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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办法。”说服迦夜是个棘手的难题,他开始头疼。
精舍门口人影一闪,青岚扑了进来,口里直唤着二哥,及至看到谢云书,立时叫起来。
“我说三哥到哪去了,原来在这里,害我一通好找。”一迭声的叫唤有些气急。“叶姑娘那边出事了,娘让我过来找二哥去瞧瞧。”
谢云书立时的变色,一把捉住小弟。“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明明还在房内等他回去,怎会…………
“我也不清楚,都不知三哥何时把人带进来的。娘在花苑里发现了她,好像晕过去了,又不见外伤,不知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裙上系了云璧,那些婶姨还说要把她送刑堂去审呢,怕是奸细什么的,娘着人唤我去问才辨出是她,交待让二哥去把把脉……………”
还没说完,谢云书已丢下他冲了出去。
面前一空,少年愣了片刻,后脑被人拍了一下,谢景泽微微一笑。
“还不快去带我去,你没见老三的样子?”
谢夫人的房外闹哄哄,不知挤了多少人。一些叔婶伯姨带着各自的丫环兴味的窥探,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无疑带来了刺激的谈资。见谢云书赶至,自觉的闪开了一路,无暇去听躲在手帕后的低议,他只盯着内室榻上蜷紧的身体。
迦夜的额很冷,肌肤触手冰凉。不同于上次发作的惨烈,昏迷中缩成一团,蹙着眉涔涔渗汗,他在一片抽气声中撕开裤脚,莹白如玉的小腿并无异样,不像是经脉逆转。顾不得旁人的视线,抱起她单手按住了背心。
时间渐逝,传入和熙的内力让素颜隐约有了一抹血色。
谢景泽也赶了过来,青岚一看,知机的劝说众人离开,打躬作揖的请着各路婶姨回避,斥开了丫环仆婢,最后干脆关上了门,把所有视线隔在了门外。
“景泽看看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谢夫人轻柔的催促,并未斥责谢云书的逾距。“怎的倒在了园子里,还躲得那般隐密,若非玉点叫得厉害怕到眼下都没人发现。”
玉点是谢夫人养的小狗,此刻乖乖的伏在主人脚边,忽哧忽哧的喘气。
虽已届中年,谢夫人看上去仍然柔弱美丽,完全不像五个孩子的母亲。坐在榻边还握着迦夜的一只手,目中满是怜惜。
“手这么冰,莫不是受了风寒,要不要多取些锦被来。”
谢景泽的指尖按上了细腕,仔细的切了好一阵又换了一只手,刚放上去即被震开,迦夜睁开了眼。
觉察到她想坐起来,谢云书藏住心焦劝慰。
“这是我二哥,自幼随国手学医,相当高明,且让他帮你诊一诊。”
早该发现她的异常,晨起初见就有什么地方不对,被她掩了过去,仅说是想翻翻医书。以迦夜的警惕多疑,必定是觉得身上极度不适才会如此,他却大意的忽略,心下极是懊悔。
迦夜仍是苍白羸弱,勉力摇摇头。“我要回去。”
“那怎么成,你这孩子未免太不爱惜身体。”谢夫人薄责,抽出素巾替她拭了拭额上的汗。“连病着也不顾,看都疼成什么样子了。既是书儿的朋友,又救过岚儿,难道还怕谢家吃了你不成,安心的在这养好了再说,若是继续这般糟蹋自己,别说令尊令堂,便是我也要生气的。”
怀里的人不动了,谢云书讶异的看着迦夜收起了桀骜执拗的性子,沉默的任谢夫人碎语唠叼,没再说反对的话语。
驻留
“二哥可诊出是何原因。”谢云书担心是她旧伤又犯。
谢景泽微一踌躇,不知从何而说。
谢夫人出言催促,“景泽还不快说,我看叶姑娘疼得紧,别是什么要紧的病。”
谢景泽咳了咳略为尴尬,把一旁拉长耳朵的小弟驱出了门外,才转头面对母亲和三弟。
“叶姑娘腹痛倒不是什么大碍,她是…………”吞吐了半天,声音压得很低,“天癸将至。”
愣了半天,谢云书不自觉的红了脸。
“会不会弄错了,就算癸水初来也不至疼成那般才是。”谢夫人疑惑不解。
“这与她练的功夫有关。”谢景泽窘得咳了又咳。“不知她练的哪一路,但确是极阴寒的一种。她双十之龄才癸水初至,必定是由此所致,发作起来也比寻常女子更重。再加上真气冰寒,越是运功痛得越厉害。”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青岚说爹和四叔在竹苑遇到过她,还动上了手,约摸错不了………”
“可有办法让她痛苦轻些。”约略明白了大致,谢夫人问道。
谢景泽点点头。“我这就写张活血止痛的药方,另外得小心别让她受寒,她身子太虚要多留意,不然极易落下毛病。”
“这还用你说,我一会就去叮嘱她,这孩子的娘亲不在身边,我自会代为关照。”谢夫人嗔怨的转向谢云书。“说来也得怪她的父母,怎么忍心让这般可人的女孩练劳什子邪门武功,他们是哪里的人。”
母亲的问话让他愣了一下。“她的双亲早过世了,大约五岁的时候。”
谢夫人怔了怔,心疼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说着说着红了眼圈。“我去和她说说话。景泽写完药方叮嘱下人赶快煎了送进来,书儿吩咐厨房做碗姜片红糖汤。”
见母亲去了邻室,谢景泽摊开笔墨龙飞凤舞的写药方,一边和弟弟交待。
“适才探脉发现她确实中了毒,时日甚久,大概就是提过的玉鸢萝花,此花过于罕见,具体的拔毒方法我得再细诊,不然没有把握。”
“有劳二哥。”谢云书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谢景泽皱了皱眉,惑而不解。“她的经脉有些问题。”
“二哥是指什么?”一颗心又提起来,他盯着苦思的人。
“还是与她练的功夫有关,她全身经脉相当脆弱,与常人………大不相同,似乎全凭真气撑着。”
他心里一寒,把迦夜的旧伤定期发作,所知有关功法的一切悉数道了出来。
谢景泽默然良久,神色也凝了起来。
“照你的说法这种功夫很危险,短期耗损经脉以求速成,长远必酿祸患,一个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明知下场难测,她怎会鲁莽至此。不说旁的,单只定期反噬已非一般人能消受,持续发作必然日趋厉害。”
他半晌说不出话,只能问最关键的。
“有没有调治的方法?”
“方才我诊到一半被她震开了,必须察看受损到何种程度才能把握。”谢景泽顿了顿不无犹豫。“目前来看…………真要补救,至少得先废了这门武功。”
废掉辛苦多年修成的武功…………对她而言只怕比死还要可怕。
迦夜的性情那般骄傲,断不会容许自己失去自保之力,若是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倚在门边心事重重。
谢夫人正在轻言细语的叮嘱女儿家该注意的点点滴滴,迦夜难得温驯的静听,不知是痛是羞,黑眸雾洇柔软,看上去如一个乖顺听话的小女孩,又苍白得惹人怜爱。
这样年幼的外貌,身体却是千疮百孔,全倚仗饮鸠止渴般的苦撑。他没资格苛责她的轻率自伤,也不敢去想争得如今的自由她付出了多少代价,远比他的七年更长,更多,更沉重。
丫环送来一个温好的手炉,谢夫人亲自替她放入怀中,将丝被掖好。见他在门边痴望,了然一笑,领着丫环出去了,还顺手揪走了窗边探头探脑的青岚。
看着他走近,迦夜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竟不敢对视。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红了脸,越发羞得无地自容。
本以为是练功造成的内腑受创,却未想到是这个缘故,得知的那一刻窘得要命,早知如此,宁可忍着也好过在人前出丑。
“可还疼得厉害?”清朗的男声很轻很柔,温热的手探过雪额,服过汤药又拥着暖炉,温度趋近正常,不再冰得吓人。
迦夜的体质总是偏冷,他这时才明白是气血极虚,阴寒入骨的后果,原因当然还是所练的独特武功。
“你的身子很弱,务必得多方留意。”他压下心绪劝说。“以前又受了那么多伤,我让二哥给你开些方子好好调养。”
黑亮的眼睛终于瞄过来,羞红渐渐淡去。“已经好多了,明日我回客栈。”
“别说傻话,还得喝好几天的药。”
“本想现在就让你送我回去,猜你一定不肯。”她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动不了,没人带又很难走出谢家的迷阵,只有等明天。”
“和谢家牵扯让你那么难受?”险些忘了她是多么容易激起他的怒气。
长睫闪了闪,她又蜷得紧了些。“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地方久留。”
“你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话一出口他就知道犯了错。
“多谢提醒,这一点不劳你费心。” 迦夜的脸忽然湮去了感情,只剩下一片漠然,瞬间变回遥远的疏离。
后悔已来不及了,室内一片僵滞。
“………你一定要这么倔强,让自己这般辛苦?”
“我一直如此,没什么不好。”她丢开暖炉,坐起身随手挽了发,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多承相助,代我向府中各位致歉,恕不再另行登门道谢了。”
“你现在要走,忘了还在病中?”他一时气结探臂要拉住,她右手微动,指尖拂过,逼得他不得不缩手。
“别再逞强,一会你会痛得更厉害。”他尽力忍住低吼,不敢再上前。“你明知道这时根本不能再动真气。”
“那又怎样,忍了就是了。”黑眸全然无波。“你肯带我出去自然好,不肯我最终也能寻到路径。”
他气极而无法可想的看着她离开,心疼又无计可施。
她什么都能忍,怎样的痛都熬得住,才把自己弄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完全不在乎伤人伤已,却教旁观的人痛彻心肺。
踏出房门辨了下方向,她径直往右边的月门行去,没几步就被人堵住了。
谢夫人带着两个贴身丫环行过来,惊讶得看着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在面前微窘的驻足,爱子又气又怒的跟在后头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静止了片刻。
柔弱的妇人霭然一笑,上前拉住迦夜的手。“你这孩子起来作什么,缺啥叫书儿帮你吩咐就是了。身子还虚着呢,瞧你这手又冰了不是,厨房给你炖了温补的鸡汤,快回去躺着喝了,别让我放心不下。”
“谢谢夫人好意,眼下好了许多,实在不敢叨扰………”温热柔软的手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