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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亲爱的,”他咎道,“是这么回事儿,尽管你说得太难听。”
“这真是你的意思?”蕾蒙娜追问道。
费利佩勉强承认。
蕾蒙娜沉默片刻;然后她更缓慢地说,“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们别再谈亚历山德罗了。我看你不可能像我一样知道,他所以不回来,肯定是他死了,不会有别的原因。谢谢你,亲爱的费利佩;”
打这以后,她再也没提起过亚历山德罗。
时间在流逝;一个星期过去了。葡萄已收完。夫人不知道蕾蒙娜现在会不会再提出派人去坦墨库拉打听情况。看着她苍白推粹的面容,默默地坐在那里,双臂抱膝,眼睛注视着柳树林,就连夫人也要动恻隐之心了。圣坛罩布已绣好,折叠起来放在了一边。绝对不会把它挂在莫雷诺的小教堂里。蕾蒙娜心里是打算把它献给萨尔别德拉神父的。她下定决心要去找他;既然他这样一个身体虚弱的老人能在圣巴巴拉和他们家之间来回奔波,她肯定也行。她不会迷路。路本来就不多;她可以问。修女院,十四天前夫人威胁她,要把她送进去时,她一想到它就害怕,而现在,这修女院却像神圣的避难所,她唯一渴求的避难所。她知道,圣胡安。包蒂斯塔修女院附设有一所孤儿学校;她可以请求神父让她上那儿去,她可以在做祷告、教孤女中度过余生。她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坐在那里,盘算着这个计划,生动的幻想把她带进了未来:她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又一年。她觉得自己成了中年妇女、老太婆。她看见一队队的修女,牵着孩子的手,领他们去做晚祷;她本人满脸皱纹,满头白发,走在两个孩子中间。这副景象使她感到心安。只要等她的身体稍为健壮一点,她就要动身去找神父;现在她还不能走,她太虚弱了;只要走到花园边双脚就会发抖。亚历山德罗死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他被埋在他跟她讲起过的四面有墙的小墓地里。有时候她想她可以设法到那儿去看看他的坟墓,也许可以去看看他的父亲;要是亚历山德罗曾向父亲说起过她,老人看见她会高兴的;也许,说到底,她的工作在那儿,在亚历山德罗的人民中间。
但这个看来很难;她没有这个勇气;她需要的是庇护和休息──每天都听到教堂的祷告声音,神父的祝福声。修女院是最好的去处。
她认为她能肯定亚历山德罗死了;但她没死,她还在听,还在看。她每天来到河边公路上,坐在那儿直等到黄昏。后来有一天她去不成了,她筋疲力尽。她整天躺在床上。夫人冷冰冰地问她是不是病了,她答道;“不,夫人,我想我没病。我不疼不痛,但我爬不起来。
明天会好一点的。”
“回头我给你送点浓汁肉汤和一帖药来,”夫人说;随后叫玛加丽塔把这两样东西都送了来,一看见枕头上蕾蒙娜的脸,玛加丽塔的仇恨心和护忌心就全消失了,蕾蒙娜躺着时比坐起来时看上去更瘦削。“哦,小姐!小姐!”她非常伤心地叫道,“你要死了吗?原谅我,原谅我!”
“你没什么需要我原谅的,玛加丽塔,”蕾蒙娜答道,她用肘子撑起身体,从玛加丽塔手中接过内汤,抬起眼睛湿和地看着她的脸。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原谅你。”
玛加丽塔扑通跪倒在床边,潸然泪下。“哦,你应该知道,小姐,你应该知道!原谅我!”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蕾蒙娜答遣;“但如果你知道的话,不管什么事,我都原谅了。我不会死,马加丽塔。我要走了,”她稍停片刻,接着又说。她内心深处的本能告诉她,现在她可以信任玛加丽塔了。亚历山德罗死了,玛加丽塔再也不是她的敌人,也许玛加丽塔还能帮助她。“我要走了,玛加丽塔,只要我稍微感觉身体好一点了就走。我要到一座修女院去;但夫人不知道。你会告诉她吗?”
“不,小姐!”玛加丽塔轻轻地说──心里则在想,“是的,她要走了,但她会把天使带走,”──“不,小姐,我不会告诉她。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做。”
“谢谢,玛加丽塔,”蕾蒙娜答道。“我想你会这么做的;”她又躺到枕头上,闭上了眼睛。青上去像死人一样,玛加丽塔的眼泪淌得比刚才更快了,她奔到母亲眼前,哭道,“母亲,母亲!小姐快病死了。我肯定她要死了。她躺在床上;她脸色煞白,就像费利佩先生上次发烧发得最厉害时那样。”
“啊,”老玛达说,好多天前她就看见这一切了;“啊,上个星期以来她一天比一天憔悴,就像发烧的人一样,一点没错;我看见了。她肯定是在绝食,快要饿死了。”
“真的,她已有十天没吃东西了──打那天起就几乎没吃东西,”玛加丽塔和她母亲交换着眼色。玛加丽塔说的那一天指的是什么,那是无需多作解释的。
“胡安。卡说,他认为亚历山德罗再也不会上这儿来了,”玛加丽塔继续说。
玛达热切地说,“如果小姐这副样子全是他造成的话,但愿圣徒保佑别让他再回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是想不出个头绪来;现在清楚了,不管出了什么事,反正有他的份。”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玛加丽塔说,那往日的冒失劲儿一时又占了上风。“但现在小姐脸色那么憔悴地躺在床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看看她准保叫你心碎。我只能跟在她面前求她原谅我说过的所有那些话;我也愿意跪在圣徒弗朗西斯面前!她要不了多久就会见他去了;我看没错。”
“不,”老玛达毕竟比玛加丽塔聪明。“她的病不像你想的那么厉害。她还年轻。她不过是伤心透了。我自己也有过这种经历。年轻人都有这种经历。”
“我也年轻:“玛加丽塔反驳道。“我从没有那样的经历。”
“路还长着呢,闺女,”玛达语重心长地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谚语:‘牛皮吹在先,吃亏在眼前:’”
玛达从来没有对她的亲生女儿表示过十分的欢喜。她们的本质大相径庭。玛加丽塔的父亲的脾性曾使老玛达结婚初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他的脾性不时地在玛加丽塔身上显露出来,使母女俩之间产生一道隔阂,连母爱也不是轻易能够逾越的。这样的对立情绪必然会接连导致一些在玛加丽达看来似乎是不公正、没有根据的事情,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管我做什么事,她总是责骂我,”玛加丽塔心想。“我知道一件事;我决不告诉她小姐对我说的话;决不──即使小姐走后也不告诉她。”
玛加丽塔心里突然掠过一个疑点,她在厨房门外的长凳上坐下,与这个疑点较量起来。要是蕾蒙娜根本不是去修女院,而是去找亚历山德罗呢!不;这是很可笑的。如果真是这么回事的话,她一开始就会跟他走了。没有一个打算跟情人私奔的人会像小姐现在这么脸色憔悴。玛加丽塔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这个念头却留下了痕迹。有了这样的念头,她将更加留神;尽管她恢复了对她年轻的女主人的感情,但还不足以抵挡妒忌心的袭击,如果这种心理在她那火样的灵魂里复燃的话。尽管她本人从来没有深深地爱上亚历山德罗,但也对他够有意思的了,他的一举一动她历历在目,想到他对小姐一往情深,她便耿耿于怀。而现在,小姐似乎被抛弃,伤心,沮丧,玛加丽塔倒忘记了一切,只有同情她的份儿了;但是如果亚历山德罗再出现的话,一切又会发生变化。旧的敌意又会复萌。蕾蒙娜居然会得到玛加丽塔的庇护,实属意料之外,但说到底,这只是一种说变就变的联盟。事实将证明,她是一个最不可靠的同盟者。
亚历山德罗离开后的第八天的日落时分,蕾蒙娜已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四天。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肯定快要死了。她脑子里似乎是一片空白。她甚至不为亚历山德罗的死而伤心;她似乎麻木了,肉体和灵魂都麻木了。这样的虚弱是自然强加给人的休息。我们的肉体时常是借助这种休息才得以度过危机、克服过度的劳累,如果我们不停地与这些危机、与过度的劳累搏斗,就将被置于死地。
这个夜晚,蕾蒙娜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地躺在床上,突然意识到一种栩栩如生的印象;这不是声音,不是形象。她了然一身;屋子死一般沉寂;屋外笼罩着温暖的九月黄昏时的宁静。她在床上坐起来,半惊半喜、迷惑不定地感到一种求生的愿望。出了什么事?依然没有声响,没有动静。暮色很快加深了;空气纹丝儿不动。渐渐地,她那迷惑不定的神志和官能从长期睡眠的状况中苏醒过来;她打量着房间四周;就连墙壁似乎也有了生气;她十指交叉,从床上一跃而下。“亚历山德没有死!”她大声地说;她歇斯底里地笑着。“他没有死!”她又说。“他没有死!他就在这附近什么地方!”
她双手颤抖着穿好衣服,溜出了屋子。过了开头几秒钟后,她发现自己强壮得出奇;她没有颤抖;她的脚坚定地踩着地面。“哦,奇迹!”她想,急急地奔下花园小径;“我康复了!亚历山德罗就在附近!”这个印象是如此清晰,她走到柳树林边,发现那儿空无一人,一片静谧,就像她上回失望、心碎地坐在那里时一样,她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绝望。“不在这儿!”她叫道;“不在这儿!”她突然感到害怕,打了个寒战。“我莫不是疯了吧?也许人们失去理智时就是我先前这副样子吧!”
但年轻、强健的血在她的血管里迅速奔流。不!我没疯;这是一种新发现的力量;健全的理智;一种神启。亚历山德罗就在附近。
她迅速走下河边公路。她越往前走,越是期望、感觉到亚历山德罗就在附近。照她现在的情绪,她宁愿不停地走下去,甚至走到坦墨库拉,她肯定自己每走一步就离亚历山德罗更近一点。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