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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云路5芙蓉国-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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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密和纪律。”
  会议按照这九条提纲讨论研究了两个小时,天已经黑了,林立果最后双手八字张开扶着桌子面对着整个会场讲道:“今天算是最初的讨论,往下要用比较快的进度迅速完善这个工程,从大的战略到实施的每一个细节,包括保密的细节,都要无一遗漏。对于那些细节,你们尤其要研究透彻。天下很多大事成败在于一个细节,特别是‘571工程’这样的行动,任何一个细节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失败,好,散会。”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酒菜摆了两大桌,林立果匆匆吃完就站起身,人们跟着他来到楼前,黑暗中停着那辆高级红旗轿车,也停着那架直升机。林立果挥了一下手,对一个随从说道:“你把车开回毛家湾。”
  他看了看左右簇拥他的人,说:“我开直升机去机场。”有人踌躇地说:“这么晚了,视线不好。”也有人说:“副部长技术没问题。”于是,林立果就与六七个准备同去上海的人一起上了直升机,直升机的驾驶员也登机护驾。临上飞机前,林立果又吩咐道:“告诉机场,我马上过去。”
  黑暗中,他启动了直升机,马达轰响着,直升机上的螺旋浆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打开直升机的探照灯,可以看见周围的树木在螺旋桨扇起的狂风中倾斜着。关上探照灯,逐步给油,直升机慢慢离地升起了。林立果在驾驶员小心翼翼的提示下,驾驶着直升机在北京上空飞行,可以看见城市稠稀相间的灯火,驾驶员帮他辨认着地形和方向。经过一番坚定而又有些踌躇的飞行,直升机在西郊军用机场降落了。落地时产生了强烈的震动,舱内的人几乎都跳了起来,随后便松了口气,说道:“我们相信副部长一定会安全起降。”林立果这时也才松了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摘下帽子,从驾驶座上解开皮带站了起来。
  几辆军用吉普车亮着车灯开了过来。林立果一走下直升机,下面就有几个军人伸出有力的臂膀搀扶迎接他,吉普车把他们拉到了一架三叉戟飞机下面,林立果与随行人员登上了舷梯。飞机起飞了,这一次,他不用亲自驾驶,而是很舒服地放下座椅靠背半躺半坐着。
  当飞机在空中势不可挡地飞行时,他眼前又浮现出叶群的形象,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叶群和黄永胜的脖子都拧断。在这个世界上,他现在惟一亲近的是自己的父亲,他在盼望自己接班。想到自己年轻健壮的体魄,他不禁对弱不禁风整日静坐的父亲生出一种尊敬与怜悯相混合的爱。想到自己终有一天能够扮演保护父亲的角色,他感到了做儿子的崇高与豪迈。
  不到两个小时,飞机在上海军用机场降落。走下舷梯,早已有七八个中年军人在那里恭候,他们分别来自上海、杭州、南京等地,都是军级或军级以上的干部,林立果带着首长的和蔼与威仪朝他们走去。当他伸出手和他们一一相握时,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们刚刚开完北京会议,希望上海会议比北京会议开得更好。” 


第八十章
  太阳像滚烫的刀子一样从天空密集地落下来,脸上被阳光的利刃划得烧痛,赤红的土地、灰蒙蒙的绿树和东歪西斜的土坯房都在混沌地飘浮着,马胜利领教了1971年江西的夏天如何酷暑蒸人。当他随着身材高大的北清大学军宣队负责人、也是现任北清大学党委书记汪伦一排房子一排房子走动时,多少为这次差事暗暗叫苦。北清大学去年开始招收了第一批工农兵学员,今年又扩大了招生名额,他们这次来北清大学设在江西的干校,就是准备再带一批政治上比较清白的教师回北清大学开课。
  干校坐落在江西赣州一块贫瘠的土地上,几年来房子盖了不少,地也划了一圈,高低不平的红土地上种了七八百块巴掌大的水稻田。因为干校的人去年走了一批,田里的活就更干得懒散稀薄了,白晃晃的太阳下,一块块水稻田长得稀稀拉拉,水稻虽然已经没膝高,却像癞痢头上的一撮撮头发斑斑驳驳地暴露出缺乏灌溉的干枯泥土。汪伦的身边簇拥着几个从北京一起来的军宣队成员,也簇拥着在这个干校领导一切的军宣队成员,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像马胜利这样的教职员工。作为北清大学的最高首长,汪伦此次来视察,很想显示出对干校方方面面的关心,一行人冒着酷暑从宿舍到食堂、到田地、到养猪场都看了一遍,最后来到干校军宣队指挥部宽大的砖瓦房中。毕竟躲开了阳光刀子般的直晒,所有的人都大汗淋漓地扇着风,有草帽的用草帽,没草帽的用报纸,没报纸的用手掌。汪伦交待了这次来干校的主要任务,要求挑选的教师确实符合质量,要通过这次挑选进一步显示党的政策的威力,军宣队在干校的人数也要同比例减少,多出来的人要一同返回北清大学。看到在场人们的表情反应,他又挥着手严肃地讲道:“一切服从工作的需要,留下来的军宣队成员要继续领导好干校的三大革命。”
  马胜利看着云集在这里的干校军宣队成员,一张张被太阳晒得黑红的面孔露出人心浮动的表情。天太热了,军人也就是一条军裤表明着军人身份,上半身有穿衬衣的,有穿汗衫的,也有穿小背心的,人们盯视汪伦的目光中露着直愣愣的期待。在这种场合,马胜利没有讲话的权力,他不过是夹杂在军宣队中的一粒沙子,他极力要使这粒沙子磨得滚圆顺溜,就像粘在汪伦鞋底上一样,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到了晚上,马胜利跟着汪伦在一排排低矮的土房中巡查干校宿舍,一见到汪伦,每个屋子里的人都诚惶诚恐地站起来,知道又要挑选一批教职员工回校,男男女女的教授,年老的、年轻的都露出眼巴巴的恭顺来。走进第一间宿舍,里面住着四个女老师,其中三个中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老教授戴着一副黄框眼镜,一脸衰老的皱纹,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抖抖地说话,那双手已经衰老得皮包骨,布满着老人斑,皮肤像腊纸一样半透明地露着里面的筋骨和血管。她站在背着手的汪伦面前,显得十分紧张,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两条腿在原地踏来踏去,她极力想愉快地、积极地回答问题,却前言不搭后语,说到后来,竟像打冷战一样上下牙的的地打着响。汪伦对自己的光临能够产生这样的反应是满意的,他尤其显得和蔼地问了一些学习、生活、劳动、阶级斗争方面的问题。老太太越说越语无伦次,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就是:“干校这里挺好的,每天劳动挺好的,每天政治学习也挺好的,阶级斗争、清队、清查‘5。16’也挺好的,收获特别大,越干越安心。”汪伦笑着点点头说:“很好,应该安安心心呆下去,你这样安心是最好的,再有一年会有更大的收获。”
  老太太仰着一头银白的头发,眨着眼不知说什么好了。旁边挤上来一张黑红粗壮的椭圆脸,大大的眼睛,鼓起的脸颊,完全像个南方的农村妇女。她截住汪伦的目光,说道:“我们早就盼着学校领导来看我们了,听说汪队长要来,我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听说北清大学又招了一批工农兵学员,我特别高兴,真想为教育革命做点贡献,我已经想好了,要是让我留干校,我就安心留干校,要是让我回校去搞教育革命,我就一定在军宣队的指挥下拚死拚活地工作,绝不叫苦。”汪伦宽厚地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簇拥着自己的人群,马上就有人对他介绍道:“这位是化学系的副教授,叫杨淑芳。”汪伦点了点头,那张像农家妇女的粗胖面孔浮着谄媚的微笑。老太太活动了一下胳膊肘,算是又挤到了杨淑芳前面,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也想为教育革命做贡献。”汪伦含着一丝揶揄的微笑很宽宏大量地点点头,说:“很好,每个人都应该做好两手准备。”说着,他背着手走出了这间房子。在往第二间房子里走时,他问了一句:“这两个人表现怎么样?”旁边立刻有人回答:“很一般。”
  汪伦点了点头,说:“那就再在干校改造一段时间吧。”
  他们走进第二间宿舍,又到了第三间、第四间宿舍,一个宿舍一个宿舍进出着。每到一个房间,屋里的人都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脸上堆着准备了许久的恭敬笑容,像一簇簇等待收割的水稻,极力昂着自己的穗子迎风摇晃着,乞求镰刀的光顾。在一间宿舍里住着几个男教师,一个剃着光头的中年教师像一头争着出圈的牛一样挤在前面,慌不迭地向汪伦表达着什么。在他后面,干柴一样立着一位头发花白面颊瘦削的老教授,老教授怯懦的目光从中年教师肥壮的肩膀上一次次望过来,希望获得讲话的机会,然而这个大光头始终占着讲话的空间。在干柴一样的老教授身后,还站着两个瘦高的中年教师,他们的讲话机会也被这位雄辩滔滔的光头抢夺了。
  退出这间宿舍,汪伦不无反感地问道:“刚才那个光头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能说会道?”立刻有人介绍:“他原来也是跟着武克勤一起造反的造反派头头。”汪伦哼了一声,挥了一下手,表示此人已在考虑之外,他又问:“武克勤现在怎么样了?”有人回答:“还是上个月在文件中向您汇报的情况,已经把她定性为坏头头了,还在隔离审查。”“呼昌盛呢?”
  汪伦又问。又有人回答:“已经定性为‘5。16’反革命分子,一直在批判审查。”汪伦问道:“还是那样顽固不化吗?”有人回答:“是,前几天他跳楼自杀,把腿摔断了。”汪伦眯起眼,白净的长方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问:“从几楼上跳下来的?”有人回答:“是从水塔上跳下来的,相当于三楼吧。”汪伦不屑地耸耸肩,说:“三楼又不头冲下跳,那怎么死得了哇?”旁边有人问:“汪队长,您要不要看一看武克勤和呼昌盛?”汪伦摇了摇头,说:“不看。”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马胜利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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