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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肥胖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背上,然后医生假意友善地露齿一笑,一边用手指甲抓抓背心顶端的扣子。他却看着医生肩膀下的火光。壁炉里的火光像戏法般变幻不停。
〃我想知道,有什么事让你不安?〃
医生又开始微笑,眼皮半掩着小黑瞳孔,瞳孔里闪着小小的火豆。为什么要回答他?为什么要告诉他所有的事?〃无论带给别人多少痛楚〃―――但这种坚持和留心的必要只是一个讨厌鬼,好像站在灯光大亮的舞台上,顶上是一圈火舌四窜的聚光灯;又好像他是一只受过训练的海豹、表演的狗,或者是跳出水箱的鱼。如果他能吠叫或咆哮一阵的话,一切就会好过一点了。他像自远方遥望般凝视医生眼中的小火豆、僵硬虚伪的笑,然后再垂眼望着他母亲的拖鞋、他父亲的拖鞋,还有闪耀的火光。即使现在在这里面对这些敌视的眼神,他依然可以听见降雪,看见雪花。雪花出现在房间里阴暗的角落,在沙发下、在通往餐厅半掩的门后。雪轻轻缓缓地下着,发出最轻微的喃喃低语,仿佛在〃行为〃上采取谨慎的态度;小心翼翼地不让任何人察觉它的存在,却又隐约飘送着悄悄话:〃哈,等着吧!等候我们独处的时刻!然后,我会告诉你一些前所未闻的事,白茫茫的、冷冷的、昏昏欲睡、某些平息、安详又永无止境的事物,叫他们走开。驱逐他们。拒绝回答。离开他们,上楼到你的房间里去,熄灯上床―――我将与你同在,我等着你,我要说一个比雪怪更有趣的故事给你听。我将环绕你身旁,关上窗户,堵死大门,这样,再也没有人能进得来。告诉他们!。。。。。。〃仿佛是从前头的窗户传来雪花落下的嘶嘶呼声―――但是,他无法确定。他觉得唇边浮起笑意,静静望着医生的脚,说道:〃噢,不,我想没有―――〃
〃你确定吗?孩子。〃
他父亲以一贯的警告口吻,缓慢又冷酷地说:〃你不必马上回答,保罗。记住,我们都想帮助你,好好地想一想,好吧?〃
他又觉得他的唇角往上扬起。真是笑话!整个检查过程像是一场荒谬的闹剧、一首可笑的歪诗!他们怎能了解?这些执着于稀松平常的事物的聪明人和乏味的心灵?不可能向他们解说为什么,即使现在,即使现在,拥有这么确凿、这么逼近、这么骇人的证明存在于这个房间里,他们会相信吗?甚至,他母亲会相信吗?不。如果解释这件事,如果做了任何的暗示,他们一定不予置信的嗤之以鼻!他们会说:〃荒唐!〃还认为他说谎。。。。。。
〃不,我并不烦恼什么事―――为什么我一定要心烦?〃
他直视医生低垂的眼帘,由一只眼看到另一只眼,从一边火豆看到另一边火豆,然后轻轻发出笑声。
医生似乎被他的回答搞迷糊了。他背靠着椅背,手放在膝盖上,笑意逐渐消失。
〃呃,保罗!〃他严肃地停顿一下,〃我想你并没有说老实话。我想你可能不大明白―――相当不明白―――〃他很快深呼吸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说。但母亲和父亲都保持缄默,并不打算伸出援手。
〃你必须确实明,清清楚楚地知道你最近不大对劲?你不觉得吗?〃
医生的眼神慌乱,他尴尬的意图恢复笑脸,那副样子十分有趣。
〃我很好啊,先生。〃他说着又轻轻笑起来。
〃我们想帮助你。〃医生的声调尖锐。
〃是的,先生,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呢?我很好,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他的母亲马上往前站了一步,手放在医生的椅背上。
〃想事情?〃她说:〃但是,亲爱的,想些什么呢?〃
这是正面的挑战―――必须正面迎战。但是他回答以前,他乞求保证似的望向门边的角落。他又微笑了。雪花仍然在那里回旋,像追随自己尾巴的白色小猫的幽灵,发出朦胧的低语声。它们还在!
如果他能够坚持,一切将平安无事。
〃噢,什么都想,什么也不想,你该知道你怎么胡思乱想的!〃
〃你是说―――做白日梦?〃
〃噢,不!是沉思!〃
〃但是,想什么呢?〃
〃什么事都想。〃
他第三次发出笑声。但是这一次,他偶然抬头瞥见他母亲的脸孔,很诧异地发现他的笑声在她脸上造成什么样的效果。她的嘴巴惊骇地张得大大的。。。。。。这太糟糕了!他知道这种表情当然是痛苦的表示,但是他没有想到会糟到这种地步。或许,或许他该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暗示吧?
〃我想到雪。〃他说。
〃到底是什么!〃他的父亲的声音响起来。棕色拖鞋在地毯上移近一步。
〃但是,亲爱的,你到底是在想什么!〃这回是他母亲。
医生只是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只是雪而已。我喜欢想到雪。〃
〃跟我们说你都想到雪的什么事?孩子。〃
〃就是雪嘛!没什么好说的。你不知道雪吗?〃
感觉到他们在压迫他,他这次几乎是暴怒地说。他侧过身子,免得直接面对医生,也好看清楚窗外的黑暗和美妙的夜。他立刻感到舒服多了,更有安全感。
〃妈妈,我现在可以上床睡觉吗?我有点头痛了。〃
〃但是,我以为你说―――〃
〃刚才才来的,都是这些问题!我可不可以上床睡觉了,妈妈?〃
〃如果医生问完了话,你就可以去睡觉了。〃
〃你不认为这件事该彻底解决吗?〃他父亲的声音响起,棕色的拖鞋再向前移进一步,声调是耳熟能详的〃惩罚〃似的冷酷。
〃噢,没有用的,诺曼―――〃
突然,每个人都静了下来。不用看,他也感觉得到他们三个人都以不寻常的紧张眼光在注视着他,严厉地盯着他看,好像他做了不可思议的事,或者他本身就是个怪物。他听得到火焰规则的噼啪声响、钟声滴答滴答,厨房远远地爆出两声笑声,水管里淙淙低鸣的水声;然后,沉默似乎更加深沉,并且散播开来,渐渐成为永无止境、充斥全世界,不可避免地集中所有的力量开启另外一种新的声音,他很明白这种新的声响是什么。可能以嘶嘶声开始,但将以怒吼结束。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必须逃走。不能让它发生在此时此地!他一言不发地冲上楼梯。
四一瞬间,黑暗在长长的白浪中降临。一阵持久的嘶嘶声充塞整个夜晚,冷冽的低哼摇撼窗户。他关上门,把衣服投掷在黑暗中。
赤裸裸的黑地板像在雪浪中翻滚的小艇,几乎在滔天巨浪中没顶。
雪正朗声大笑,自四面八方发出声响。他跑向床,狂欢地跳到床上,雪马上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听好!〃它说:〃听着!我们来说那个故事。你记得吧?躺下来。现在闭上眼睛―――你不会在看到任何事物了―――这个白色的黑夜里,谁还张开眼睛?我们会取代一切。。。。。。听―――〃
床前舞起千变万化的雪片,前进又后退,水平地卷向地面,又像喷泉一样高升至天花板,透过窗口新添一股雪片,再度前进,提起白色的长臂膀。它意味着宁谧、冷漠和凛冽―――它代表―――但是,门忽然打开了,投进截然不同惊人的光亮。雪嘶嘶作响地往后退,含有敌意的事物闯进房间了。这样东西冲到他面前,猛力摇撼他。他不仅震惊,而且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残忍的打扰他?这种愤怒和厌恶的行为?他似乎必须举手探向另一个世界以寻求解释,他几乎无法达成,但是他对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依然清晰如故,他们突然撕碎了他的另一个生活―――〃妈妈!妈妈!走开!我恨你!〃
一切都归于平静:嘶嘶声再度前进,长长的白色波纹像低鸣的海浪一般起伏,喃喃低语逐渐响亮,笑声更加频繁。
〃听!〃它说道,〃我们会告诉你最后、最美的神秘故事―――闭上眼睛―――这是一则小故事―――越来越小的故事―――它逐渐内敛,不像花朵的开放―――它是化做种子的花蕾―――一颗小小的、冷冷的种子―――你听到了吗?我们与你同在!〃
嘶嘶声变成了怒吼。整个世界是一个雪的巨大的活动银幕―――即使是现在,它仍意味着宁谧、冷漠、凛冽和睡眠。
黄天镇的新娘〔美国〕克兰
史蒂芬。克兰(1871~1900)美国小说家、诗人。代表作有《勇气的红徽章》TheRedBadgeofCourage(1895),以敏感细腻的笔触描写美国内战期间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的过程;《阻街女郎梅姬》Maggie:AGirloftheStreets(1893)则描写纽约贫民窟里,一个女孩子的贫穷、诱惑与自杀,题材耸动,震惊当世。克兰二十八岁时死于肺结核。其他作品:TheOpenBoatandOtherTales(1898)、TheMonsterandOtherStories(1899)和Men,WomenandBoats(1921)。
一
巨龙般的火车威风凛凛地向前飞奔,从车厢内透过玻璃窗往外望,得克萨斯州的大草原好像向东倒了过去。大片大片的青草地、豆科灌木及仙人掌的模糊树影,稀稀落落外形相近的房舍,还有满布柔软轻盈的树木的森林都向东飞了过去,飞越地平线,飞到了悬崖那边。
车厢内坐着一对在圣安东尼站上车的新婚夫妇,新郎因数天来的风吹日晒而红光满面,又因为穿着崭新黑西装的关系,他那双绛红色的手随时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良好的姿势,偶尔他会用极谦恭的表情看着他身上的这套礼服。他左手放在左膝、右手放在右膝,就像一般男人坐在理发店里理发时的模样。当他看着别的乘客时,用的是偷偷摸摸、怯生生的眼光。
新娘并不漂亮,也不很年轻。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卡什米尔羊毛毛衣,上面点缀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天鹅绒和一排密密的铁扣。她不时扭转头去看她那宽宽大大的袖子,这两个又硬又直、又高的袖子的确令她困窘不堪。她看得出是那种做过家事而且以此为乐的女人。这位下层社会的女士,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