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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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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张开嘴巴,嘴角的冰还发出噼拍的脆裂声。然后把下颚收进去,把上唇翻起来,用上排牙齿去刮这些火柴,想分出一根来。总算成功的分出一根,落到大腿上。还是好不了多少,没办法把它捡起来。然后他想了一个方法,用牙齿把火柴拿起来,在腿上擦。大概二十来下以后,终于燃起来了。有了火焰之后,继续用牙齿把火柴举到桦树皮上,可是燃烧的硫磺跑进他的鼻孔,呛到肺里,弄得他痉挛地咳嗽起来。火柴又掉到雪里熄灭了。
  他想着莎尔弗溪过来人说的真对,零下五十度,应该找个旅伴同行,但旋即控制住油然升起的悔意。他又开始打手,可是仍不能激起任何知觉。忽然间,他用牙齿咬掉了手套,把双手露了出来。
  然后用双手手腕把整把火柴捧起来。手臂的肌肉还没有冻到使他无法把手腕压在火柴上的地步。接下来他把火柴顺着腿划。闪出火焰了,七十根火柴一次点燃!这时候没有风,不至于把火吹熄。他把头转向一旁躲开呛人的烟气,把这个小火把送到桦树皮上。这样子握着这些火柴,他的手开始有了知觉。他的肉烧到了,可以闻出焦味,然后可以感觉出来已经烧到表皮下面了。知觉已发展成深刻的痛楚,他继续忍着,摇摇晃晃地把这堆火送到桦树皮上,火燃得并不顺,因为他的手也在燃烧,吸收了大部分的火。
  最后,他忍不下去了,急促地把手放开,燃烧的火柴嘶地一声掉进雪里。不过桦树皮燃起来了。他开始放下干草和最细的小树枝。现在已经不能好好选择了,因为他只能用手腕部分来拿这些燃料。小片的腐木和绿苔纠缠在树枝上,他用牙齿尽量地把它们咬开。他戒慎小心地保护着这片火,这代表了活命的机会,决不能熄灭。
  血液自四肢不断地退缩,已经使他开始打颤,觉得十分恐怖。
  有一大块绿苔滑下那小小的火中,他想用手指把它拨开,可是他不断地打抖,一下子拨过了头,把那小火的核心弄散了。燃着的草和小树枝被拨散,散布在四周。他想把这些东西再拨到一块儿,尽管用尽了力气,无奈他浑身一直打颤,没办法弄好,小树枝毫无希望地散在地上。每根小树枝都喷出一堆烟,然后就熄灭了。造火者失败了。他面无表情,四处张望,看到那只狗,隔着这堆残火,坐在他对面。它坐在雪里,不安地耸动着,轻轻地交替着举起前腿,身体的重量时前时后地放在腿上,怀着模糊的期盼。
  看到那只狗使他产生一个野蛮的念头。他记起一个故事,有个人困在大风雪里,杀了一只牡牛,然后躲进牛的尸体里而挽回了性命。他也可以把狗杀了,把手埋进那温热的尸体里,让麻木逐渐消退,恢复知觉。那他就可以再升一把火了。他开始对狗说话,把它唤到身边,但是他的声音里有种奇怪的讯息,让那只狗感到莫名的恐惧,它以前从来没有听这人用这种方式说话。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它的天性感觉到这种悬疑的危险。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危险。
  只是在它的脑袋里一些不知名的角落,浮现出对这人的细微领悟。
  它把耳朵放平,静听这人的声音,那急躁不安的动作,前腿的举起,摆动也越来越明显。总之,它不到他那儿去。这人开始用手脚并朝狗爬过去。这不寻常的姿势再度激起了悬疑的气氛,狗儿不安地闪了开去。
  他在雪地上坐起来,挣扎了一会儿使自己恢复平静。接着用牙齿拉上手套,而后站起来。他第一次需要向下看看,以确定自己是否真地站起来了,两腿早已失去知觉,让他觉得腿和地毫无关联。
  他直立的姿态开始驱走了狗的疑惑,接着他用鞭打的声音威风地命令那只狗过来。它就依照顺从的习性走过去。当它走到垂手可及的距离,那人失去了控制。他的手臂闪电般地伸出去,可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他发现两手不能抓东西,手指不能弯曲,一点感觉都没有。已经有好一会儿,他忘记手已冻僵,而且越来越僵。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在狗能够躲开以前,他已经用整只手臂把它抱住。然后在雪地上坐下来,紧抱着那只狗。那只狗则一面哀鸣一面奋力地挣扎着。
  不过,他也只能这样,把狗抱在怀里坐着。他知道没办法杀那只狗,根本办不到。双手僵硬无助,既不能拔出小刀来握着,也勒不死那只狗。他把它放开,它就奋力逃掉,两腿夹着尾巴,还一路吠叫着。它在四十尺外的地方停住,小心地审视这个人,耳朵竖得直挺挺的。这个人向下看看双手,想知道它们怎么了,发现它们无力地垂在手臂下面。这让他觉得震惊,一个人竟然要用眼睛来找手在哪儿。他又开始把手臂挥前挥后,让手在身体两侧用力地拍打。
  这样过了五分钟,猛烈的运动使得他的心跳打出足够的血,运送到身体的外层,打颤也停止了。可是手还是没有知觉。只能察觉到两手像手臂尽头挂着的重物。他想把这个印象挥出脑海,却办不到。
  对死亡的恐惧模糊地朝他压过来。这恐惧迅速地酝酿着,现在他了解到,这已不是手指、脚趾会冻坏或残废的问题了,这是背运的时候,生死攸关的问题。这使他陷入极大的痛苦,他转身沿着老旧而模糊的干道跑上河床。那只狗在他身后紧跟着。他盲目地向前跑,没有任何意识,陷入在前所未有的恐怖里。
  慢慢地,当他挣扎着拖过雪地之后,又能够看清眼前的东西了―――溪流河岸,旧木材堆,掉了叶子的白杨木,还有天空。这一阵奔跑使他觉得好多了,也不再打颤。或许,继续跑的话,可以使他的双腿解冻,再说,如果跑得远,还可以跑到营区男孩子们那儿去。毫无疑问他将报废几根手指、脚趾,还有脸上某些部位也将冻死,不过男孩子会照顾他,只要他抵达那儿,他们会把他的其他部分拯救回来的。而同时又有另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告诉他他永远到不了男孩子们的营区那儿。那儿离这里还有好多里,太远了;而且他也已经冻得太厉害,很快他就会变僵而死掉的。他把这个想法压在脑后,拒绝去想它。有时候它会自己挤出来,要求他听,他总是把它推回去,努力地想些到了的事情。
  还有一件让他惊异的事就是,他可以用冻得这么厉害的腿跑这么久,而当双腿碰击地面,撑起全身重量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感觉。仿佛他只是沿着地表飞掠而过,和地面不相干。他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一个带翅膀的使麦丘里的雕像,他真怀疑麦丘里飞掠地面的感觉是不是和他一样。
  这样一直跑到营区,会合男孩们的策略有一点问题:他缺乏那样的耐力。有好几次被绊倒,到后来变得步履蹒跚,跛足而行,最后他倒了下来。他试图再站起来,可是失败了。他判断自己必须坐起来休息,以后的路程只要用走的,持续前进就好。
  当他坐起之后,调顺呼吸,居然发觉自己相当暖和,而且很舒服。不再打抖,甚至胸部和躯干也有了一丝暖意。可是,碰碰鼻子和脸颊却没有知觉。跑步并不能使它们解冻。手和脚也不能。然后,他想到他身体被冻僵的部分会越来越扩大,他想把这个念头压下去,想别的事来忘掉它。他体会得到这个念头引出来的痛苦,而他怕这份痛苦。这念头坚持着自己的存在,到后来产生了一个他全身冻僵的幻影。这太过分了,他沿着干道又狂野地跑了起来。有一次他慢下来用走的,可是那冻僵的想法又扩散开来,逼得他又开始跑。
  这时候,那只狗一直跟在他的脚踝后边跑着。当他第二次倒下的时候,它把尾巴卷起来裹住前腿,坐在他前面,带着好奇的热切和探询望着他。动物身上的暖气和安全感激怒了他,他大声地咒骂它,直到它息事宁人地把耳朵放平为止。这时候他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已经输掉了和这场风霜的战争。风霜由四面八方悄悄地蔓延进入他的躯体。这个想法驱使着他再度站起来,可是跑了不到一百尺又跌倒了,这回是头朝前摔下来的。这是他最后一次恐慌。
  再度恢复正常的呼吸与恢复自制之后,他坐起身来,在心中有了一丝愉快的想法,要庄严地面对死亡。不过在他的念头里并不是用庄严这个字眼,他的想法是,自己像个大傻瓜,像只头被切掉的小鸡似的四处乱窜―――这是他偶然想出来的比喻。好吧,他无论如何要被冻僵的,他最好死得高雅一点。这个刚萌发的平和心态开始造成昏昏欲睡的欲望。他想:这倒是个好主意,睡着死去。就好像打了麻醉剂一样。冻死也不如一般人想像得那么糟,还有很多更惨的死法呢!
  他在心中描画着,男孩子们将在第二天发现他的尸体。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处在他们之间,顺着干道,寻找他自己。而后,随着大家一起,在一个干道角附近发现自己躺在雪堆里。他不再属于他自己了。那时候他已经与他的躯体分离,和男孩子们在一起,望着雪堆里的那个自己。他想:真的是太冷了。当他回到美国,他就可以告诉乡亲,真正的冷是怎么回事。他的意识飘浮着,从这一点又转到另一个幻影,那是莎尔费溪的过来人。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温暖,舒服,还抽着烟斗。
  〃你是对的,老家伙,你是对的。〃他喃喃地对着那莎尔弗溪的过来人说道。
  然后,他沉进酣睡中,这似乎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最舒服、最满足的一次睡眠,那只狗坐着望着他,等待着。短暂的白昼在漫长的薄暮中缓缓消逝。火不可能再被升起,而且,在狗儿的经验里,也从来不晓得会有人像这样坐在雪里还不升火。当夜幕掩合了大地,那想要升火的热切渴求主宰了它,前腿高高地举起,扭动,它轻声哀鸣起来,而后,又怕他斥责,把耳朵平放下来。可是这个人依然沉默不语。后来,狗儿大声地哀鸣起来,再过一会儿,它爬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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