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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一听,忙一拍脑袋道:“你看我的记性。多铎才送来的银票,连本带利都在了,我都忘了给你。”
安犹豫了一下:“这银票带血,我拿还是不拿?”但犹豫的时间不长,嘴上虽这么说着,手早伸过去拿了。“不管,我拿着它做好事,算是给银子漂白。”
多尔衮早知道她一定那么说,笑道:“好,我既然帮你要到了银子,你就得帮我办件小事。不许不答应。”安眼睛斜看着他,道:“没那道理,这银子我是借给你的,当然得着落到你的手上来还。你的事情即使再小,小到只是叫我帮你倒杯水,就因为你设了这么个前提,我说什么都不会替你干的了。”
多尔衮懒懒地靠到椅背上,挥挥手叫所有的人都出去,这才笑道:“要不是你扬州归来一路与我闹小脾气,我们应该在济南歇几天的,现在我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你帮我去看看任意,顺便清个场,随即回来接我一起去。这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除了你。”
安一听,知道不答应也不行,这也正是她这几天想着要做的,亏得多尔衮先提出来,安心里替任意欢喜。于是很爽快地道:“这件事原本也是我的事,不算是你叫我做的,所以我做了也不算犯规。但你为什么不叫人知道呢?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多尔衮笑道:“你忘记了你那回回来,不知道是谁告的密,让勇和提前跑掉,以后才又生出那么多事情来。所以我不得不有防备。另外我也有个打算,但不知道任意的态度怎么样,所以还没决定。你先去把济南那里把认识我的人清掉,务必保证那里没一个人认识我。”
安嘀咕道:“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不会是叫任姐姐来对付庄太后吧?不哩你,我只管去看我的任姐姐。”
多尔衮不与她辩解,因他知道安一定会照他的话做的。只是换了个话题道:“安,有件事你不知道自己考虑过没有,我在想,你的时代要比我们的先进,那么很有可能你哥哥去的地方也是先进于你们的时代。你哥哥去了一定如鱼得水,快乐得很。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因此有机会制造来会你的那种东西,然后接你一起过去。”
安一听这话,怔了怔,很直觉地道:“我不知道。我怕想这问题。因为哥哥要去的那个年代没有记载,按推理,那个年代似乎并不可爱,否则哥哥不会自告奋勇由自己去那边的。还有时代越进步,对外人的控制就越没漏洞,看见一个从莫名其妙地方来的孩子,人家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他,一定没我在这儿这样容易蒙混。还有,哥哥在那个可能很先进的环境里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待遇,他会不会有自由都很难说。所以我不去想这问题。再有了,我也想不出离开你和师傅我会有多难过。我最希望的是哥哥能平安无事地找到我,然后王爷你又什么都不干了,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很单纯地生活在一起。”
多尔衮轻轻抱安一下,微笑着道:“好,不管你哥哥来不来,我们开始准备,为过你说的那种日子做准备。”
安疑惑地看着多尔衮,心中略有所悟,莫非他要与任意谈的就是这些?那么他的皇帝梦,清风满天下梦又该如何实现?他准备放弃吗?
见安的眼神闪烁不停,多尔衮也知道瞒不过她,笑道:“人都得有条后路,不是吗?”
安点头,明白了,多尔衮想把任意当作他的后路。这还真不知道是任意的幸还是不幸。因为这将意味着焦急的旁观和长久的等待。
安到济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到马市买了匹小马骑了,准备到任意那里去,但到得醉仙楼时,再抵不住菜香的诱惑,一头扎进去吃饭。已是人家饭店打烊时分,点什么菜没什么菜,最后只有炒盘鸡块,来个黄瓜木须汤算数。
安不知道的是,屏风里面有一桌人一边吃饭,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客人的进出。见安进门,立即有人取笔出来,在纸上写了两字“是安”。原来这五人正是王洛阳花春花夫妇,宋德雨素馨夫妇,和朱淮。自扬州汇合,看着清兵在扬州杀人放火,碍于妻儿无力,他们只有夜晚遁出,杀得几个清兵,但杀的又大多是汉人,想到清兵有限,有了这么多汉人才可以有这么壮的声势,再下去不知又有多少汉人将投靠清军,想到天下大势,人心向背,不由都是越来越消沉。等外面风声稍歇,两家准备一起往被开进,因为那里既然已经是鞑子的天下,应该是相对平静一些。而朱淮无处可依,而花春花又赞赏他的聪明,两下里一拍即合,也一路跟来。
见到安,五人的脸色各有精彩,但谁都不想主动上前招呼。尤其是朱淮正好坐在屏风旁边,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安进门摘下白纱遮阳巾,红扑扑的小脸如粉嫩的玫瑰,开放在飘逸的鹅黄纱衣上,真是如小精灵一般可爱。朱淮原来以为离开了就可以不再想她,不想在小黑屋里受尽安的怀疑欺负漠视之后,重逢还会如此让他心跳。他这才发现,其实他虽然恨安没给他好脸色,但却又对她念念不忘,自黑屋后而更甚。
素馨知道两人是认识的,一见朱淮看安的眼光,就知道朱淮落花有意,而不知安是什么意思了。她便在纸上写道:“想她,就去见她吧。”花春花先朱淮看到,见到朱淮的眼神也是心中有数,也没把纸条给朱淮看,而是伸手就把屏风拉开。安听到声响,不由自主地往他们一瞧,顿时愣住,她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见熟人。大家都是一脸尴尬。
安知道大家喝过断交酒,而他们又受过她的不少恩惠,一时可能有点不知所措,想到他们大人面子重一点,而自己是小孩子就不用顾及那么多,于是站起来笑道:“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们,我来济南找个朋友,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儿。”安想起王洛阳当时心灰意懒的神情,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他们可能是合伴北上迁居了。但这话他们一定说不出口,安就也不问。
宋德雨是最早收起尴尬的人,笑道:“没想到这么一场大战后还能见到你,很意外。安姑娘是去找任姑娘的吧?”
素馨忍不住问:“任姑娘就住这儿吗?”却是注意到,安看见朱淮,神情只是淡淡的,与对他们一样,没见特别热络,可见是流水无情。
安回道:“是啊,当初还没谢过宋盟主的一番美意呢。老王,如果有时间,跟我一起过去,我把那局珍珑解给你看。”
王洛阳一提到棋子,眼睛才闪出精光,摩拳擦掌地道:“那我说什么都要叨扰你了,你那局棋我摆了那么多天一直没有结果,这几天又没心情,看见你才提起劲头。好,我们吃完饭,跟你一起去任意那里。”花春花接口道:“我倒要看看任意住的地方够不够我放几把火。”
安见两人终于有了点神气,心里欢喜,这两夫妻都有点痴,对世务少根脑筋,人却是至情至性的,所以很喜欢他们,不想见他们没精打采的。反之她对宋德雨素无太多好感,自然也不会花多大精力去打理他们。至于朱淮,却不可以不理:“朱兄与这两对人物在一起,一路可就有了照应了。”
朱淮听得出,原来安口中亲热的“淮哥哥”变成了“朱兄”,而那句话更是说不出的讽刺,无非是说他百无一用。想到这儿,心里又是不平。但想到在扬州时因为自己的冷淡,与安的关系迅速转冷,今日不想再重复,便忍了忍道:“安妹妹,几日不见,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不少。我……”他刚要把“我很想你”说出口,忽然想到旁边有那么多人看着,脸一红,忙吞了下去。
安见他神色怪怪的,却没想到是什么原因,还以为他为自己当初害得她差点没命而内疚,便不再理他。恰好她的饭菜上桌,她便回桌吃饭,匆忙间,见他们桌上的菜并不怎么样,恍悟他们一路过来没什么准备,手头一定拮据地很。于是悄悄替他们结了饭钱,安边吃,边偷偷那眼睛瞟那一桌,却见朱淮一直傻傻地看着自己这儿,心里奇怪,觉得他即使内疚,也不用那样表现,好好一个人,怎么弄得象傻子一样眼睛发直。
正想着,忽然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嘈杂,不一会儿听见一个意气风发的声音道:“就这儿吧,进城第一家饭店,我已经熬不住了。”安觉得声音听着很熟,但又觉得陌生,便一直看着门口。很快就进来一帮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簇拥着一个中心,但背着光,安看不清楚,却听那人洪钟般大喊一声:“安妹妹,怎么会是你?”
安这才确定,居然是劳亲。军前半年,博尔多也没什么长进,而劳亲看上去却长成不少。旁边一个人笑到:“贝勒爷的小朋友好漂亮,贝勒爷好有眼光。”安一想,可不是,上回九宫山大捷,报上来不少劳亲的功劳,多尔衮看得笑眯眯的,当下就封了他为贝勒。
劳亲听那人那么说,忙喝道:“不许胡说,安妹妹是我妹妹,我阿玛最得力的助手。”众人这才想起有听说过那么一个人,知道她的份量,吓得一个个失了声。
安这时候才有机会说话,笑道:“劳亲,你看上去成熟不少,象个男子汉了。嗯,这下比博尔多强了。你来这儿是顺道来看看汪洋的吧,我也正好要过去,咱们一起去。”话是那么说,心里却大叫不好,多尔衮还想隐密一点,不想让人知道,但既有汪洋与劳亲的交情,看来想要不为人知也不可能,只有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另外发展地盘。
劳亲笑道:“我做什么事都逃不过安妹妹的眼睛,汪洋去信说他在这儿做管家,我想既然回京要经过,我就过来看看他。安妹妹是去看他的主人吧?据说是个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安笑道:“这个汪洋神神密密的做什么,他的主子你也见过,就是在我屋里见的,那天你们两个眼睛发直,你连话都不会说。”
劳亲这才想起,道:“我说呢,我还想谁有那么美丽的。不过安妹妹现在也很美丽,等长大后一定不会比那人差。”
安一听,眉毛一吊,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