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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童玉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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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第二部分

  第15节:梦醒(15)

  〃认识列车员?〃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啊,当然。〃她肯定地说。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搭车到了贮木场,然后去了车站。吴国斌买三张站台票,我们便顺利地在车上占了个长条硬席。我背了个方包,那是上海的时兴货,里面装着给小多的礼品:两袋豆腐粉。
  从上海出发时行李中大半是吃食:玫瑰酱菜、红糖、炒米粉拌芝麻、小黄糕、桉叶糖、盐金枣……像个廉价食品展览会。然而上海货到了这儿就剩不下的,要是豆腐粉能生吞着吃,小多也得不到礼物了。真的,上海带的精盐蘸馒头都有人上来抢夺,抢不上就用纱手套什么来交换。
  钱小曼穿了双新单鞋靠窗坐着,鞋略小,挤得脚面高高隆起,很畸形,走路总像跳忠字舞那么善用脚跟踢打地面。我们肯让她跟着跑出来,使她大大地感恩,不时展露笑意。
  〃旅行开始了!〃她用唇部发音,生脆,〃怎么没见那个列车员朋友?〃
  吴国斌瞪瞪她,扭转头去。这个人常常喜怒无常。看得出,钱小曼跟她相处手心里总捏着把汗,平素吴国斌差她干这干那,她总是任劳任怨。开春时她长高了几厘米,超过了一米五五大关,可惜万林强从不注意这点,总管她叫〃小不点〃。其实在我们中间,钱小曼最适合当妻子。她劳碌,做起事来手脚快得呼呼生风。她说全是来这儿练出来的,在家里阿娘置家方寸不乱,她沾不上手。她那份天才,过独身生活似乎有点大材小用。不过,我总担心她会培养出一个懒汉丈夫。
  林区的火车有点像交通车,动不动就停靠一个小站,下去十多人,换上十多人。停了五六站左右,车门那儿有人喊:〃查票了!请把票都准备好。〃
  吴国斌一跳而起:〃快,跟我走!〃
  钱小曼霍地站起:〃快找到你朋友,他得管我们。〃她有点绝望,脸涨成赭色,并且急得指手画脚。
  吴国斌搡了她一把,搡得她昂着头向前冲了几步。我忽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只得掮起方包,逃难一样跟着她们一气跑到最后一节车厢。那儿特别空,吴国斌找了个靠近车门的座位舒舒服服坐下。
  我问:〃你没朋友在这儿,对吗?〃
  〃有我也不靠他。〃她傲慢地说,〃我只靠自己的本事。〃
  〃有还是没有?〃我瞪着她。
  〃没有又怎么样!〃她甩甩发,迎上一步。
  〃你像个骗人的无赖!〃
  〃现在你也成了混票的无赖。〃
  钱小曼急得要作揖:〃别吵,别吵,查票的马上会追过来!〃
  〃你们有钱罚票就可以在此地候着!〃吴国斌直杵杵地盯着我,〃我得当无赖,车一停我就下站台,上前面第一节车厢去。〃
  钱小曼直眨眼皮:〃那为什么?〃
  〃笨蛋,那儿已查过票了!〃车一停靠,我们就下车往前狂奔。此时此刻愤怒已无影无踪,只想着脱险,脑海一片空白。事后回想那一幕,对那些上了贼船不知回头的人充满同情。置身于非常环境,人的趋同劣根性会动摇辛辛苦苦树了十多年的信念。这也许是人的软弱性。
  冷清的站台上,三个人的队伍显得庞大。刚上车不久,乘警就跑来致意:
  〃你们好啊,请出示车票。〃
  那是个年轻人,理着严肃的分头,眼睛漂亮而又滑稽,相信这种眼睛最擅长追踪女孩。碰上这个灾星,我们是跑不掉了。不像碰上个老太太,只出于职业习惯。他把我们带到餐车,顾自坐下,眼光逐一掠过我们的脸,最后炯炯有神地落在吴国斌身上:
  〃坐车不付钱,你们真是啥事都敢干!〃
  我讨厌他肆无忌惮,他那眼睛亮得有点流气,具有穿透力。换种场合,我可以鄙视那目光。可是当俘虏的地位把清高剥得一丝不剩,这让我屈辱,充满敌对情绪。
  〃我们没带钱。〃我说,〃想扣押我们吗?〃
  〃我们是知青,没钱。〃她们两个说。
  那人露出白晃晃的牙:〃原来都是老手了!〃
  一股热气烧炙我,周身渗出细小如毛的汗滴。我懂得我只有规规矩矩地做人,除非自尊心全死了那样,人也就死了。我素来无限敬佩一头撞死在墙的烈女子,觉得这种死法迸裂出最高气节。美妹笑我有自杀倾向,我觉得那是个气概问题。

  第16节:梦醒(16)

  〃报你们的姓名!〃他摸出个本子,〃我要给你们单位打电话,让那儿出人来保你们。〃
  〃哦,我叫王小妹。〃吴国斌说着飞快地朝我做了个眼色,〃她们一个叫张玉英,一个叫徐美!〃
  〃徐美!〃他猛喝一声。
  没人答话。吴国斌推了钱小曼一把,钱小曼竟哭起来,两只手背轮流擦着。
  〃看样子你是个出头鸟!〃
  乘警站起来,兴奋地跑到吴国斌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像在斗眼,又像是在相互欣赏。末了,他转身对我跟钱小曼说:〃你们没事了,走吧。胁从不问,首恶必办。我只惩罚她一个人。〃
  〃要放全放,要留全留。〃我斩钉截铁。
  〃那好,你想把事情闹大!〃他说,〃我奉陪到底。看看吃亏的是你们还是本人!〃
  我没料到吴国斌会上来推我们:〃你们出去,我能对付。〃
  钱小曼拖着我走,刚出门,吴国斌飞起一脚,门便很响地关上,里面和外面隔成两个世界。餐车和车厢间有一截走廊,玻璃坏了,风很大,吹得头发乱七八糟。有好几次,我都想敲破那扇门。一会儿,门开了,吴国斌走出来。我们迎亲人般迎上去,她用胳膊挡住我们:〃了结了。回车厢吧。〃
  关于这件事,我们谁也没再提起。那已是我们三个共同的屈辱。那以后,冷笑就像生长在黑女孩的嘴边。翌年是大雪纷飞的阳历年,我作为她惟一的朋友去探望她。她蹲在看守所一间黑洞洞的拘禁室内,隔着栅栏般的铁窗,她叹息道:〃我失算了,坏女人再毒也拼不过坏男人。〃我就在那天被触动了,那是种纯女性化的悲切,对同性沦落者的巨大怜悯和负疚、伤感。从此她便杳无音讯,我预感,她不会再在我生活中出场,说不清到底是谁遗弃了谁。
  火车驶得慢,鸭步似的晃着。一路上,没人再来找麻烦。车到大树屯站,那个乘警突然出现在站台,两手插在裤袋内,撑得开开的,远远地朝我们微笑。
  〃杂种!〃吴国斌唾骂一句。
  我后怕,怕得不知所措,简直迈步都困难,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冒险要付出代价。这样的冒险,对女人来说,付出的代价犹如经受了几场大灾难。
  出了站,路边有个亮晶晶的玻璃瓶。我踮起脚,把它双手举过头顶,怒不可遏地把它摔成碎片,感觉像砸碎那个漂亮的男性头颅。
  吴国斌不露声色地瞧着我。
  小多用沉默来迎接我们三位不速之客。他大变了,脸从眉目清秀变得五官含混,老里老气的,而且不停地抽烟。一年前还是个君子模样,现在却破破烂烂、凄凄惨惨。
  〃出事了?〃我问。
  他看看我:〃毛主席让我们关心国家大事,目前形势大好,时局严重。中央的红头文件下来了,林彪事件真相大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革命浪潮滚滚向前,势不可挡……〃
  边上过来个大姑娘,用手推他:〃小多,别再说了。你去写,把它们写在纸上。〃
  他低头猛吸烟,突然挑起右眉乜斜我一眼,是那种躲躲藏藏又鬼鬼祟祟的飞眼。我魂飞魄散,我家附近有个疯子,他瞧人一律斜视,自下而上地来一下,那副模样我记忆犹新。
  〃你怎么了?〃我扑上去使劲扳他。
  〃来不及了。〃他手劲出奇的好,像个蛮汉,〃场部勒令我写,我得立即办到。〃他旋即扑在那儿挥笔疾书起来。
  大姑娘把我们叫到女宿舍,说:〃他受了刺激,变得不大正常。〃
  怎么会呢?他一向是个侃侃而谈、温文尔雅的人,有着小聪明无限!我心酸起来。大姑娘拍拍我的后背:〃别担心,他病得还不重,就是不能谈政治、开会,平常脑子还是清楚的,也能劳动。〃
  她脸型狭长,五官却紧凑地聚在中央,两头像是可以截出许多边角料。她有两条紧匝匝的鞭子般的小辫,分别紧贴耳朵,像是一心一意当护耳。她不晓得装扮自己,说话又冷静干脆,城府深厚,我猜想她是老三届的。在我看来,那几届人几乎人人具备政治家素质,另外也免不了会耍耍阴谋;他们几乎不懂得享受青春,天生的老头老太坯子。我对他们半是敬慕半是同情:他们活得太枯燥。

  第17节:梦醒(17)

  〃你们还没入社会的大门。〃她说,〃人是一点一点长大的。〃
  她像个阿妈妮,慢吞吞地开始给我们烧面条。她说:〃年前小多的两个朋友回浙江探亲,想省下盘缠,钻进了装货篷车。车到锦州,卸货人发觉两具紧抱的尸体,验下来是冻死的。小多受了刺激,说了许多激烈的话,其中有些措辞不妥当。不久就有人检举到场部,上纲上线。场部立了案,刚开了个头,现在只好草草收场。〃
  她用筷子搅着面条,说:〃他也太软弱了。〃
  〃那些检举的人也太卑鄙了!〃我说,〃两大打击合并在一起,他怎么受得了。〃
  〃他也有错误!〃她看看四周,〃是世界观没改造好。再说,怎么连这点风浪都经受不得!〃
  宿舍内还有几个老三届模样的女生,个个捧着厚书,而且全部都戴白边眼镜,锁着忧国忧民的眉头,偶然翻书时,她们中的一个会推推眼镜,投来严肃的一瞥。
  长得像阿妈妮的大姑娘下了一锅淡而无味的烂面条,我们三个分着吃了,那是我生平吃到的最糟糕的面条。因为搭到〃最〃字,所以只好终身不忘。
  饭后,我们又去看小多。他抽着烟,手指像刀叉那么跷得尖尖的。报告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写满一张,就亢奋地把它揉成个小球塞进衣袋。
  我问他是否认识我。他又一次斜视我,跳起来用衣角擦擦手,说:〃表妹!〃
  〃小多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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