吃香草冰淇淋,两个球的那种。殷复颜就奇怪了,冬天这么冷,怎么吃那种冷的东西还能吃那么开心?
十一点五十几分的时候,人群开始骚动,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已经忍不住,大声叫喊“元旦快乐”之类的字眼。那女孩嗓门实在太大,殷复颜瞟了一眼,吓了一跳,竟然是梁洛儿。
她也见到了殷复颜,远远地向她吐舌头,鼻子冻得红红的,特别可爱。殷复颜被她逗乐了,向她挥手,算是回礼。
身后忽然有人拉她,她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那人连忙扶住她,心疼地说:“是不是站久了冻僵了?”
她一抬头,原来是梁洛展。她刚要说话,忽然他背后一个巨大的烟火绽开,红色、绿色、紫色、金色、黄色……千百种颜色,像是闪烁的流星,夜空像是罩上了巨大的天鹅绒黑幕,此刻被撕成黑色的碎片。
此刻的南京城,盛世天下,绝代风华。
她手一动,忽然醒了,小熊的图案近在眼前,原来刚才的只是一场梦。
她揉了揉眼睛,对面却恍惚多了个人影。她受了惊吓,不由地跳了起来,触电的那种。对面的人远远地伸出手,抓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醒了?”
她这才看清,原来是他,不由地伸手抚摸胸口替自己压惊。
“你好好的坐在这里干什么?吓人很好玩吗?”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她捂着嘴打呵欠,刚才迷迷糊糊,现在正是最困的时候:“梁先生,有事吗?”
梁洛展却是一怔,坐直了身,定定地看着她的侧脸,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还没回答我呢,去了日本回来,怎么就瘦了这么多?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能遇到什么事啊?我去日本是去学习,老师对我要求很严格,没时间管其它事。”
“那也得好好吃饭,累垮了怎么行?”
她冷哼一声,根本不看他:“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况且我又没耽误工作。”
“只要是你的事情,我就要管,你逃不掉的。”
语气坚定至极,好像说的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不禁失笑:“梁先生,你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他却笑笑,不以为意的那种。她气结,正考虑要不要继续和眼前这个自恋狂继续纠缠下去的时候,梁洛展忽然伸出手,绕过她的脖子,从大衣的领子里拉出一条项链。
手里托着这条项链,眼睛却看着她,他不紧不慢地问:“若是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那还带着这条项链干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普通的钻石项链,再简单不过的款式,两条银色弧线包围着那颗钻石,切工一般,而且很容易看出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她怎么会忘记,去年元旦游艇首航的时候,当着世人的面,他跪下来,像王子一样,拿着戒指向她这个灰姑娘求婚。欧美名设计师量身定做,全世界只此一枚,第二天就成为了全城的焦点,甚至比“真曼尔”还要耀眼。
?
不速之客
没有人知道,他拉着她的手溜到了早订好的包间,就是游艇里最后一层,专为情侣设计的。彩色的安全蜡烛,还有秋千。为了表现回归原始的主题,秋千上缠绕的藤蔓全是真的,每天都要换。
就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好像还有青草的独特香气,昏暗的烛光左右摇摆,她莫名地有些紧张,好像涉世未深的学生一样。
他忽然地拿出这条项链,带在她脖子上。很简单的款式,两条银色弧线包围着那颗钻石,切工一般,而且很容易看出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她有些奇怪,那只戒指绝对价格不菲,为什么紧接着又送她这样普通的、甚至有些寒酸的项链?
他可不是会做秀的人。
很认真地替她扣好扣子,他摸着那颗有些陈旧的钻石,眼底却是沉重:“这是我爸当年送给妈妈的。”
她一愣,这大约是他第二次提到他的父母。
“你也知道的,东梁年轻,爸爸当年拼死拼活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那时候不像现在,他一直想给妈妈补一份结婚礼物。他攒钱攒了很久,才在妈妈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买了一条项链。”
她捡起来放在眼前,认真地打量,问道:“就是这条,对吗?”
他点点头,外面的烟花照进来,他的脸忽明忽暗:“妈妈去得早,她走的时候把这条项链留给了我,说是给将来儿媳妇的,可是她来不及亲自给了。若是今天她在这儿,肯定也会赞成我的决定。”
她忽然笑,很顽皮地撅着嘴:“伯母要是在,肯定追着你打。”
他莫名其妙:“为什么呀?”
“因为你老是装深沉、不让自己真正开心啊。”
他不由一怔,半晌才弯下腰,哈哈大笑。
这么久了,不过一年的时间,感觉竟如隔世般遥远。
一年过后,他和她,竟再也不能像以前。谈情说爱、开怀大笑,从此与他们无关。
戒指自然已经还给了他,只是这条项链,她一直戴在脖子里,从来没拿下来过,竟一直忘了。
她轻笑,随手就扯下来,递到他手里。
“我倒是忘了这条项链对你的意义,一直忘了还,你可别误会什么。”
他伸长了手臂,把项链推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