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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坚持问下去,“是哪一个呢?”
洛德气愤地说,“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每个病例都可以有它不同的原因。我只知道,根据当地专家作的科学鉴定,原因都不是蒙泰尼。”
“这么说,真实情况是,谁都没有把握说清楚损害胎儿、造成先天畸形的原因罗。”
研究部主任把双手一摊。“老天爷,我已经这么说过了嘛!或许,话不是你那样说的,可是……”
“西莉亚,”萨姆插话了,“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回答说,“我的意思是,尽管文森特讲了一大套,我心里并不踏实,没有人知道原因嘛!我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就是怀疑。”
有人问,“哪方面的怀疑呢?”
“对蒙泰尼的怀疑。”这次轮到西莉亚来观察周围的脸了。“我有个感觉——你们愿意就叫它直觉也行——反正有事情不对头,尽管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还觉得,有些问题我们本当知道答案的,但我们不知道。”
洛德冷笑说,“我看这是女人的直觉。”
她立即顶了一句,“那有什么不对?”
萨姆赶紧命令,“大家都冷静点!”他对西莉亚说,“要是你有什么建议,就讲给我们听听。”
她说,“我建议我们应当把推出蒙泰尼的事推迟一下。”
她意识到室内每个人都不大相信似地注视着她。
萨姆嘴唇绷得紧紧地说,“推迟多久?为什么推迟?”
西莉亚谨慎而从容不迫地说,“我建议推迟六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或许不会再出现天生畸形儿,或许还可能出现。我希望不再出现,不过要是出现了,有可能了解到我们现在还不了解的情况,说不定那会进一步增强我们推出蒙泰尼的信心。”
大家惊得一声不吭,萨姆打破了沉默。“你不是认真说这话的吧!”
“我非常认真。”她正面迎着他的月光。她来这里时,对自己的感觉还不大有把握。她虽感到不安,但心情矛盾。现在她不再矛盾了,因为文森特那番十分武断的话未免过于武断!不但远远没使她放心,反加深了她的怀疑。
她内心也承认,对,她之所以采取刚才表明的立场,依靠的只是她的直觉,仅此而已。但她的直觉过去一向是对的。
西莉亚很清楚,摆在她面前的任务很艰巨,不容易说服人家,包括萨姆这个最重要的人物。但是必须说服他们,必须使他们明白,推迟蒙泰尼在美国上市的日期是最符合大家利益的:这符合孕妇的利益,因为她们可能用这药,可能使她们的胎儿受到危害;符合费尔丁·罗思的利益;符合在这里开会的全体人员的利益,因为他们对公司的行动负有责任。
“你知不知道,”萨姆惊魂未定地问道,“推迟蒙泰尼上市将涉及什么问题?”
“我当然知道!”西莉亚听任自己的声音激动起来。“谁能比我了解得更清楚?谁比我在蒙泰尼上面花的心血更多?”
萨姆说,“没人能比。正因为这样,你说的话才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也因为这样,你们该清楚我这建议不是轻率提出的。”
萨姆转过脸去对着塞思·费恩哥尔德。“如果推迟蒙泰尼的上市,你估计我们损失会有多大?”
这老审计看来颇为难。他是西莉亚的朋友,对科技方面的事儿又一窍不通,显然恨不得自己不要卷进去。比尔·英格拉姆似乎也有些狼狈。西莉亚觉察出比尔的内心斗争很激烈:一面是想坚决跟着她,另一面可能是他对蒙泰尼自有见解?是呀,她想,我们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此刻嘛,我当然也有我的难处。
不过有个问题倒是解决了,大家不再急于完事。萨姆等人显然接受了这一现实:西莉亚提出的问题,不管花多长时间,一定要予以解决。
费恩哥尔德低着头用铅笔算帐。他抬起头来报告说,“大致算了下,在蒙泰尼上我们已投入了三千二百万元,并不是都花掉了,或许可回收四分之一,但是大量的一般性开支没计算进去。至于推迟后的实际损失还无法估计,得看推迟多少时间以及对原销售计划可能产生的影响而定。”
“我告诉大家一个可能产生的影响,”负责公众事务的哈蒙德说,“如果我们现在推迟蒙泰尼的销售,新闻界将得意非凡,他们将诋毁这个药。这样,蒙泰尼可能永远翻不了身。”
萨姆赞同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此时此刻推迟上市,从某些方面来看,就和放弃上市计划一样糟糕。”
他一转身,用指责的口吻对西莉亚说,“如果我们照你的建议办——为了个最莫名其妙的理由——你可想过董事们和股东们会发出责难,会有愤怒的反应?你可考虑过有的职工将被暂时解雇,甚至可能永远失业?”
“我考虑过,”她竭力保持镇静,不让这事激起的内心痛苦流露出来。
“这一切我统统考虑过。昨晚我想过了,今天大半天时间也一直在想。”
萨姆疑惑地咕噜了一声,又对费恩哥尔德说,“那么,咱们肯定要冒一冒损失大约两千八百万元的风险了,这还不算损失更大的预期的利润呢。”
老审计抱歉地瞅了西莉亚一眼,说道,“这是可能的损失数,没错。”
萨姆阴沉地说,“咱们亏不起吧,对吗?”
费恩哥尔德忧郁地摇摇头。“亏不起。”
“但是,”西莉亚指出,“如果蒙泰尼闯了祸,损失更大。”
格伦·尼科尔森不安地说,“这一点是要考虑考虑。”尽管只是句试探性的话,却是西莉亚听到的第一个支持意见。她对这位制药方面的负责人投去感激的一瞥。
洛德干巴巴地插话道,“但是我们估计不会出问题。也就是说,除非你们”——他环视其余的人一眼——“情愿公认这位女士是咱们第一流的科学家。”
几声勉强的干笑,但马上被萨姆不耐烦的手势打断了。
“西莉亚,”萨姆说,“请仔细听我说。”他的语调严肃,但比几分钟前克制多了。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可能是你话说得太急,没有全面估量影响就贸然作出了判断。我们在座的人有时都干过类似的事。当然我也干过,所以曾不得不放下架子,改变原来立场,承认自己错了。如果现在你打算这么办,我们谁也不会对你有一丁点儿不好的看法,这儿发生的事也就在这儿一笔勾销。我担保没事儿,就像我劝你改变主意一样。你看怎样?”
她默不作声,不愿未加思考就匆忙表态。萨姆为人一向随和宽厚,眼下已给了她一个不丢面子下台阶的机会。她只消说一声,说几个字,就可以走出死胡同,一场危险也就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机会确实诱人。
她还没回答,萨姆又添了句,“你这样干有好大的风险!”
她完全明白萨姆这句话的含意。提拔她为负责销售的副总经理的任命现在还没有正式确定,如果这里发生的事继续下去,符合逻辑的结果可能是永远取消这项任命。
萨姆说得对,是有好大的风险。
她又思考了一会儿,才平静而坚定地对他说,“萨姆,我很抱歉。一切我都估量过了,我的确知道我所冒的风险。但我还是不得不建议:我们应推迟蒙泰尼上市的日期。”
定局了。看到萨姆的脸由阴沉转为愤怒,她知道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很好,”萨姆神色严峻地说,“至少我们知道了各人的立场。”他考虑了一会儿,接着说,“起先我说今天不必正式表决,那不算数。我要我们大家的意见全都记录在案。塞思,请记一下。”
审计人的神色仍很忧郁,他拿出铅笔准备记录。
萨姆说,“我已把我的观点说清楚了,我当然赞成按原计划进行,将蒙泰尼如期推出。我希望知道诸位的意见。同意的请举手。”
洛德立即举起了手。接着举手的是斯塔巴特博士、哈蒙德和另外两位副总经理。尼科尔森显然已克服了顾虑,也举起了手。比尔·英格拉姆迟疑着,他以求助的眼神望着西莉亚,但她转过脸去,拒不给他任何暗示。他必须自己作决定。过了一小会儿,比尔的手举了起来。
萨姆等人都在看着塞思·费恩哥尔德。审计人叹了一口气,放下铅笔,犹犹豫豫地举了手。
“九票对一票,”萨姆说,“毫无疑问,本公司将继续推行蒙泰尼的上市计划。”
又出现了哑场局面,这次显得非常尴尬,大家似乎一时都不知道下一步该说点什么或干点什么。在这气氛中,萨姆站起身来。
“你们都知道,”他说,“这会开始时,我正要去医院看望女儿和外孙,现在我要去了。”他声音里先前那欣喜劲儿全没了。萨姆向大家点点头,故意不睬西莉亚就离开了会议室。
她依然在她座位上坐着。比尔·英格拉姆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说,“我很抱歉……”
她摇摇手止住了他,“没关系。我不想听。”
忽然,她意识到她在公司里为自己经营起来的一切——她的地位、权势、声誉、前程——竟全都垮了。现在,连她是否还能待在公司里,她都没有把握。
比尔说,“我得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见她不回答,他接着说,“真的,既然你提了反对意见,既然大家都清楚了你对蒙泰尼的立场……
真的,你还能再抓销售吗?”
西莉亚不想现在就作出决定,无精打采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她知道:今晚回了家,她得把她的处境从头到尾好好想一想。
塞思·费恩哥尔德对她说,“我很不愿意投票反对你,西莉亚。可你明白怎么会这样的——科学上的事我一窍不通。”
她瞪眼看他。“那你为什么还要举手呢?你可以把这想法说出来,弃权好了。”
他遗憾地摇摇头就走了。
其余的人一个个跟着走了。只剩下西莉亚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