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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
钟夫人问道:“你爹爹一共有几个妾侍?”段誉道:“没有,
一个也没有。我妈妈不许的。”钟夫人道:“你爹爹很怕你妈
妈吗?”段誉笑道:“也不是怕,多半是由爱生敬,就像谷主
对伯母一样。”钟夫人道:“嗯,你爹爹是不是每天都勤练武
功?这些年来,功力又大进了罢?”段誉道:“爹爹每天都练
功的,功力怎样,我可一窍不通了。”钟夫人道:“他功夫没
搁下,我……我就放心了。你怎地一点武功也不会?”
两人说话之间,已行出里许,段誉正要回答,忽听得一
人厉声喊道:“阿宝,你……你到哪儿去?”段誉回过头来,只
见钟万仇从大路上如飞般追来。
钟夫人伸手穿到段誉腋下,喝道:“快走!”提起他身子,
疾窜而前。段誉双足离地,在钟夫人提掖之下,已然身不由
主。二前一后,三人顷刻间奔出数十丈。钟夫人轻功不弱于
丈夫,但她终究多带了个人,钟万仇渐渐追近。又奔了十余
丈,段誉觉到钟万仇的呼吸竟已喷到后颈。突然嗤的一声响,
他背上一凉,后心衣服给钟万仇扯去了一块。
钟夫人左手运劲一送,将段誉掷出丈许,喝道:“快跑!”
右手已抽出长剑向后刺去。凭着钟万仇的武功,这一剑自是
刺他不中,何况钟夫人绝无伤害丈夫之意,不过意在阻他追
赶。不料她一剑刺出,只觉剑身微微受阻,剑尖竟已刺中了
丈夫胸口。
原来钟万仇不避不让,反而挺胸迎剑。
钟夫人大吃一惊,急忙回头,只见丈夫一脸愤激之色,眼
眶中隐隐含泪,胸口中剑处鲜血渗出,颤声道:“阿宝,你……
终于要离我而去了?”
钟夫人见这一剑刺中他胸口正中,虽不及心,但剑锋深
入数寸,丈夫生死难料,惶急之下,忙拔出长剑,扑上去按
住他的剑创,但见血如泉涌,从手指缝中喷了出来。
钟夫人怒道:“我又不想伤你,你为甚么不避?”钟万仇
苦笑道:“你……你……要离我而去,我……我还不如死了的
好。”说着连连咳嗽。钟夫人道:“谁说我离你而去?我出去
几天就回来的。我是去救咱们女儿。我在字条上不写得明明
白白的吗?”钟谷主道:“我没见到甚么字条。”钟夫人道:
“唉,你就是这么粗心。”三言两语,将钟灵被神农帮擒住的
事说了。
段誉见到这等情形,早吓得呆了,定了定神,忙撕下衣
襟,手忙脚乱的来给钟万仇裹伤。钟万仇忽地飞出左腿,将
他踢了个筋斗,喝道:“小杂种,我不要见你。”对钟夫人道:
“你骗我,我不信。明明是他……是他来叫你去。这小杂种是
他儿子……他还出言羞辱于我……”说着大咳起来,这一咳,
伤口中的血流得更加厉害了,向段誉道:“上来啊,我虽身上
受伤,却也不怕你的一阳指!上来动手啊。”
段誉这一交摔跌,左颊撞上了一块尖石,狼狈万状的爬
起身来,半边脸上都是鲜血,说道:“我不会使一阳指。就算
会使,也不会跟你动手。”钟万仇又咳了几声,怒道:“小杂
种,你装甚么蒜?你……你去叫你的老子来罢!”他这一发怒,
咳得更加狠了。
钟夫人道:“你这瞎疑心的老毛病终究不肯改。你既不能
信我,不如我先在你面前死了干净。”说着拾起地下长剑,便
往颈中刎去。
钟万仇一把抢过,脸上登现喜色,颤声道:“阿宝,你真
的不是随这小杂种而去?”
钟夫人嗔道:“人家是好好的段公子,甚么老杂种、小杂
种的!我随段公子去,是要杀尽神农帮,救回咱们的宝贝女
儿。”钟万仇听妻子说并非弃他而去,心中已然狂喜,见她轻
嗔薄怒,爱怜之情更甚,陪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是我的
不是。不过……不过,我既追来,你又干么不停下来好好跟
我说个明白?”钟夫人脸上微微一红,道:“我不想你再见到
段公子。”钟万仇突然又起疑心,问道:“这小……这段公子,
不是你的儿子罢?”
钟夫人又羞又怒,呸的一声,说道:“你胡说八道甚么?
一会儿疑心他是我情郎,一会儿又疑心他是我儿子。老实跟
你说,他是我的老子,是你的泰山老丈人。”说着不禁噗哧一
声,笑了出来。
钟万仇一怔,随即明白妻子是说笑,当即捧腹狂笑。这
一大笑,伤口中鲜血更似泉涌。
钟夫人流泪道:“怎……怎么是好?”钟万仇大喜,伸手
揽住她腰,道:“阿宝,你为我这么担心,我便是立时死去,
也不枉了。”钟夫人晕生双颊,轻轻推开了他,道:“段公子
在这儿,你也这么疯疯颠颠的。”钟万仇呵呵而笑,甚是欢悦,
笑几声,咳几下。
钟夫人眼见丈夫神情委顿,脸色渐白,甚是担心,说道:
“我不去救灵儿啦,她自己闯的祸,让她听天由命罢。”扶起
了丈夫,向段誉道:“段公子,你去跟司空玄说:我丈夫是当
年纵横江湖的‘马王神’钟万仇。我是甘宝宝,有个外号可
不大好听,叫作‘俏药叉’。他倘若胆敢动我们女儿一根毫毛,
叫他别忘了我们夫妻俩辣手无情。”她说一句,钟万仇便说一
声:“对,不错!”
段誉见到这等情景,料想钟万仇固不能亲行,钟夫人也
不能舍了丈夫而去搭救女儿,单凭马王神钟万仇和俏药叉甘
宝宝两人的名头,是否就此能吓倒司空玄,实在大有疑问,看
来自己腹中这“断肠散”的剧毒,那是万万不能解救的了,心
想:“事情既已如此,多说也是无益。”便道:“是,晚生这便
前去传话。”
钟夫人见他说去便去,发足即行,作事之潇洒无碍,又
使她记起心中那个人来,叫道:“段公子,我还有一句话说。”
轻轻放开钟万仇的身子,纵到段誉身前,从怀中摸出一件物
事,塞在段誉手中,低声道:“你将这东西赶去交给你爹爹,
请他出手救我们的女儿。”
段誉道:“我爹爹如肯出手,自然救得了钟姑娘,只不过
此去大理路途不近,就怕来不及。”钟夫人道:“我去借匹好
马给你,请你在此稍候。别忘了跟你爹爹说:‘请他出手救我
们的女儿。’这十个字。”不等段誉回答,转身奔到丈夫身畔,
扶起了他,径自去了。
段誉提起手来,见钟夫人塞在他手中的,是只镶嵌精致
的黄金钿盒,揭开盒盖,见盒中有块纸片,色变淡黄,显是
时日已久,纸上隐隐还溅着几滴血迹,上写“庚申年二月初
五丑时女”十一字,笔致柔弱,似是出于女子之手,书法可
算十分拙劣,此外更无别物。段誉心道:“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钟夫人要我去交给爹爹,不知有何用意?庚申年,庚申年
……”屈指一算,那是十六年之前,“……难道是钟姑娘的年
庚八字?钟夫人要将女儿许配给我,因此要我爹爹去救他媳
妇?”
正沉吟间,听得一个男子声音叫道:“段公子!”
三 马疾香幽
段誉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穿家人服色的汉子快步走来,
便是先前隔着板壁所见的来福儿。他走到近处,行了一礼,道:
“小人来福儿,奉夫人之命陪公子去借马。”段誉点头道:“甚
好。有劳管家了。”
当下来福儿在前领路,穿过大松林后,折而向北,走上
另一条小路,行了六七里,来到一所大屋之前。来福儿上前
执着门环,轻击两下,停了一停,再击四下,然后又击三下。
那门啊的一声,开了一道门缝。来福儿在门外低声和应
门之人说了一阵子话。其时天色已黑,段誉望着天上疏星,忽
然想起了谷中山洞的神仙姊姊来。
猛听得门内忽律律一声长声马嘶,段誉不自禁的喝彩:
“好马!”大门打开,探出一个马头,一对马眼在黑夜中闪闪
发光,顾盼之际,已显得神骏非凡,嗒嗒两声轻响,一匹黑
马跨出门来。马蹄着地甚轻,身形瘦削,但四腿修长,雄伟
高昂。牵马的是个垂鬟小婢,黑暗中看不清面貌,似是十四
五岁年纪。
来福儿道:“段公子,夫人怕你不能及时赶到大理,特向
这里的小姐借得骏马,以供乘坐。这马脚力非凡,这里的小
姐是我家姑娘的朋友,得知公子是去救我家姑娘,这才相借,
实是天大的面子。”段誉见过骏马甚多,单闻这马嘶鸣之声,
已知是万中选一的良驹,说道:“多谢了!”便伸手去接马缰。
那小婢轻抚马颈中的鬣毛,柔声道:“黑玫瑰啊黑玫瑰,
姑娘借你给这位公子爷乘坐,你可得乖乖的听话,早去早归。”
那黑马转过头来,在她手臂上挨挨擦擦,神态极是亲热。那
小婢将缰绳交给段誉,道:“这马儿不能鞭打,你待它越好,
它跑得越快。”
段誉道:“是!”心想:“马名黑玫瑰,必是雌马。”说道:
“黑玫瑰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说着向马作了一揖。那小
婢嗤的一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喂,可别摔下来啊。”段
誉轻轻跨上马背,向小婢道:“多谢你家小姐!”那小婢笑道:
“你不谢我么?”段誉拱手道:“多谢姊姊。回来时我多带些蜜
饯果子给你吃。”那小婢道:“果子倒不用带。你千万小心,别
骑伤了马儿。”
来福儿道:“此去一直向北,便是上大理的大路。公子保
重。”段誉扬了扬手,那马放开西蹄,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
外。
这黑玫瑰不用推送,黑夜中奔行如飞,段誉但觉路旁树
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从眼边跃过,更妙的是马背平稳异常,
绝少颠簸起伏,心道:“这马如此快法,明日午后,准能赶到
大理。”
不到一盏茶时分,便已驰出十余里之遥,黑夜中凉风习
习,草木清气扑面而来。段誉心道:“良夜驰马,人生一乐。”
突然前面有人喝道:“贼贱人,站住!”黑暗中刀光闪动,一
柄单刀劈将过来。但黑马奔得极快,这刀砍落时,黑马已纵
出丈许之外。段誉回头看去,只见两条大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