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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好手相抗,逐一败之,方获全胜。这……岂是人力所能?”他知各营尚有无数好手静待良机,周四上得台去,便有天大本领,也未必能斗到最后,一场不败。想到闯营欲得尊位,唯有借周四勇力,而此刻形势所迫,周四不得不过早上台,若有疏虞,争荣无望,心下怎不忧急?
周四知其心意,笑道:“我与大哥率人马入豫,便思与各营豪杰结纳。今日天赐良机,何能错过?”他嘴上说得轻松,心中也觉沉重,眼望四面人山人海,铺天盖地,双眉微微跳动。
忽听台上有人喊道:“现已数到二十七,仍无人来斗。我们兄弟一起数到三,如再无人登台,各营便快些滚下马来,给八大王他老人家磕头吧。”十几人一齐喊道:“一!”献、左、革三营人欢马叫,锣鼓喧天,十余万人也跟着叫道:“一!”
周四听众人狂呼,再不犹豫,纵身跳下马背,举手喝道:“且慢!”这一声如金石相撞,异常铿锵。数十万众人人听得真切,四外鼓声立止,喊声骤息。那黑衣人本要向高台走去,忽见闯营纵出一人,声如奔雷,仪表不凡,一怔之下,收住脚步。
此时无数道目光都投在周四身上,众人见他年纪甚轻,又出自闯营,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左金王马后一班亲兵怪声叫道:“闯王口上说不与人争,这时见八大王要做盟主,可露了尾巴。哈哈!怎么只派个雏儿来?咱台上又没有娘们,这小子能派上什么用场?”献营将士被周四那一声所慑,原无轻视之意,听这伙人一说,又复狂态,七嘴八舌,口出秽言。
周四猛然转头,直视左营群丑,目中精光迸射。队前数匹战马被他目光所逼,竟尔受了惊吓,齐声嘶鸣,向后退去。周四大袖一摆,手指献营,大喝一声,献营将士猝不及防,都吃一惊,不自觉地勒缰后退,慌乱之下,有数人翻身落马,队形登时散乱。众人见这青年如此威势,均生怯意,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周四收袖傲立,向那黑衣人望了一眼,随即走到台下,纵身而起,往台上跃去。这高台足有三四丈高,先时众人上台,都是沿木梯而上,无论轻功何等高明之人,也不能凭一跃之力,便至其顶。周四腾空而起,仿佛袅袅轻烟,缓缓上升。众人望时,只觉如虚如幻,实不信所见是真。直至周四稳稳立在台上,下面观者仍瞠目结舌,不敢置信。闯营将士也都忘了喝彩。
周四跃上台来,放眼观望,只见四下里通亮一片,各营人马足足铺开数里之遥,声势之隆,场面之大,实非跻身台下所能观感。人立其上,高居深视,如步云衢,飘飘然有振翅雄飞之意,暗想:“我今立于台上,入万人眼眸,莫非上天厚爱,有意设下此台,助我建功成名?此等良机,千载难逢,我若心存恻悯,为人所乘,实负天恩。今夜无论何人阻我,均不能对其留情。”言念及此,心潮澎湃,昂首望天,大有高歌猛进之势。
高迎祥在台下见了,叹道:“四弟纵有绝伦之力,恐无高世之智啊!”众将不明其意,均露疑情。高迎祥摇了摇头,神色愈发凝重。
台上数人见周四跃上高台,心中惧是一寒:“这厮年纪轻轻,轻功怎会这般了得?闯营养精蓄锐,必有猛士,此人实不可小视。”众人知周四非易与之辈,自不愿率先出手。有几人晃动身形,绕到周四身后,十余人团团将他围住,全神戒备,不敢轻动。
周四负手上望,也不理睬众人,暗将力道注于双足,顺台板传去。他内功已至极境,两股神奇力道分从脚上流出,无意无形,人不能觉。台上数人都盯着他手足,只当他必有雷霆之击,突然之间,脚下生出古怪,仿佛有两只小蛇从台板里钻出,猛地窜入脚心。这两只小蛇沿双腿迅速上行,在小腹刚一相遇,立时似干柴碰上烈火,在腹中厮咬起来。
这些人虽有各自艺业,却从未经过如此怪事,当下人人变色,浑身发颤。一中年道士心思敏捷,喊道:“大伙快将脚尖踮起!”众人闻言,纷纷踮起脚来。十几人一起动作,如春芽猛长,样子十分可笑。无奈台面似忽然爬满了毒蛇,虽以足尖点地,仍是无济于事。众人体内愈来愈是异样,再也顾不得脸面,有人一足点地,做金鸡独立之势;有人一手支地,身子倒立起来;还有人在台上翻来滚去。一时间你忙我乱,丑态百出。
各营将士见台上乱成一团,十几人形态各异,却都痛楚非常,唯有周四一动不动,如松傲立,这等怪事,当真生平仅见。更奇的是十几人熬得一阵,竟不约而同地在台上跳了起来,你蹿我落,双足刚触台面,便又弹起,如一刻不闲的田鸡,活蹦乱跳。
闯营兵将见自家猛士刚一上台,便吓得三营好手连蹦带跳,无不欢欣鼓舞,高声嚷道:“大冬天的,怎会有这么多蝗虫在台上乱蹦?你们要是认输,只管跪地磕头,用不着蹿高俯低,惹爷爷生气!”喊声未歇,忽见台上有二人喷出血来,刚着台面,便向台角滚去,半点也不迟疑,翻身从高台上滚落。这二人落地后跌得鼻青脸肿,躺在那里,却似得了再生,不住地用手抚摸雪地,恍若久别重逢。与此同时,又有八九人跳了下来,人人落地后都连忙蹿起,反复几次,方敢踏实。刚一站定,便又跌倒,盘膝坐在雪中,气喘如牛。少顷,有六七人喷出鲜血,另有两人强自支撑,面上也青紫一片。
此时尚有三人在上面一起一落,不肯跳下。周四知几人内功不弱,不忍加害,收功笑道:“几位如要比试,在下奉陪;若无此意,便请下台。”三人站定,心跳不止,凝神调理杂息,谁也不敢开口讲话。周四笑道:“几位仍欲一斗,先请下台少歇。行动之时,切莫导气流入足少阳肾经,否则元阳受损,今夜便不能上台了。”三人仍不开口,向周四望了一眼,飘身纵下台去,各出一掌,抵在同伴背后“魂门”穴上,鱼贯前行,没于人群之中。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十四人狼狈下台,其间周四并未出手,左思右想,愈发糊涂。顺天王和射塌天两营喽罗耐不住性子,冲雪地上坐倒的十余人嚷道:“适才你们说不为八大王夺得尊位,誓不下台,还说谁上台去,你们都与他同归于尽,不死不休。这话是狗屁还是驴屁?”那十几人受伤不轻,个个面如死灰,一声不吭。
张献忠见周四上台,早吃一惊,待见他连逐数人,如拂袖驱蝇,更是骇然:“闯将力主比武,莫非仗了此人?他旧日与我有仇,这时我大功将成,偏又出来捣乱,若不除他,只怕后患无穷。”忙唤过孙可望、刘文秀,在二人耳边低语几句。孙、刘二人目露凶光,不住地点头,打马向后队奔去。
周四独立高台,手指献忠道:“我观各营俱无称尊之意,独你仗势凌人,包藏祸心。你既自恃人多势众,何不遣营中凶顽之徒上台来斗?”他居高临下,声音响亮。众人听在耳中,都觉畅快,心想献营群逆纵逸,从无人敢当面指摘其非,这人胆大气豪,真无愧闯营威名。各家好手对献营顾虑甚多,眼见献忠手下气焰已消,都重生斗志,欲与闯营的猛士比个高低,为主家揽誉争名。
张献忠心中暗恼,身后忽走出一人,说道:“张兄不必恼火。此子数年前乃我手中玩物,待我上台,再将他戏于指掌之间。”张献忠回头看时,见此人正是显道神,笑道:“显老道上台,裸衣小儿再难逞狂。”他当年曾见显道神击伤周四,只当周四此时仍非其敌,却不知当年周四有伤,方被显道神所败,故而满心欢悦,连声催促。
显道神自认胸有成竹,缓步走出队来,晃晃悠悠上了高台,斜睨周四道:“我当何人逞狂,原来是当日奄奄待毙的小儿。”周四于他上台之际,便觉来人眼熟,听他一说,猛然想起当年在王嘉胤大营为救自成,曾被此人所伤,心中顿生恨意:“这厮伤我后百般戏弄,竟将我连番抛向空中,险些取我性命。今日自投罗网,岂能放过?”猝然上前,抓住显道神前襟,将他抛起。这一下突如其来。显道神飞在半空,仍不知出了何事,直至下落,方才惊呼一声,知已着道儿。
周四待他落下,突然挥袍斜卷,将显道神送了出去,左足反踢,又将他勾了回来。两只脚起落窜跳,如同踢着一个皮球,顷刻间施出勾、挂、连、带、缠、展数式腿法,把个显道神踢得时而翻转上空,时而在他身前身后颠倒盘旋。众人眼花缭乱,谁也猜不出周四下一腿能将显道神踢成什么模样。
老回回带队前来,只想看个热闹。他素服周四之能,更感其相救之恩,回身冲营中兄弟道:“我适才劝大伙不要上台,可劝错了么?我这周兄弟一身好武艺,谁要上去,都得变成一只皮球。”又冲台上喊道:“周兄弟,变戏法么?可将哥哥眼也看花了!”周四笑道:“可惜这厮又瘦又硬,不大好踢。一会儿上来个胖大些的,小弟好好踢给你看。”说话间连出数腿,将显道神踢得百态千姿,煞是好看。
忽听台下有人大喝道:“鼠辈欺人太甚,还不住手!”声若洪钟,中气极为充沛。周四一怔,抬腿将显道神踢到台角高桩之上。高桩上燃着火把,直烧得显道神嗷嗷乱叫。怎奈他穴道被封,动弹不得,眼见袍子、须发都着了起来,急得杀猪般大叫:“八大王,快些救我!”
张献忠正要派人上台去救,李定国忽从喽罗手中取过两张硬弓,又自肋下抽出长剑,两张弓叠在一处,剑柄抵在弦上,举臂挽弓,将长剑射了出去。长剑飞出,横着削向高桩,剑锋到处,高桩竟被削断。显道神自桩上跌下高台,狂呼不迭,全身火苗乱窜。
下面护场的喽罗伸臂挡了一挡,却不实接。显道神跌得不轻,又急又怒,喊道:“快来救火!”喽罗们觉着好笑,纷纷捧起积雪扬在他身上,不大工夫,便将显道神埋在雪中,只露出脑袋。
张献忠大笑道:“事隔几年,你这老道怎变得如此不济?莫非这几年都活到