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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行,所为多不法。与扬州蒋君俱学,蒋恶之,以药毒其目,遂翳。然生亦
非蒋不循理,槁死于能为也。
是时予兄子瞻谪居黄州,求书而往一见,喜子瞻之乐易,留半载不去。
及子瞻北归,从之兴国,知军杨绘见而留之。生喜禽鸟六畜,常以一物自随,
寝食与之同。居兴国畜骏骡,为骡所伤而死,绘具棺葬之。
元祐元年,予与子瞻皆召还京师,蜀僧有法震者来见,曰:“震溯江将
谒公黄州,至云安逆旅,见一丐者,曰: ‘吾姓越,顷于黄州识苏公,为我
谢之。’”予惊问其状,良是。时知兴国军朱颜博之子在坐,归告其父,发
其葬,空无所有,惟一杖及两胫在。
予闻有道者恶人知之,多以恶言秽行自晦,然亦不能尽掩,故德顺时见
于外。令予观赵生鄙拙忿隘,非专自晦者也,而其言时有合于道。盖于道无
见,则术不能神;术虽已至,而道未全尽。虽能久生变化,亦未可以语古之
真人也。道书“尸,假之下者”。留脚一骨,生岂假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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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谷传
巢谷字元修,父中世,眉山农家也,少从士大夫读书,老为里校师。谷
幼传父学,虽朴而博。举进士京师,见举武艺者,心好之。谷素多力,遂弃
其旧学,畜弓箭,习骑射。久之,业成而不中第。
闻西边多骁勇,骑射击刺为四方冠,去游秦凤、泾原间,所至友其秀杰。
有韩存宝者,尤与之善,谷教之兵书,二人相与为金石交。熙宁中,存宝为
河州将,有功,号熙河名将,朝廷稍奇之。会沪州蛮乞弟扰边,诸郡不能制,
乃命存宝出兵讨之。存宝不习蛮事,邀谷至军中问焉。及存宝得罪,将就逮,
自料必死,谓谷曰:“我泾原武夫,死非所惜。顾妻子不免寒饿,橐中有银
数百两,非君莫使遗之者。”谷许诺,即变姓名,怀银步行,往授其子,人
无知者。存宝死,谷逃避江淮间,会赦乃出。予以乡闾,故幼而识之,知其
志节,缓急可托者也。
予之在朝,谷浮沉里中,未尝一见。绍圣初,予以罪谪居筠州,自筠徙
雷,自雷徙循,予兄子瞻亦自惠再徙昌化,士大夫皆讳与予兄弟游;平生亲
友无复相闻者。谷独慨然自眉山诵言,欲徒步访吾兄弟。闻者皆笑其狂。元
丰二年春正月,自梅州遗予书曰:“我万里步行见公,不自意全,今至梅矣。
不旬日必见,死无恨矣。”予惊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见,
握手相泣,已而道平生,逾月不厌。时谷年七十有三矣,瘦瘠多病,非复昔
日元修也。将复见子瞻于海南,予悯其才且病,止之曰:“君意则善,然自
此至瞻数千里,复当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视未即死也,公无
止我。”留之,不可。阅其橐中无数千钱,予方乏困,亦强资遣之。船行至
新会,有蛮隶窃其橐装以逃,获于新州,谷从之至新,遂病死。予闻哭之失
声,恨其不用吾言,然料亦奇其不用吾言而行其志也。
昔赵襄子厄于晋阳,知伯率韩魏决水围之,城不沉者三版。县斧而爨,
易子而食,群臣皆懈,惟高恭不失人臣之礼。及襄子用张孟谈计,三家之围
解,行赏群臣,以恭为先,谈曰:“晋阳之难,惟恭无功,曷为先之?”襄
子曰:“晋阳之难,群臣皆懈,惟高恭不失人臣之礼。吾是以先之。”谷于
朋友之义,实无愧高恭者,惜其不遇襄子,而前遇存宝,后遇予兄弟。予方
杂居南夷,与之起居出入,盖将终焉,虽知其贤,尚何以发之?闻谷有子蒙
在泾原军中,故为作传,异日以授之。谷始名榖,及见之循州,改名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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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家诫叙
老子曰:“慈固能勇,俭故能广。”或曰:“慈则安能勇?”曰:“父
母之于子也,爱之深,故其为之虑事也精。以深爱而行精虑,故其为之避害
也速,而就利也果。此慈之所以能勇也。”非父母之贤于人,势有所必至矣。
辙少而读书,见父母之戒其子者,谆谆乎惟恐其不尽也;恻恻乎惟恐其不人
也,曰:“呜呼!此父母之心也哉!”师之于弟子也,为之规矩以授之,贤
者引之,不贤者不强也;君之于臣也,为之号令以戒之,能者予之,不能者
不取也;臣之于君也,可则谏,不则去;子之于父也,以几谏,不敢显,皆
有礼存焉。父母则不然,子虽不肖,岂有弃子者哉?是以尽其有以告之,无
憾而后止。 《诗》曰:“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饙饎。岂弟君子,民
之父母。”夫虽行潦之陋而无所弃,犹父母之无弃子也。故父母之于子,人
伦之极也。虽其不贤,及其为子言也,必忠且尽,而况其贤者乎!
太常少卿长沙孙公景修,少孤而教于母、母贤,能就其业。既老,而念
母之心不忘,为《贤母录》,以致其意。既又集《古今家戒》,得四十九人,
以示辙,曰:“古有为是书者,而其文不完,吾病焉,是以为此,合众父母
之心,以遗天下之人。庶几有益乎?”辙读之而叹曰:“虽有悍子忿斗于市,
莫之能止也,闻父之声,则敛手而退,市人之过者,亦莫不泣也。慈孝之心
人皆有之,特患无以发之耳!今是书也,要将以发之欤!虽广之天下可也。
自周公以来,至于今,父戒四十五,母戒四,公又将益广之未止也。”元丰
二年四月三日眉山苏辙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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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罢左右仆射蔡确、韩缜状
右臣顷论奏蔡确、韩缜才不足用及多过恶,乞赐罢免,至今未及施行。
确近已上章求退,而缜安然未有去意。臣恐陛下隐忍不决,久失天下之望。
窃惟先帝在位仅二十年,励精政事,变更法度,将以力致太平,追复三
代。是以擢任臣庶,至有起于小臣,十余年间致位公相,用人之速,近世无
与比者。究观圣意,本欲求贤自助,以利安生民,为社稷长久之计。夫岂欲
使左右大臣,偷合苟容,出入唯唯,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窃取利禄,以奉
养妻子而已哉?
然自法行以来,民力困敝,海内愁怨。先帝晚年寝疾弥留,照知前事之
失,亲发德音,将洗心自新,以合天意。而此志不遂,奄弃万国。天下闻之,
知前日敝事皆先帝之所欲改,思慕圣德,继之以泣。是以皇帝践阼,圣母临
政,奉承遗旨“罢导洛,废市易,损青苗,止助役,宽保甲,免买马,放修
城池之役,复茶盐铁之旧。黜吴居厚、吕孝廉、宋用臣、贾青、王子京、张
诚一、吕嘉问、蹇周辅等。”命令所至,细民鼓舞相贺。臣愚不知朝廷以为
此数事者,谁之过也?上则大臣蔽塞聪明,逢君于恶;下则小臣贪冒荣利,
奔竞无耻。二者均皆有罪,则大臣以任重责重,小臣以任轻责轻,虽三尺童
子所共知也。今朝廷既已罢黜小臣,至于大臣,则因而任之,欲将使燮和阴
阳,陶冶民物,臣窃惑矣!
窃维朝廷之意,将以体貌大臣,待其愧耻自去,以全国体。今确、缜自
山陵已后,犹端然在职,不肯引咎辞位以谢天下。臣谨按确、缜受恩最深,
任事最久,据位最尊,获罪最重。而有靦面目,曾不知愧。确等诚以昔之所
行为是耶,则今日安得不争?以昔之所行为非耶,而昔日安得不言?穷究其
心,所以安而不去者,不过以为是皆先帝所为,而非吾罪也。
夫为大臣,忘君徇己,不以身任罪戾,而归咎先帝,不忠不孝,宁有过
此!臣窃不忍千载之后书之简策,大臣既自处无过之地,则先帝独被恶名。
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当食不饱,至于涕泗之横流也!
确等皆碌碌常才,无过人之实。朝廷将取其德,则不闻其孝弟可称;将
取其才,则不闻其功业可纪;将取其学,则不闻其经术可师。徒以悦媚上下,
坚固宠禄。陛下何不正确、缜之罪,上以为先帝分谤,下以慰天下之望?今
独以法绳治小民,而置确、缜,大则无以显扬圣考之遗意,小则无以安反侧
之心。故臣窃谓大臣诚退,则小臣非建议造事之小,可一切不治。使得革面
从君,竭力自效,以洗前恶。
臣不胜狂愚,忘身为国,乞宣示此疏,使确、缜自处进退之分。臣虽万
死,不以为恨。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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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诛窜吕惠卿状
右臣闻汉武帝世御史大夫张汤挟持巧作,以迎合上意,变乱货币,崇长
犴狱,使天下重足而立,几至于乱。武帝觉悟,诛汤而后天下安。唐德宗世
宰相卢杞妒贤疾能,戕害善类,力劝征伐,助成暴敛,使天下相率叛上,至
于流播。德宗觉悟,逐杞而后社稷复存。盖小人天赋倾邪,安于不义;性本
阴贼,尤喜害人。若不死亡,终必为患。
臣伏见前参知政事吕惠卿,怀张汤之辩诈,兼卢杞之奸凶。诡变多端,
敢行无度;见利忘义,黩货无厌。王安石初任执政,用为心腹。安石山野之
人,强狠傲诞,其于吏事,冥无所知。惠卿指摘教导,以济其恶。青苗、助
役,议出其手。韩琦始言青苗之害,先帝知琦朴忠,翻然感悟,欲退安石而
行琦言。当时执政,皆闻德音。安石亦惶遽自失,累表乞退,天下欣然有息
肩之望矣。惠卿方为小官,自知失势,上章乞对,力进邪说,荧惑圣听,巧
回天意。身为馆殿,摄行内侍之职,亲往传宣,以起安石。肆其伪辩,破难
琦说,仍为安石画劫持上下之策。大率多用刑狱,以震动天下。自是诤臣吞
声,有识丧气,而天下靡然矣。至于排击忠良,引用邪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