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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拆了两百余招,陈先楚剑招仍是层出不穷,但脸上已带羞愧之意。周四却越发镇定平和,一把剑纵横遮挡,犹如一个长者纵容着调皮的少年。
梁九等虽是武林大豪,看到这里,也不禁对这少年充满了由衷的钦佩,只觉这少年并非是在与人比剑,倒似是语重心长地为众人讲解着最深奥的道理,当时都忘了这少年是何许人,你看一式,悟出道理,不住地拍手叫绝,他眉头紧蹙,怔怔地沉思。更有的起了纷争,吵嚷起来,人人如钦醇酒,心醉神驰。
便在此时,突见西面街口奔来十余人,一色的黑袍乌履,眨眼间已到近前。众人专注之下,谁也无心理会。忽听叶凌烟叫道:“哎哟,华山派人物到了!”周四听到“华山派”三字,心中一跳,回头道:“在……在哪里?”此时陈先楚长剑已指向他前心,周四却道:“我有事,不跟你比了。”对来剑全不理睬。陈先楚收剑道:“阁下让了我近百招,陈某承情了。”运劲震断长剑,仰天惨笑。
却听一人怒声道:“师父,那厮便是叶凌烟!兰……兰儿便是……”话未说完,竟自鸣咽起来。一人轻声道:“仕吉,不要难过,兰儿会回来的。”跟着舌绽春雪,大喝道:“叶凌烟,你将本派弟子掳到哪去了!”
叶凌烟见说话之人正是慕若禅,又见树下围着华山派数名弟子,笑道:“闲人快些闪开,我老叶可要撒尿了。”说着虚张声势地解起裤子来。只听树下一人朗声道:“叶先生是有头面的人,不必做此小儿之态。今日当着众位江湖朋友的面,叶先生只要将本派弟子赐还,我华山派自会既往不咎。”叶凌烟笑道:“你说话谦恭有礼,不像你师父那般没大没小。你叫甚么名字?”那人拱手道:“在下易朝源,敢请叶先生将人赐还。”叶凌烟见人群中确无那女子身影,也甚起疑:“难道她并未回去找华山派的人?”嘴上却道:“那小妞已做了本教的教主夫人。慕若禅,这回咱可成了亲家!”
慕若禅怒吼一声,抽出长剑,向树上跃来。叶凌烟见他长剑未至,剑气已将身旁柳条扫断,知这一剑惊怒而出,非同小可,忙抓住一束柳枝,轻飘飘向场中荡去。众人见他款款而落,直似秋叶一片,齐声喝采。
周四一直寻那女子倩影,这时抓住叶凌烟道:“你可看到她么?”叶凌烟急道:“她不在这里。此处大是凶险,咱们快走吧。”正说间,慕若禅已闪入圈内,长剑直刺叶凌烟后心。周四放脱叶凌烟,猝然迈上一步,扣住慕若禅手臂道:“那……那位姐姐呢?”慕若禅臂上如套铁箍,疼入骨髓,大喝道:“你……你说甚么?”说话间认出周四,不觉失声叫道:“他……他便是大家要找之人!”
众人听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都回过神来。梁九高声道:“诸位并肩子上,今日再莫走了此人。”说罢身先土卒,纵身上前。众人虽知这少年武艺惊人,但一来求经心切,二来仗着人多势众,都争先恐后地扑向周四。
陈先楚站在场中,正自懊丧,见众人瞬即将周、叶二人围住,喝道:“尔等鼠辈,想要以多欺少么!”急纵两步,护在周四身旁。凌霄厉声道:“先楚!你要做甚么?”陈先楚冷笑一声,猱身扑向左首一人,二指虚点其面。那人见来得凶,伸手欲抓其指,不期陈先楚右掌一探,已夺过他手中长剑,挥刺之际,将冲在前面的几人放倒。众人见他出手狠辣,慌忙向后退开。
周四握住慕若禅手臂,浑忘了周遭的凶险,兀自连连追问。慕若初时强忍痛楚,怒目而视,到后来周四情急,手上用了五成力道,直疼得慕若禅紧咬嘴唇,从牙缝里吐出“魔头”二字,人已晕了过去。华山弟子见掌门人被制,投鼠忌器,在一旁挥剑怒骂,却谁也不敢上前。
周四眼望众人挥刀舞剑,面目狰狞,仿佛又置身于泰山绝顶,一时万念俱灰,仰天大叫道:“你既然心里有我,为何不让我再见你一面!”放脱慕若禅手臂,失声哭了起来。众人听他大叫,好似巨雷击顶,眼见这少年泪流满面,目中却射出异样的光芒,都不禁打个冷战,惶然后退。
叶凌烟见众人迟疑,忙拽周四向外冲去,一拽之下,周四双脚生根,不动分毫,自家却险些闪了个跟斗,心中一急,喊道:“教主你……”忽听四下百姓叫喊:“官军入城了!官军入城了!”跟着便见四面影影绰绰,闪动出无数旌旗。
众人聚在一处,本要商量如何出城之事,听到不远处轰隆轰隆的响声,都惊呼道:“这是怎么了?”梁九葡伏于地,耳贴地面听了一会,变色道:“是官军的铁骑往这面来了。众位快快向西。”众人虽都是刀尖上摸爬滚打的人物,但听这轰隆轰隆将大地也震得颤抖的声音竟是马蹄踏地所发,无不心摧胆裂,发一声喊,齐向西面窜去,哪还理会叶、周二人?华山派弟子也忙搀起慕若禅,向西狂奔。
陈先楚见顷刻之间,众人已走得干干净净,耳听“轰隆”之声愈来愈近,拱手道:“陈某今日若有幸出得城去,它年再向阁下讨教。”大袖飘飘,反向南面去了。
叶凌烟见周四仍不稍动,急道:“教主,赶快走吧。”双臂伸出,便要来抱周四。周四长袖翻卷,缠住他手臂,轻轻一抖,将他抛了出去,失魂落魄地道:“你走吧,我还要找她。”叶凌烟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扑到周四面前,哭喊道:“教主切莫为一时风月,昧却万古常空。还是随属下走吧。”咬住周四衣襟,拼命扯动,嘴角登时流出血来。
便在此时,官军数股骑兵已奔此处冲来,后面尘土飞扬,更不知有多少人马。周四见三面皆有官军涌至,也乱了方寸,待要扶起叶凌烟闪避,已然不及。但见无数支利箭刚从头上飞过,又有数百根标枪掷了过来,有几支落地之处,距周四不过数寸。
叶凌烟见教主身陷如此险境,突然纵向半空,大喊道:“教主快走!”众官军见有人竟能窜起几丈高,皆惊呼起来,一时箭似飞蝗,齐向叶凌烟射去。叶凌烟故意引开官军视线,在空中收息腾浮,久不下落,口中仍喊道:“教主快走!”
周四见他长袖兜满了羽箭,更有几支利箭射中他肩头、后背,心中一酸,趁官军疏忽,发足向西面奔去。南面官军见一人身着锦衣,奔纵如飞,都舞动兵刃,呐喊着打马追来。
周四听后面銮铃声愈来愈近,纵身向一处烧着了的房脊蹿去。官军见他蹿入火海,不敢再追,圈马向别处驰去。周四听后面无人追来,忙扑灭身上火苗,往西面跑来。刚一出街口,斜刺里突然杀出数十骑快马,众兵将怀中都抱着衣衫凌乱的女子,见了周四,一同笑骂着扑了上来。
周四惊呼一声,向旁闪避,不料一人马快,眨眼间赶到身后。周四向前纵跃,惊觉背后风声有异,大袖后卷,欲荡开刺来的利器。卷出之际,忽觉一物沉甸甸裹在袖中,收袖看时,原来是一个裸着的婴儿,肚破肠流,早已僵硬多时。
马上那个官兵哈哈大笑,又将怀中女子向周四砸了过来。那女子被人抛出,吓得尖声叫喊。周四听背后有女子呼叫之声,心头大震,回身将那女子接在怀中,分神之下,一杆长枪已刺到他胸前。周四见怀中女子上身尽赤,羞愤交集,抓住来枪枪杆,用力前推,“噗”地一声,枪杆刺入那官兵腹中。周四腕子一扬,将那官兵顺势挑向空中,死尸飞起一丈多高,摔落尘埃。
众官兵见他如此威势,蜂拥而上,望他身上乱搠。周四轮动大枪,将冲在前面的几个官兵刺落马下。不意怀中女子伸颈昂头,撞向迎面而来的一条铁枪,登时头破血流,死于非命。周四见她已亡,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或许也已死在乱军之中,目中喷出火来,轻轻放脱那女子,刹时间又刺死数名官兵。众官兵见他勇不可挡,忙不迭地四处逃散。
周四见到处火光冲天,人喊马嘶,知步行无法出城,当时也忘了不会骑马,飞身跃上一匹枣红马,大枪在马臀上死命一拍,那马一声嘶叫,四蹄翻飞,向西狂奔。
走未多远,只见官兵愈来愈多,潮水般从西门涌了进来,心道:“怎地到处都是官军?”惊惶之下,更是不住地打马踹蹬。谁知战马臀上已然鲜血淋漓,性子偏是倔犟,只在地上转圈嘶叫。
恰在此时,迎面奔来一哨人马,为首一将,头戴一顶熟铜盔,身披铁叶甲,手中横着一柄金蘸斧,见周四华袍上满是血迹,高声喝道:“兀那蛮子,还要往哪里跑!”手舞大斧,飞驰而来。
周四见这将挥大斧劈落,直如巨灵神愤怒,心下着慌,忙挺枪刺向他咽喉。那将颇是凶悍,圆彪彪怒睁怪眼,大吼一声,对来枪并不躲闪,竟要与周四同归于尽。周四猝不提防,只得抽枪回格。那将武艺甚精,斧柄一横,“当”地一声,将周四长枪荡起三四尺高,跟着大斧一顺,剁向周四腰间。
周四见四下黄旗招动,众官兵喊声如雷,早生惧意,拨马闪开来斧,欲向右面冲突。叵耐战马四蹄乱踏,却不听他使唤。那将哈哈大笑,又轮斧劈来。周四把心一横,拈手中大枪,回身迎上。
二人一来一往,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缭乱,瞬息间战了四五个回合。周四知那将马上功夫了得,急切间实难将他击败,忽轮动大枪,向那将头上砸去。那将横举大斧,将来枪架住。周四于他双臂上擎时,双足已脱开马蹬,待大枪与对方大斧碰撞,借着一股回弹之力,霍地纵起,倏然跃在那将身侧丈余高处。那将叫了一声,向后躺倒,冀图闪避。周四大枪向回一抽,“嗤”地一声,枪尖在那将脖颈上划了一道血槽,鲜血呼地喷出,那将一头栽落马下。
众官军见周四杀了主将,齐声呼喊,将他围个紧密。周四大枪往地上一搠,借力纵起,跳到那将马上,挥枪横抡,扫向近身的官兵。顷刻间一杆大枪染得血红,官兵却在四下冲突往来,兀自奋战不退。
周四见官兵里外围了数层,自己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