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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月经淋淋漓漓地总是没完没了,用马胜利的话讲:“只见连阴,不见晴天。”吃了几付中药也不见成效,在镜子里一天天看着自己黄瘦起来,脖子越来越细,可怜兮兮的像个褪了毛的鸡。李黛玉的沉默使马胜利联想到了什么,他有心无力地问了一句:“你这两天身体感觉好点吗?”她叹了口气,说:“就那样。”说这话时,她觉出自己的瘦弱,一身骨骼憔悴地撑着瘦弱松弛的肌体。想到一回家,又要面对像猫头鹰一样盯着她唠叨不已的母亲,她就更加觉得浑身冰冷,一阵寒噤掠过全身。马胜利问:“你冷吗?”她点点头,上下牙的的的地敲响着。马胜利看了看四周,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两个人躲在黑暗中背靠着一棵树说话。
李黛玉看着白光光的鸳鸯湖,她虽然觉出马胜利的体温隔着棉袄暖着她,然而还是觉得冷,觉得冤屈,便无声地流开了眼泪。马胜利一边用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一边哄道:“你爸爸快要平反了,只要能够平反,咱俩的关系慢慢就可以公开了。”李黛玉一边流泪一边说道:“平反也不是你帮的忙,你说了这么多年好话哄我。”马胜利说:“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全凭大的形势。你爸爸一平反,你的出身问题没有了,你就不背黑锅了。”
李黛玉止住眼泪,恍惚地看着眼前,说:“我爸爸的问题没了,可别你的问题又开始了。”
马胜利伸出一只手握紧拳头,用力曲了一下臂,似乎在显示他发达的肌肉,说道:“我一点问题都不会出,你放心,主要是校党委、校革委会这阵换了几个人,新来的人重用他们的人,我受了一点排挤,这里没有政治原因,过一阵就能翻过来。米娜的事伤不着我一根汗毛。”李黛玉问:“汪伦对你还信任吗?”马胜利说:“还挺信任,而且,他的第一把手是倒不了的,他是中央文革的人。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又掌大权了。”
李黛玉很得安慰地安静下来,马胜利捉住她的手捏着,又扳过她的脸亲吻起来。正当两个人开始有点热乎时,耳边一声大喝:“什么人?干什么呢?”两个人吓了一跳,不远处站着三四个戴着红臂章的人。马胜利松开搂着李黛玉的手,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对方说道:“我们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倒问开我们了?”一道手电光直直地照过来,晃得马胜利睁不开眼。手电光很快就灭了,听见他们说:“是您?”马胜利抖了一下硕大的头,背着手走出黑暗,那几个人后退了一步,将光明也让给了他。马胜利又咳嗽了几声,打量着那几个人,都是他属下的联防队员,他问:“今天你们几个人一班?”几个人连忙回答:“是。”马胜利又装模作样地问:“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对方回答:“我们分了三拨,分开巡逻着呢。”马胜利背着手原地走了两步,说:“好,你们接着巡逻吧。”几个人点头哈腰地走了。
马胜利背着手目送巡逻队走远,又一步迈进黑影中往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说道:“真背气,叫他们撞见。”李黛玉沉默着,她觉出了自己的屈辱。马胜利恼怒了一阵,便上来哄慰李黛玉,说:“别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敢说,这帮人都是我手下的喽罗。”李黛玉垂下眼,朦朦胧胧地呆了好一会儿,而后扬起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马胜利,她决心要活出一个人样来。
第八十七章
1973年的春天十分料峭地开始了。卢小龙和沈丽在游人稀少的颐和园里走着,今天是沈丽的生日,天气阴霾,两个人没有游出一点好兴致。卢小龙觉得眼前的春天不阴不阳,令人心情沉闷,他看着还没有解冻的昆明湖,心中生出莫名的烦闷。他们沿着清静的东湖岸向南走,渐渐到了十七孔桥。站在桥上倚着石栏杆,吹着寒风,看着惨淡的冰湖,寻找着话题。
回北京整整一年多了,没有任何大革命能让卢小龙参与,报纸上又出现了巩固文化大革命成果的声音,他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北京在他眼里成了无影无踪的城市,所有的人都装在各自的格子里,他像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没有去处。去年冬天曾经活跃过一阵的政治沙龙早已烟消云散,人人都在接受着既成事实,一切高谈阔论都成为奢侈。他身边的人群也越来越少,甚至可以用“寥若晨星”来形容,卢小龙发现,他已是一个没头苍蝇了,开始感受到百无聊赖的苦闷。现在,他只能靠父亲每个月寄钱过活,有时甚至还要接受沈丽的施舍。在没有了事业之后,他像无家可归的老鼠一样有些慌张了,然而,他又不愿承认自己的慌张,总相信自己能在平庸中发现有声有色的作为来,他说:“这一年过得真快。”
沈丽转过头看了看他,说:“是,一年比一年过得快。”卢小龙问:“过去你觉得过得慢吗?”
沈丽说:“六六年、六七年文化大革命头两年就觉得过得很慢。”卢小龙勾起了几年前的往事,思路有些恍惚。这样的谈话气氛有点度日如年,便振作地说道:“我对每一年都不后悔。”
沈丽问:“对这两年呢?”卢小龙说:“七一年我流浪了一年,搞了社会调查。七二年一年我缩在北京没干成什么事,但我读了不少书。”沈丽说:“不过,你后来也读不下去了。”
卢小龙觉得这话说到了自己的痛处,稍有点恼,他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沈丽将身体转过来,侧靠着白石栏杆,正对着卢小龙说道:“别这样漂着了,还是想办法安排一下自己吧。”卢小龙说:“安排什么?”沈丽说:“知青不都回城了吗?你也想办法回城,找个工作再说。”卢小龙说:“我不喜欢别人催我。”沈丽说:“不是催你,是劝你,人还是务实一些好。”卢小龙说:“我从来就是一个务实的人。”沈丽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那你现在更应该务实一点。”卢小龙声音高了起来,说:“我务实,只是和有些人务得不一样。”
沈丽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你不要那么脆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卢小龙挥着手说道:“你总不能让我和你们那位沈夏一样务实吧。”沈丽说:“你怎么这样说话?沈夏那样务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卢小龙激烈地说道:“我永远不会那样务实,太庸俗了。”沈丽垂下眼,自嘲地淡淡一笑,说:“你犯不着这样激动,我这是为你着想。今天是给我过生日,你不该对我这样盛气凌人。”卢小龙看着沈丽一时说不上话来,过了一会儿,他放平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是比较脆弱,所以对你刚才的话反应过激。”沈丽捋了一下头发,说道:“过激一点我无所谓,可是你不能天天这样。”卢小龙说:“我怎么天天这样了?”沈丽又怕刺激了对方,尽量委婉地说:“你现在经常是这样,你自己不觉得。”卢小龙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理解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愿意光混饭吃。”沈丽说:“这我知道,可你也得实际点,现在的社会已经不需要你折腾了。”卢小龙眯起眼看着远处万寿山的长廊,说:“也不见得。”沈丽说:“不谈这个话题了。”
早春的昆明湖大多还结着冰,有些地方绿水荡漾,不过是因为流水的原因,贴着岸边,还是大块大块的冰层覆盖着,冰块划着深刻的裂缝,勾画出奇怪的几何图形,寒气一阵阵逼上来,提醒着游人春天只是名义上开始了,冬天还在统治着一切。两个人沿着十七孔桥往前走,一个很平缓的拱形桥像长虹一样将他们送到了湖中小岛上,寒冷的包围中,小岛显得十分冷落,大大小小的房子,曲曲折折的石阶路,被他们散漫地走过着。卢小龙极力使自己表现出游兴,东张西望着,不时做点评论:“说这是龙王庙,也看不出龙王庙的规模来。”沈丽也有着共同维持好气氛的责任,她用明快一些的面孔看着一个个小院落,把过去与父亲一起来时听到过的建筑学的评价重复了几句。卢小龙显得高兴地说道:“你这是不是从旅游图上背下来的?”沈丽淡淡地一笑,说:“这是从我父亲那儿听来的。”卢小龙随口问道:“你跟你父亲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沈丽说:“前几年就来过,就是你下乡头一年。”
卢小龙说:“从公园门口走到这里也不近哪,你父亲腿又不好,走这么远。”沈丽说:“我们是划船过来的,把船停在岛边了,然后上来转了一圈。”卢小龙疑惑地看看沈丽,说:“那谁搀着你父亲上岛哇?”沈丽说:“我呀。”卢小龙又问:“谁看着船呀?”沈丽一下有些脸红了,眼前浮现出那年春天划船的情景,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沈夏。”卢小龙脸色一下有些阴暗,勉强撑起来的游兴又受到破坏。
当心情不好时,冷落的小岛尤其显得寡淡无味了。两个人都在竭力维持一个还算亲热的气氛,但实际上,他们在时起时伏的台阶路上缭绕时,已经觉出今天的游览是失败的。
他们在岛边站住了,湖对岸就是松柏簇拥起来的万寿山佛香阁。卢小龙看了一会儿,说道:“颐和园是个十分庸俗无聊的地方。”沈丽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卢小龙又挥手指了一下,说:“挖出一个湖,堆出一个山,盖几个亭子,中国古代就会弄这一套,然后,供慈禧太后坐着轿子在里边转一圈,把建造海军要用的银子全扔在这儿了。”沈丽仍然一言不发。
卢小龙转眼看着一条白石栏杆护送的石台阶路贴着岸边陡陡地伸向水面,他说:“你们是从这儿登岸的吧?”沈丽瞄了一眼石台阶路,说:“可能是吧。”卢小龙满心不自在地想着沈夏如何将一家三口逐个搀上岸的情景,但他没再说什么,对着开阔的湖面,拣起别的话题说道:“我真要找个班上,还要先回刘堡,我的户口还在那里,要离开农村去城市、去工厂,还要通过大队公社的推荐和批准,这让我比较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