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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依然将球从容地送到江青面前。这个球稍高一点,给江青提供了最佳的抽杀位置,江青便一板扣杀,赵康又略微后退,将原本可以反抽过来的球和平地送了过来。江青兴奋得满脸冒光,又挥拍一记抽杀,球触网了,赵康得到一次喘息的机会。
江青伸手从桌上捡起球,说了一句:“我要发转球了。”赵康笑着说:“只要过了网,就都是我的。”江青说:“你口气好大。”赵康说:“不是口气大,是把握大。”江青说:“骄兵必败。”赵康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江青说:“你狡辩的水平还挺高的。”赵康说:“这您得往高了看。”江青开心地笑了,说:“你挺适合当相声演员的。”赵康眨着一双调皮的大眼睛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了京剧演员,没当相声演员。”江青说:“这有什么遗憾?”赵康说:“京剧演员要动嘴,还要动腿,相声演员单动嘴,还是单动嘴省劲呀!我要当相声演员,您半夜来个电话,我就过来陪您单溜嘴,不用溜腿了。”江青扑哧一声笑得弯下腰来,赵康一本正经地说道:“您甭跟我这小人一般见识,犯不着笑岔了气。”江青笑得更是止不住了,她用乒乓球拍轻轻敲着球桌说道:“取消你溜嘴的权利。”赵康又挤眉弄眼地风趣地说:“您把我溜腿的权利也一并取消了,我就大歇了。”江青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掠了一下头发,说:“看球。”便把球在桌面上弹起来,挥拍横着一抽,球直扑赵康的脸面过去了,赵康轻盈地侧了一下身,用拍子在半空中软硬适度地捞了一下,球又不远不近、不左不右地落到江青面前。
江青一时兴起,做了一个侧身正手抽杀,球一下打到房顶上,又折射到侧面的墙上,赵康就在半空中把这个球飘飘地削了过来。这个球落得离网比较近,又比较高,江青两眼瞪圆,扑向前用力一扣,球打到了墙角纸篓里。她自己因为用力过猛,一下趴倒在乒乓球桌上,撞得桌子也哐当响了一下。她趴在桌上喘着气,赵康跑了过来,小心地问道:“江青同志,没磕着吧?”江青一瞬间体会到了猫儿躺在阳光下的懒洋洋的舒适感,她随口说道:“有点头晕。”赵康赶紧说:“要我去叫护士吗?”江青说:“不用。”赵康搓着手有些犹豫地说:“那我……搀您起来。”江青抬起一只胳膊,说:“好吧,就让你表现表现吧。”赵康小心翼翼地架着这只胳膊,将江青从球桌上软软地搀了起来。江青站住了,这时倒真觉得有点头晕了,她喘着气,闭上眼,沐浴着明亮的灯光,靠在赵康的身上。小伙子的身体十分健壮,能够觉出他发达的胸肌和大臂上隆起的肌肉,年轻小伙子的火热汗气蒸发着,让她想到热带海南岛的芭蕉树、棕榈树,也让她想到动物园里各种雄性的动物:老虎、狮子、狗熊、野马,还让她想到春天被暖日晒醒的干燥的、热烘烘的、弹性起伏的土地,还让她想到一群农村的小伙子赤身裸体汗气腾腾地躺卧在麦草堆上,还让她想到汗水的咸味。赵康坚挺壮实的身体衬出她身体的松懈绵软,她像一件丝绸睡袍一样款款地挂在衣服架上。
这样喘了一阵,江青晃晃头睁开眼,仰望着屋顶弥漫的雪白灯光,说道:“你现在怎么不溜嘴了?”赵康像个桩子一样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稳稳地搀扶着她,这时呵呵地笑了,说道:“首长刚才不是已经把我这种权利取消了吗?”江青说道:“缓期两年执行。”
赵康说道:“其实我还是喜欢溜腿,溜嘴容易犯错误,溜腿不犯错误。”江青一下振作起了精神,从赵康的搀扶中站直了身子,赵康看着她,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手。江青又抖了抖头发,半严肃半幽默地说道:“你刚才这句话本身就已经犯了错误。”赵康一下回过味来,挠着头说道:“您看,这嘴不溜不溜就溜出错误来了。”江青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微微笑了,问道:“会游泳吗?”赵康摸了摸自己的方脸,说:“会。”江青看了一下手表,说:“咱们现在去游泳,你还是当教练。”赵康一时没有精神准备,忙问:“去哪儿呀?”江青说:“室内游泳馆嘛,小一点的游泳池。”赵康露出为难之色,说:“我游泳可更是业余水平。”
江青说:“业余水平就够了,池子又不深,淹不死我。”江青随手摁了一下墙上的传呼摁钮,门立刻开了,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女服务员,江青说:“十分钟以后去游泳,让她们也去。”
女服务员立刻点头称是,转身走了。赵康一听还有人去,便释然地笑了,说:“人还挺多的啊?”江青说:“游泳还是人多点好,热闹,对不对?”她有些严厉地瞟了一眼赵康,赵康调皮地抿抿嘴,说:“是,要不空空的一个池子就一两个人,太冷清了。”
游泳馆里的温度自然要超过摄氏22度的“江青温度”,更暖热一些,一池泛着蓝光的纯净的水散发着暖热的湿气。江青穿着深蓝色的游泳衣,戴着深蓝色的泳帽,在几个年轻和不年轻的女子的簇拥下走进了游泳馆,肩上还披着一块白色的浴巾。到了池边,有个年轻姑娘搀扶住她的胳膊,她扶着下水的不锈钢扶梯,蹲下身伸出脚试了试水温,踏着梯子一步步下水,先下水的赵康站在齐胸的水中伸手接应着。等江青一下到水中,那些女人也都说说笑笑扶着扶梯下到水中,游泳的科目就在更加暖乎乎的环境中开始了。赵康运用起他相声演员一样溜嘴的功夫来使今天的游泳训练进行得轻松一点。
江青在游泳池中显得比较笨拙,扑在水中游蛙泳,憋一口气扑腾不了多远,就手忙脚乱地乱拨拉着水站起来,眼镜用一根黑色松紧带从后面系住,倒也戴得挺稳。她一钻出水面,就抹着脸上的水气喘吁吁地回头看自己游出的距离,对赵康说道:“我的头总是露不出水面,不会换气。”赵康说:“你现在手与脚的动作配合还不协调,又想加上换气,更容易乱套。”江青问:“那应该怎么办?”赵康说:“按照专业训练,一开始你应该在胸部、腰部穿上救生衣,使你自己能够浮在水面上,这样,你就可以一心一意练手脚配合。等手脚配合熟练以后,再逐步去掉救生衣,将呼吸动作结合上去。”江青看了看左右,说:“这里没有救生衣怎么办?”赵康一伸双手面露难色,江青一下领悟过来,说:“是不是得有人托我一下?”赵康说:“是,可是我托您不合适,而且我就没法给您讲授了。”江青看了他一眼,朝旁边挥了一下手,立刻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在赵康的指导下站在水中,用双臂将江青身体的中段托住,江青头露出水面,手脚开始配合着游蛙泳。女孩在赵康的引导下在齐胸的水中慢慢走着,给江青一个前进的感觉。
江青的手脚配合依然显得很笨拙,当赵康看着她稀里哗啦地划水蹬水时,不由得生出一丝鄙夷,在这笨拙的力不从心的手划脚蹬中,江青露出了老女人之态。特别是当那个女孩双手没有托好,使江青在水中失去平衡,有点慌张地手忙脚乱扑腾水时,那样子多少就有些丑了。这时,赵康的目光无法躲避地看到江青肩膀上的皮肉显出五十岁女人的松弛与衰老。经过一段时间很认真的教练,赵康对迅速教会江青游泳失去了信心,便说说笑笑地不那么认真了。江青扑腾了一阵,也厌倦了,有点沮丧地上了岸,她在铺好浴巾的躺椅上半躺半坐下,脸色有些难看。当看到其他几个女子在游泳池中健美地游来游去时,她的目光尤其显得冰冷了。赵康也跟着上了岸,他像一头雄健的马一样抖落着肌肉发达的肩膀与胸脯上的水珠,走了过来,裹着浴巾擦了一下,在江青身旁的一张躺椅上坐下。江青目光稍有些朦胧地凝视着游泳池上方没有说话,她此刻想到的是一些铭记多年的镜头。
那是在海边游泳,毛泽东矫健地劈风斩浪游向大海深处,好几个人簇拥着毛泽东一同游去,其中就有王光美。江青自己则只能打个白底红花的洋伞坐在沙滩上,看着穿着紫红色游泳衣、戴着紫红色游泳帽的王光美跟随毛泽东越游越远,她心中就生出一种恨恨的情绪。她用力挖着沙子,抓起沙中的鹅卵石使劲向海水中扔去,溅起的微不足道的水花远不能发泄她的情绪,倒是抓起一两块带尖的石头,像刀子一样使劲刻画沙滩,能够让她释放一点点不平衡。海太广阔了,望到远处,就看不到毛泽东及他身边的人了,只有海水在阳光下像千万面镜子一样闪闪发亮。在这些镜子中,偶尔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红点,那可能就是王光美。接着,这个小小的红点也消失了,大海在阳光下一派明亮地晃荡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在远处又露出那个小红点,红点慢慢变大,像一个红色的徽章。再慢慢就看见毛泽东的头了,也看到跟他一起游泳的其他几个人的头了,王光美红色的泳帽像是红色的蘑菇一样一起一伏越来越近,大海的浪潮一层又一层扑向沙滩。当王光美等人扶着毛泽东走上沙滩时,江青坐在那里只能透过他们的大腿看到远处的海平面。从那时起她就发誓:要学会游泳,能够游长江、游大海;然而,一直没能如愿。
又是刚刚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江青同志,今天夜宵您要点什么?”江青看了一下对面墙壁上的大挂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半,她想了想说道:“煮苹果吧。”女孩又看了一眼赵康,再次将目光转向江青,问:“还有呢?”江青醒悟过来,转头问赵康:“你要吃点什么?要不要煮苹果?”赵康嘻嘻笑了一下,说:“还有别的吗?”江青说:“什么都有。”赵康说:“那我不要煮苹果,来点面包香肠,再来杯牛奶最好。”江青瞟了一眼赵康,说:“这倒是一个很勇敢的吃法。”她朝女孩挥挥手,说道:“照办吧。”不大一会儿,几个女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